蘇可藍最終承認這一點，的確在譚西晨的意料之中，假如當真什么都不愿說，她也不會等在此地。

只不過，究竟要說多少，說到什么程度，還是要看譚西晨表現(xiàn)的。倒并非蘇可藍存心賣關子，實在是因為有些話即便她說了，別人能不能接受還真是個問題。蘇可藍也不想招惹太多麻煩，當然要盡可能謹慎一些。

而事實證明，譚西晨比她期望的還要反應更快。

他皺了下眉，“想出這個主意的，不會是張磊吧？”

所以，塑膠模型的體型才會與張磊完全一致，身高、胖瘦、甚至體脂率，外人要拿到這些指標的確是天大的難題，可是對于死者本人卻不同，他自身的數(shù)據(jù)，自身當然清楚，大不了臨時測量一下。

“應該是?！碧K可藍這話答的不是那般確定，她唇邊勾起一抹苦笑，“我輾轉(zhuǎn)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死了。如果你想問是誰動手分尸的，我倒是可以告訴你，是我。為了給你們警方送一個噱頭，畢竟一年到頭兇殺案那么多，不是大案也轉(zhuǎn)不到你們市局那里，而且要和吳新海的那起案子聯(lián)系在一起，總還需要一個關鍵線索?！?

譚西晨仔細聽她說完，很奇怪的是，他沒有評價她是否手段殘忍，只是懷疑背后還有什么沒說出的秘密。

分尸的動機大概正如蘇可藍而言，是為了吸引市局刑偵的注意力。但為什么非要將張磊與吳新海聯(lián)系起來呢？這一點卻十分模糊。

“不要轉(zhuǎn)移話題。”譚西晨表達不滿?！拔椰F(xiàn)在不關心究竟是誰動的手，我只想弄清楚，主意是誰出的。你剛才說‘輾轉(zhuǎn)’才找到張磊，你為什么要費那么大的力氣去找他？”

居然不在乎是誰動手分尸的——

蘇可藍聽的一愣。“我現(xiàn)在是真的確信你不是什么正經(jīng)警察了。好吧，回答你的問題，張磊死之前，我和他有聯(lián)系?！?

對于好不容易撬開的真相，譚西晨不敢表現(xiàn)的太急躁，甚至都不敢貿(mào)然開口，生怕說錯一個字，他只能屏氣凝神的聽著。

“當時他已經(jīng)完成了雪月山莊的項目。不過他真的是個聰明人，雖然并非我們這個圈子的，但他還是覺察出項目的古怪，開始著手調(diào)查。”

盡管蘇可藍說的輕描淡寫，譚西晨卻從平淡的講述中聽出了些驚心動魄的意味，“他不會是在調(diào)查過程中暴露，因此被滅口吧？”

“你猜對了?！碧K可藍似乎流露出一絲遺憾的神色。

接著她說了句相關古怪的話，“張磊雖然聰明，但到底只是一個不了解情況的外行，他的調(diào)查太托大了。即便是我，若非在這個地方，我也不敢對你說這些。”蘇可藍指指自己的耳朵，仿佛是在暗示——隔墻有耳。

譚西晨反應極快，當即想起了上一次來到此地，電腦里的對話在給出炸彈警告之前，還提到一個前提——不觸碰紅線。

什么意思？難道說只有在眼下這個地方才能保證紅線不被觸及？一旦離開了這個破棚子，任何舉動都會打草驚蛇？方才蘇可藍也說的很明白了，張磊的錯誤并非是調(diào)查本身，只是因為他不是圈子內(nèi)的，不了解圈子內(nèi)的情況。

但蘇可藍應該是了解的吧？以此類推，難不成她竟然是圈子里的一員？

究竟是什么圈子？

冰山科技究竟是什么組織？

話都已經(jīng)說到這份兒上，蘇可藍似乎也沒有隱藏自己與冰山關系的打算，直說，“張磊自以為手段高明，無人知曉他在調(diào)查什么，但事實上一舉一動冰山這邊都了如指掌。我很清楚，不能任由他進行下去，于是找了個機會，與他接觸?！?

看得出對方有話要問，蘇可藍主動解釋，“當然，我并沒有直接見他，只是通過一些電話、郵件之類的手段，我第一次真正見到張磊，他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

譚西晨居然沒去管什么死不死的，而是抓住了另外一個細節(jié)，“你說電話和郵件？我一直以為這些手段并不安全，無時不刻都處在監(jiān)視之下。”

蘇可藍輕輕一嘆，不過這一回卻是嘆服的成分居多。

有些決定，在剛剛做出的時候，其實并不知道將來會引起怎樣的結(jié)果。而選的某個人，或許只是受到情勢所迫，不得已認定了他。

然而這一刻，蘇可藍不由的萬分慶幸，幸好當時出現(xiàn)的人是譚西晨。

蘇可藍是不怎么相信命中注定那一套的，或許只能說她，不，應該是邵仲庭的運氣還不錯。盡管他大半輩子都過得事與愿違，但幸好在生命的最后時光里，總算得到了命運的一次眷顧。

心思飄的有些遠，但回答的話音反而無比冷淡，“當然是有辦法屏蔽的?！?

“屏蔽？”譚西晨皺皺眉，“類似于我們警方用的‘屏蔽器’？”

他沒有說全名，一方面是因為“移動設備惡意攻擊屏蔽及信息安全管理軟件”那一長串說起來著實拗口，他真心記不??；而另一方面，也不知為什么，他總覺得蘇可藍是知道那東西的，弄不好比他這個當警察的還了解屏蔽器的運行原理。

蘇可藍臉色驟變，陡然加快的語速昭顯了她此刻是多么著急，“怎么，你還在用那個屏蔽器？”

見她如此模樣，哪怕有些話沒有明說，也足以證明——警方花大價錢制作的屏蔽器，有大問題！

譚西晨很誠實的回答，“早就沒用了。而且，現(xiàn)在我連手機都沒帶?！?

蘇可藍長長的松口氣。跳過插曲，轉(zhuǎn)回張磊那個話題，“與張磊接觸之后，我和他交換了一些……關于雪月山莊項目的消息?！?

“他竟然會相信你？”

也難怪譚西晨表示質(zhì)疑，蘇可藍方才已經(jīng)說的很明白了，她并沒有當面見過張磊，設想一下當時那位草木皆兵的狀態(tài)，他怎么可能相信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他當然不相信?！碧K可藍說的平靜，顯然并不認為缺乏信任感是什么大問題。“所以說了，只是交換。他從我這里得到的東西，比我從他那里得到的更多，所以，無論如何他也要設法保持住交換關系?！?

聽起來倒真是劃算。

可譚西晨不是張磊，當局者迷，他這個旁觀者卻清，不管蘇可藍如何避重就輕，譚西晨也不可能忽視一個前提——不管是什么交易，要成立，必得雙方都各取所需。從某種角度來看，根本沒有誰占便宜之說。

“你呢，從張磊那獲取了什么？”

必定是一件相當緊要的東西。

“果真是瞞不住你。”蘇可藍失笑搖頭?！安贿^老實說，我也沒騙你，張磊不是我們這個圈子里的人，他也不可能給我什么真正有用的信息，但是，從他的講述中，我推測出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