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視線在后視鏡里交匯，已然稱得上是一場無聲的爭斗。

從這個角度，斯蒂文看不見譚西晨手上是否有什么小動作，但想來此人不會坐以待斃，他慶幸一開始就將同伴安排在了后面，否則此刻只怕都要擔心自己小命。

從人數來看，二對一，明顯是他們這邊占優。不過，若是真的動起手來，場面大概要變的不好看了，甚至會影響到他們雙方尚未真正建立的合作關系。

經過一番衡量的斯蒂文，先一步收回自己目光，仿佛已然妥協，但說出來的話卻含義深遠，“對于缺失的三分鐘，不知譚隊長有什么看法？”

方才那句，再加上這個，譚西晨確定，對方對于自己的行動堪稱了如指掌。

“回答之前，我不得不冒昧的多問一句，你們的目的是什么？”

其實就禮尚往來的角度來說，對方提了兩個問題，而譚西晨只有一個，要求可以算是非常正當。

但斯蒂文只是狡黠的笑了笑，尤其是這個笑容映照在鏡面里，更顯得尖尖的嘴角十分可惡。但這位居然像是對此一無所知似的，用了一個比沉默還要更加討人嫌的回答，“我們的目的當然是為了與譚隊長合作呀。”

說了還不如不說。

伊芙的嘴角抽了抽，如果不是受命要一秒不停的盯著譚西晨，她本意是很想把臉扭向窗外的。斯蒂文的欠揍不是一天兩天，但他在自己人面前欠揍一點倒也算了，如今將德行散到外人面前，著實丟人。

在譚西晨答應合作之前，他的確是不折不扣的外人。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如此受重視。”這話說的，把自己連同對方都打包一并嘲諷進去了。

哪知對方居然正色下來，異常嚴肅的說了一句，“我說的是實話，至少在現階段，我們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為了和你合作。”

或許是此人給人的感覺太過嬉皮笑臉了，忽然正經八百的說上一句，居然還真有幾分說服力，“是么。”譚西晨往座椅背上靠了靠，給自己調整了一個相對舒適的坐姿，做好了與對方周旋的準備。

這兩位打暈了負責監視的小警員，譚西晨當時之所以沒有干預，是料定他們不會下重手——倒不是說相信他們的人品，只不過下狠手不會是這樣的做派，譬如說遠距離狙擊，或者近距離捅上一刀，這個名叫斯蒂文的曾經說過，他是一名雇傭兵，有了這層背景，弄到一些危險的武器對他們而言應該不算難事。

不過既然他們選擇了更加麻煩的做法，就證明他們還是心存顧忌的。

稍微計算一下，小警員蘇醒過來，然后再向上級匯報情況，高建林調集警力開始追查他的行動……整個過程還是要花一些時間的。況且從車子的前行方向來看，他們應該沒有什么明確的目的地，如此一來，警方要鎖定他們的行蹤會更加無所適從。

至于他們離開之后，清理現場痕跡之類的小問題，譚西晨完全不替這兩位操心。

盡管不怎么充裕，但還有點時間，可以試著打探一二，至于最終能打探出多少東西，則要看他的本事，以及對方的口風了。

“可以說說合作的目的是什么嗎？”要將風馬牛不相及的雙方湊在一起，目的是首要的，若是連這一點都不能達成共識，合作的前前后后都是空談。譚西晨自認這個問題完全是在情理之中，應當可以獲得解答，然后他也可以順勢從中推測出很多東西。

哪知斯蒂文竟說，“目前還不能透露。”

譚西晨皺皺眉，“那你們的身份呢？別再說是什么雇傭兵，我的人生規劃里沒有加入傭兵這一條。”

斯蒂文咧嘴一笑，鏡子里的倒影幾乎都能看到他的后槽牙，非常刻意的擺出了一個尷尬的表情，“這個，目前也不能透露。”

“為什么會選我合作？”還是前面那句話，譚西晨真不認為自己已經重要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對方還是沒有馬上作答，只是通過鏡面與他對視一眼。

除了冷笑之外，譚西晨已經沒有第二種表情了，“呵。看樣子，這也是不能說的。”

“啊，不。”斯蒂文搖頭，偶爾透過來一縷訝異的眼神——與先前的裝瘋賣傻不同，這一回他是真的奇怪對方居然會問這個，“你當真一點都清楚嗎？莫非筆記上的內容你沒有看？”

何止是看了，簡直是一字不差的記了下來。對方所指莫不是開頭的“如何也要保護好小譚。他太特殊了，在我見過的那張名單里，他是僅有的一個‘S’級。或許，他是破解局面的唯一希望”那一句？

譚西晨索性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轉為具體的問題，“所謂的分級是怎么進行的，依據是什么？”

“這個嘛……”斯蒂文拖長了音調。

伊芙實在是忍受不下去了，下意識的在額頭上按了一下，就此下定決心，此番一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向上面申請換一個搭檔。

譚西晨決定了，如果對方再說一次“不能透露”，他立刻下車告辭。

結果對方就像是有讀心術似的，給他來了個換湯不換藥，“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先別著急，聽我說，你的分級是借用筆記本上的評價——我個人建議你仔細看一看那上面的東西，里面的每個字都很重要。”

譚西晨快速將本子里的內容在腦子里過了一遍，盡管他記得住內容，但卻不敢說已經理解其含義。而今日這一場會面，對方從頭到尾都在暗示他，那些東西含義深遠。

好吧，單是知道了這一點，這一場兜風倒也不算白白浪費時間。

譚西晨感覺話題差不多也要到此為止了，便說，“按照禮尚往來的規矩，我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那么關于‘缺失三分鐘’的問題，也只好下次再談了。”

真是一個聰明人啊，其實現如今的他，并不能真正理解“三分鐘”的含義，選在此刻結束話題，實在是相當果決明智的選擇——斯蒂文笑了，與之前夸張的笑容不同，這一回只是略微彎了彎嘴角，倒像是發自內心的欣賞。

“下一回再見面，說不定時機就成熟了，我們雙方可以開誠布公的好好談一談。”

譚西晨沒接話茬。他只是暗自下定決心，下一次見面……如果有下一次的話，他可不能再這般被動了。

斯蒂文倒是也不介意譚西晨最后的冷淡，“正好，我們也快到地方了，為了盡可能減少譚隊長今后的麻煩，只能將你送到這里。”

譚西晨往窗外一看，眉頭立刻攪成一團，怎么是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