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莫西以為一切可以這樣歲月靜好地時候,該發生的事情還是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車間配電系統的項目因為長河與供電局遲遲未能談妥供電適宜,并沒有按照預期計劃進入到收尾階段,期間又頻發各種問題,導致整個項目進度又延遲了整整三個月,而車間改造因為不能按時完工導致了總部大老板們來視察的行程一再延期,因此工廠廠長不得不向劉權施加壓力,而很顯然,這種壓力直接從劉權那里變本加厲的轉移到了于成說的身上。于成說對手頭這個項目開始產生了一種恐懼的心理,尤其是每次被劉權問到工程進展的時候,更是頭皮發怵。
于成說每天去劉權的辦公室匯報工作,劉權每天從辦公室將于成說遞上去的報告甩出來。
于成說終于忍無可忍,動了離開這里的念頭,莫西雖然不意外他這個決定,但卻比他更難受,因為沒有讓他留下來的理由。
整個項目前前后后折騰了近一年,原本三個月完工的項目,硬生生延遲到了六月初才收尾。
接著RBW策劃了新車間投產啟動典禮,也算是RBW自成立以來的第二件大事,還特地邀請了集團事業部的諸多大老板于六月十八日來現場參加剪彩儀式。
采購部除了張羅采買慶典所需要的一應物品以外,所有女士都被人事部征用為禮儀小姐,只有莫西一個人被指派當翻譯,所有男士除了劉權需全程陪同大老板以外,其余人限在辦公室內自由活動。
典禮當天受邀到訪的還有不少供應商,其中有些人莫西認識,她本想讓于成說幫忙接待,但是四下里遍尋不到他的人影。后來她趁著休息的間隙,借口給部門男同事送點心跑到辦公室,發現辦公室內空無一人。
聽見廣播通知典禮馬上開始,莫西只好隨其他人一起到新車間門前的廣場集合。
首先是總經理一番慷慨激昂的講話,然后儀式剪彩,公司請了樂隊,還放了禮花,現場異常熱鬧。
莫西站在隊伍的最前面,踮起腳尖張望了許久才看見于成說站在人群后面邊緣處的位置,正跟葛紳士和肖主任說些什么,但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她心想,于成說他辛苦了這么長時間,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了。
然而新車間投產典禮活動剛結束,于成說卻病倒了。他請了一天病假,在醫院掛吊水的時候給莫西發來一條微信:“我已經提出辭職了。”
看到這句話,莫西的心頓時往下一沉,盯著手機屏幕愣了半晌,才回消息問:“劉總怎么說?”
“他接受了我的離職申請?!?
晚上于成說在回公司的路上給莫西發消息說:“我在回公司的公交車上,你來接我嗎?”
她回:“好,我出去接你?!?
莫西沿湖一路往公交車站走去,一路想著白天里于成說告訴她離職的事情。這么幾個月來,他一直在考慮離職的事情,現在項目做完了,他還是決定離開。
快到公交車站的時候,遠遠地看見于成說朝她的方向走來。
他走近她,她一言不發,轉身與他并肩走到一起。
走了幾十米遠后,于成說突然停下腳步,問莫西:“怎么不說話?”
她抬頭看著他,問:“你決定離開了?”
他“哦”了一聲,說:“已經跟他攤牌了,我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放下了?!?
“什么時候走?”
“七月吧!”
莫西不再說話。
于成說察覺出了她的異常,調侃說:“我這不是還沒走嘛!”
“不也快了么?!比缃褚咽橇轮邢卵?,七月不遠了。
他說:“放心,哥們走了還會記得你的。”
她卻沒有繼續說話。
還是那一條沿湖的道路,怎么這么快就走到了盡頭。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物極必反的定律,所有的不美好總是這樣突如其來?
我不是一早就知道結果的么,那么我在難過什么呢?他要離開,或者他之后我的離開都是遲早的事情,我們只是普通的朋友,為什么要這樣悵然若失呢?
李富在得知于成說提出離職的當月給劉權打來電話,說是與大家許久為見,頗為想念,故邀請大家出來聚一聚。
聚會的時間定在的李富打來電話的那個星期五的晚上。這還是自他離職后大家第一次見他,從前隨行的別克君威已經換成了奧迪A6,愈發有了老板的派頭。
晚餐結束后,李富提議去唱歌,于是一行人去了附近的一家韓蒸館樓上的KTV,要了一個中包。
算起來這是他們集體第二次去KTV。于成說依然點了《神話》。他將話筒替給莫西,莫西推說自己不會唱這首歌,他瞪了她一眼,她只好將話筒接下,第一次與他合唱歌曲。
最后莫西點了一首《會呼吸的痛》,那天晚上她唱的唯一一支單曲。
“沒看你臉上張揚過哀傷
那是種多么寂寞的倔強
……
想念是會呼吸的痛
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
哼你愛的歌會痛
看你的信會痛,連沉默也痛
……
恨不懂你會痛
想見不能見最痛
……
能重來那就好了”
一曲終畢,莫西感覺到自己手心一片冰涼,心頭涌起一陣莫名其妙的難過。
坐在旁邊的劉權一臉不可置信的問她:“原唱還是你唱的?”
她極不好意思的笑著說:“劉總見笑了。”
他說:“我還以為沒消原音呢!”
她只好再次對他笑了笑,余光正好瞥見坐在不遠處的于成說。劉權說的話他應該是聽見了,她唱的歌他自然也是聽見了。
恨不懂你會痛,想見不能見最痛。
能重來那就好了。
那天晚上他們一直折騰到快十二點,幾個家中有小孩的媽媽們陸續離場,剩下莫西、陳可可和幾位男同事,李富說:“唱完這首《兄弟》我們就散了吧?!?
從KTV出來,于成說、陳可可隨葛紳士的車離開;汪大智不與任何人同路,獨自打車;劉權家住馬路對面,走路不過幾分鐘;剩下李富和莫西。
李富問莫西:“丫頭,今天是去你弟弟那里還是回公司?如果去你弟弟那里我正好順路?!?
莫西說:“回公司。”
“那好,我先送你回公司。”
“不麻煩你了,李哥,我自己可以打車回去。”
“反正這里距離公司也沒多遠,不耽誤事情,上車!”
莫西上了李富的車,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一路不說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在感慨一場熱鬧過后,終究是曲終人散,還是僅僅覺得累了。
許是為了調節氣氛,李富打開收音機,里面正在談論文章出軌的事情。
聽到這里,莫西忍不住開口說:“某天一位朋友發郵件跟我說‘文章出軌了,我很難過?!斕焱砩狭硪粋€朋友電話打來電話說‘文章出軌了,居然跟我喜歡的女明星。’隔天,隔壁辦公室的肖主任跑過來大聲嚷道‘好男人都去哪兒了?文章出軌了!……我很想說,人家出軌跟你們有什么關系?”
李富聽了笑起來,說:“如果文章像我們一樣只是一個很普通的男人、丈夫,他的出軌是多么可能的發生事情;如果姚迪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愛上別人的老公也再正常不過;如果馬伊麗不是明星,她也只是像很多普通妻子一樣遭遇了自己丈夫的不忠……,這些都是現實社會的常態。從道德角度來講,文章和姚迪這樣或許不對,但是從現實角度來講,一旦某些誘惑足夠強大的時候,又有多少人能夠抵擋?年輕有為名利兼備的男人無疑能夠吸引眾多女人,年輕貌美柔情似水的女人讓男人沉淪的同時也可以為愛情不顧一切,兩廂情愿的愛情,能說誰對誰不對呢?”
“是啊,兩相情愿??!”莫西自言自語道。
“你需要遇到一個懂你的人?!?
“我何嘗不知,只是那個懂我的人太難遇到?!彼晳T性的望向窗外,外面好像突然下起了蒙蒙細雨。
李富不知何時將收音機切換成MP3模式,正播放著《趁早》這首歌。莫西心里不禁在想,李富一定是特地下載了這首歌曲,不然為什么每次坐李富的車子都能夠聽到呢。
這時候李富漫不經心地說:“有時候看得太透徹并不是一件好事。有些人看似是你在等,但其實誰陪誰還不一定?!?
莫西反復琢磨著他說這句話的意思。
回公司的路確實不遠,不過幾句話的功夫便到了。
臨下車的時候,李富末了對莫西補了一句:“且行且珍惜!”
李富的話像是在莫西的心上敲開了一個洞,原來他懂得她的那些小心思,看似輕描淡寫的每一句話,卻是字字珠璣。他是那樣一個心思細膩、情商極高的人,能夠洞察每一個人心里深處的那些小秘密。所以莫西篤定,李富一定一定知道,她對于成說那不能言說的感情。是從什么開始她開始動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