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這一嗓子,帶著七分醉意、三分狂放、十分的真情實感,如同平地驚雷,在彌漫著濃郁酒香的狹小當鋪里轟然炸響。
王建國被震得一個哆嗦,剛撿起來的手機差點又摔地上。
他看著眼前這位旁若無人、仰天索酒的白衣詩仙,再看看旁邊那位綠袍紅臉、丹鳳眼圓睜、手已經探進袍袖、臉色黑得像鍋底的關二爺……
他感覺自己的腦仁兒正在被兩把大錘瘋狂對敲,嗡嗡作響。
完了!芭比Q了!
關二爺最煩人聒噪!這位祖宗倒好,出場自帶環繞立體聲BGM!這簡直是精準踩雷!
果然,關羽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紫紅轉向了鍋底黑。那兩道臥蠶眉擰成了麻花,丹鳳眼中寒光四射,如同兩把出鞘的冰刀,狠狠刺向那個還在閉眼陶醉、仿佛全世界只剩下“酒”字的白衣身影。
剛才那刺耳的“妖物尖嘯”已經讓他不爽,現在又來一個咋咋呼呼、滿嘴“美酒”的醉鬼?
“兀那醉漢!在此聒噪什么?!”關羽的聲音如同悶雷滾動,帶著毫不掩飾的怒意和威壓,“還不速速噤聲!休要擾人清靜!”他袍袖微動,似乎里面的“刀片”已經蓄勢待發。
然而,李白是誰?那是天子呼來不上船的主兒!是能“仰天大笑出門去”的狂士!區區一聲帶著怒氣的呵斥,在他聽來,大概跟酒肆里跑堂的吆喝差不多。
他甚至都沒正眼瞧一下旁邊那位殺氣騰騰的紅臉大漢,鼻翼翕動,貪婪地捕捉著空氣中那醉人的、卻又找不到源頭的酒香,臉上浮現出更加迷醉和急切的表情。
“香!真香!”李白猛地睜開眼,那雙原本朦朧的醉眼此刻亮得驚人,如同發現了絕世珍寶的孩童,帶著純粹的狂熱。他無視了關羽,無視了王建國,目光如同雷達般在狹小的當鋪里瘋狂掃射,最終,精準地鎖定了柜臺后面——王建國藏方便面的那個破紙箱!
在紙箱旁邊,赫然立著一個透明的、還剩小半瓶的…二鍋頭!
那是王建國上次被房東催租催得郁悶,花五塊錢買來借酒澆愁的存貨!
廉價的塑料瓶身,劣質的標簽,里面裝著清澈卻無比辛辣的液體。
但在此時此地,在滿室濃郁酒香的襯托下,那瓶二鍋頭,在李白的眼中,仿佛散發著圣潔的光芒!
“啊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李白狂喜地長嘯一聲,身形一動,寬大的白袍如同流云般飄起,帶著一陣酒風,直撲柜臺!
那速度,那身法,飄逸靈動,哪里像個醉鬼,分明是個絕世高手!
“我的酒!”王建國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想去護住他那瓶五塊錢的“珍藏”。這玩意兒雖然難喝,但好歹是他的財產!
可有人比他更快!
“放肆!”一聲暴喝如同驚雷炸響!
關羽動了!
他本就對李白無視自己的呵斥、旁若無人的姿態怒不可遏,此刻見這醉漢竟然還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強取豪奪”,這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是對他關云長尊嚴的踐踏!
關二爺豈能容忍?!
只見關羽那魁梧如山的身影,一步踏出,勢大力沉,仿佛整個當鋪都跟著一晃!
后發先至!他那如同蒲扇般的巨掌,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并非抓向李白,而是直接拍向那瓶可憐的二鍋頭!目標明確——毀掉這“妖物之源”!順便給這聒噪的醉漢一個下馬威!
電光火石之間!
王建國嚇得魂飛魄散,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我靠!五塊錢!我的五塊錢要沒了!不對!重點是酒瓶要是炸了,玻璃碴子和高度酒精濺到這兩位祖宗身上…那樂子可就捅破天了!
“二爺!手下留瓶啊——!”王建國發出了絕望的嘶喊。
說時遲那時快!
李白的指尖,距離二鍋頭的塑料瓶身只有零點零一公分!
關羽的巨掌,裹挾著勁風,距離瓶身也只有零點零一公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李白那看似醉醺醺、只盯著酒瓶的眼睛,余光似乎捕捉到了關羽那雷霆萬鈞的一掌。
他那飄逸前撲的身形,在不可能的情況下,如同風中柳絮般極其微妙地一扭一旋!
“咦?”一聲帶著醉意的輕咦。
唰!
關羽那勢在必得的一掌,竟然擦著李白的袖角,重重地拍在了柜臺面上!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碎裂聲響起!
王建國那張本就搖搖欲墜、飽經風霜的破柜臺,哪里承受得住關二爺這含怒一擊?
臺面瞬間被拍出一個大洞!木屑紛飛!上面擺放的記賬本、圓珠筆、半塊橡皮、還有王建國早上吃剩的半包榨菜,全都遭了殃,被震得飛起老高!
而李白,則借著這一扭一旋的巧勁,如同泥鰍般滑不溜手地從關羽掌風邊緣掠過,那只修長白皙、更適合執筆的手,已經穩穩地、如同情人般溫柔地…握住了那瓶二鍋頭的瓶頸!
“呼…好險!好險!”李白似乎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剛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也完全沒在意那被拍碎的柜臺。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瓶子上,湊近瓶口,深深地、貪婪地吸了一口氣!
下一秒,他那張俊朗的臉上,表情瞬間變得極其古怪
期待、陶醉、疑惑、震驚…最后定格為一種難以置信的…嫌棄?!
“此…此乃何酒?!”李白的聲音都變了調,帶著一種發現絕世美女結果是東施效顰般的巨大落差和失望,“氣味如此…如此…暴烈!粗糲!毫無醇厚之感!簡直是…是穿腸毒藥!馬尿!”他像是被燙到一樣,差點把瓶子扔出去!
關羽一掌拍空,還拍碎了自己“臨時落腳點”的柜臺,本就怒火中燒。此刻聽到這醉漢居然還敢大放厥詞,污蔑那“妖物”是“馬尿”,更是火上澆油!
“好個不知死活的醉漢!偷酒不成,還敢口出狂言!”關羽怒發沖冠,長髯無風自動!
他猛地從袍袖中抽出那塊銹跡斑斑的“神兵殘片”,雖然只是塊破鐵,但在他手中,仿佛瞬間被賦予了開山裂石的威勢!他用那鐵片遙指李白,聲若雷霆:
“來來來!可敢與某大戰三百回合?!某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某的刀…呃…鐵片利!”
李白被關羽這突如其來的戰意和那破鐵片指著,也愣了一下。
但他隨即像是發現了什么更有趣的事情,完全無視了那“殺氣騰騰”的鐵片,反而舉起手中的二鍋頭瓶子,對著光線好奇地晃了晃,看著里面清澈的液體,臉上又露出了那種研究新事物的、帶著醉意的專注。
“大戰?三百回合?”李白歪了歪頭,看著暴怒的關羽,仿佛在看一個鬧脾氣的孩子,忽然展顏一笑,笑容狂放不羈,帶著濃濃的酒意和促狹,“有趣!有趣!兄臺何必動怒?酒之一物,本是助興怡情。此酒雖劣,但聊勝于無!不若…”他晃了晃瓶子,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你我二人,以酒論道,以詩會友?輸者…罰飲此‘馬尿’三杯!如何?”
王建國:“……”
他看著眼前這荒誕絕倫的一幕:一邊是綠袍紅臉、手持破鐵片、氣得胡子直翹、恨不得立刻“溫酒斬醉仙”的關二爺;一邊是白衣飄飄、舉著廉價二鍋頭、一臉“兄臺來玩呀”的醉鬼詩仙…
王建國痛苦地抱住了腦袋,緩緩蹲了下去,把臉埋在了膝蓋里。
這破當鋪…沒法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