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你怎么走到湖邊來了？”舅舅向我跑來。

“我不也不知道，順著走就到這了唄。”我笑了笑。“剛剛開完會，又一肚子火氣吧？在這和我聊聊天吧。”

“唉，還行吧，每天差不多都是那樣，總不能天天都發火吧。”他轉身靠在欄桿上，“你怎么了，怎么一個人跑深圳來了？我姐呢？”他看向我，眼中露出疲倦。

“嗯……考試了，你也知道的，媽媽給我定下的要求，但很不幸，我失常發揮了，不敢回去見媽媽，就來找你了。”我有些無所謂。

“失常了？這么巧？”他皺了皺眉，“是不是有什么其它的原因？”

“算是有吧，但我不能現在回去了，我想在這放松放松。”

我輕松一笑。

“你這樣子……一點也不像發揮失常啊，這不是挺從客，挺淡定的嗎？”他打趣。

“難不成我還得哭天搶地的嗎？發生都已經發生了，就算要哭，都早就哭過了，我才不會在你面前哭。”我看著天邊。

“也是，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當然，應該學會成長，”他若有

所思，“你說你想放松？怎么放松？”

“去逛個展子吧，舅舅，幫我訂張票，明天的。”

他愣了愣。

“你……不是一直不愿意逛這的展子嗎？”

“嗯……但我覺得是機會了。”我轉過頭去看向他，“這段時間你過得怎么樣？”

“很好呀。”他笑了笑。

我卻不動聲色。

“真的嗎？”我沉沉地看著他，他愣了愣露出苦意。

“是不是真的，又怎么樣呢？這就是成人的世界，我們不需要被別人察覺我們的辛苦，我們的一切努力與辛苦，不過都是為了這一身外表的光鮮亮麗。”

“但你不喜歡舅媽，一點，都不喜歡。”

“青青，我們的世界就是這么患得患失的，沒有除了利益以為外的其它東西了，我已經過了擁有喜歡的年齡，到了這個年齡，就要知道，有舍才有得。”他深沉。

“你舍棄了自己的感情、生活，那你得到了什么呢？連我都知道，你肯定也早就明白了吧？你就像，一個利用品。”

他震了震有些復雜的看著我，嘆了一氣。

“青青，你知道的太多了，不愧是姐姐的女兒，都那么聰明。”

“所以舅舅，你為什么，當初要這么做呢？”

“生存，這個地方是經濟的圣地，沒有依傍，就會像一根草一樣的脆弱，所以我需要依傍，我需要有立足之地，為此我可以傾盡一切，這是老師教我的，是她告訴我的，我要像她那樣，在這里白手起家就一定得按她說的那樣去做。”

“但你的老師也反對你和舅媽結婚不是嗎？”我有些不忍。

“是的……作為她的學生，她當然希望我會成功，但作為她如親生般的干兒子，她會希望我幸福……”

“但你終憲是選擇了當她的學生，而不是親人。”

“有些事情，是沒法選擇的，就好像我生來就不像老師那樣一樣。”他轉頭看向我，“青青，你不要學我。你不需要像我活得那么累，你可以快樂，幸福。你不需要為了生存去犧牲自己。”

“可是我現在已經覺得很累了，因為背負了太多的期許，太多的信任，多到我負擔不起。或許你們成人的世界很殘酷，但在我們這個時代，早就不是止那個時候的殘酷了，我們需要提前適應這些生存之道，因為競爭已經提前了。我們可能還走不到那一步的時候，就被淘汰了，優勝劣汰，就是我們現在的生存之道，“我笑了矣，”媽媽之前對我說過，如果不想別人來選你，那就努力讓自己去選擇別人。”

“成績單上的分數，早就不是用來評估自己能力的數字了，而是用來額定自身價值的價碼，而我們需要讓自己的價值上漲，才會有人愿意買單。”

舅舅沉吟了一下。

“……姐姐真的把你教成了她說的那個樣子。”

“我已經無法前進了，所以，我打算拾回一些曾屬于我的東西，它們被我鎖在了這里。”我指了指心口，笑得很開心，“回家吧舅舅，我還要為明天出展做些準備。”

他有些失神。

他換了一輛車，是一輛乳白色的小車，內部空間大了許多。

“需要小晴陪你一起去嗎？”他想了想。

“不用。“我很干脆。

小晴就是他的繼女，比我大一歲的表姐。

我是和她聊得來，但我討厭從她語氣中透出的不屑。

“就你一個人？”他失笑，“沒叫個朋友一起嗎？”

“你舍命陪我也行。”我看了他一眼。

“咳，那算了，你舅命可沒那么硬。”他忙不迭。“不過你記住了，不要和那樣搭話的陌生的，不認識的、男的，長得過得去的人說話，很危險！”舅舅謹慎地看著我。

“可以。”我很爽快。

“知道就好。”他松了口氣。

“那我去搭話好了。”

他一下沒控制住，差點，把前面的車撞上。

“青青呀！你這是要嚇死舅舅啊！”他悲憤，“那些男的哪個有你舅我好啊，你怎么能這么對你舅舅啊！”

我聳聳肩。

“我在你車上你還不專心開車？”

他果然沒有再說話，認真的開著車。

我松了口吃，剛點開手機他就又說話了。

“青青啊，舅舅說的話都是真的。”

我瞄了他一眼。

“嗯。”又低下頭看手機了，編輯起小說來。

“你在編輯什么？”他并沒有回頭，卻知道我在干什么。

“沒什么。”

“青青長大了就沒那么可愛了，對舅舅都會有秘密了。”他悲憤。

我白了他一眼。“舅媽在家嗎？在家的話我可不敢回去。”

“放心放心，她不在家。”

“我只住一天，她都不在家？”

“加班。”他的語氣輕松起來，“這么晚了，在外面吃飯？”

“嗯。”

“想吃什么？你舅舅我出點血請你。”

“有奶茶就行了。”我有些無所謂。

“那不行，你也不看看你瘦成什么樣了，我姐也不知道是怎么搗的。”

“我怕我把你吃窮了。”我白他一眼。

“你很困？晚上沒睡好？”

“什么沒沒睡好啊，根本就沒睡。”我揉了揉眼，“不敢回家怎么睡？”

“這……我姐太厲害了。”他捂了捂臉。

“我之前的衣服到了你放哪了？”我突然想起。

“還在保安室吧，沒空去拿。”他想了想。

“嗯……”

我們就這么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他突然停下了車。

“走吧，這里有一家西點店，舅舅還記得你喜歡吃甜品。”他下了車，打開后排的們，伸了一只手來扶我，“安小姐小心。”

“謝謝。”我頷了頷首，挽著舅舅的手走進去。

男士下車后要幫女士開車門并扶女士出來。這是禮儀，以前媽媽教過我的。

“謝謝。”我頷首回應了這個禮儀，挽著舅舅的手走向西點店。

“其實我有時候挺喜歡你這些看上去不但沒用而且還很浮夸的儀式感的。”我打趣。

“生活就是要有儀式感才沒那么枯燥嘛。”他在一個靠窗的地方拉開一把椅子，比了一個請的手勢。我微微躬身表示謝意。

“我想吃巧克力草莓慕斯。”我翻開菜單，“我喝卡布奇諾，我記得你是喜歡美式的。”

“青青還是愛你舅舅的，竟然還記得我喜歡喝什么咖啡。”他一臉癡漢。

“因為媽媽也喜歡喝美式。”我在一旁潑冷水。

“那你也是記著的，不接受反駁。”他閉了閉眼。

“那你吃什么？”我沒有理會他。

“我也喜歡慕斯的呀，”他眨巴了一下眼睛，“還喜歡草莓呢。”

“所以你平時在小晴表姐那也是這個樣子的？”我忍不住。

“小晴又不像你這么瘦瘦小小可可愛愛的，一點也不好玩，”他沉默了一下邊點點餐板邊說，“其實小晴最近過得很不好，因為上一次的考試成績，被他媽媽毒打了一頓。”

“舅媽舍得打她？”我有些驚訝。

“當然，以前就打過，只不過那個時候我還不認識你舅媽。你知道你舅媽有多狠嘛，那一天小晴差一點點死了。”他頓了頓，“她在地上跪了整整一天，被打到求饒才停下。”

舅媽啊……

我知道你為什么下得去手。

因為小晴、還有那個表哥，是你現在唯一的弱點。你要讓他們也強大起來，這樣你才是沒有一絲弱點的是嗎？

“求饒？”

“嗯。”他困倦的看著我，“因為她知道她媽媽會真的殺了她的。你舅媽平時的確慣著她，但下起手來是絕不會有留手的。”

“這樣嗎……”

所以，到底有多少人是她的利用品？

小晴的成績我是知道的，在深圳的重點中學考得進前一百的成績。是我可能一輩子都達不到的程度。

就連這個在她眼中都是弱點嗎？

“如果她考不上重點的話，后果可能就真的會死。”

“猜到了。”我微微一笑，“我說過，我們是這個時代的犧牲品。”

他有些漫不經心地翻著菜單，神情有些黯然。

“你知道嗎，你媽媽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我愣了愣。

“什么。”

“你媽媽以前成績很好，和我一樣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她和我總是是年級第一、而名。但她總是會比我高上幾分，她考上重點大學的機會是比我高的。”他的眼中露出了慚愧，“但是……因為我終究是個男人，你外婆就將這唯一的機會給了我，因為當時的經濟的確不如現在，所以你媽媽就失去了上重點大學的機會。”

“所以她現在讓你這么努力，或許……只是不想你也留有遺憾……”

“以前他的成績不要說是我讀的大學了，BJ的重點都有一搏之力，現在經濟改善了，她希望你可以做到最好，不用因為這些外界的因素，而是憑自己的能力。”

我沉思了一下。

“那你后悔了？后悔當初搶走了媽媽的機會？”

“是……”他慚愧。

“但是媽媽說不需要你后悔。”我笑笑，“她說過，她現在就過得很好，不需要別人覺得有多可惜。”

“姐姐啊……你還是這么的要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