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西統是李俊歡的二師叔，王西統居然是李俊歡的二師叔……

江啟耳朵嗡地一下鳴響，心底里像是突然空缺了一塊，面部也因為精神上的刺激變得蒼白。

他張開口想要發聲，這才發現胸口好似堵著一塊石頭一樣難受。

“真相到底是什么……”江啟抬起頭，聲音顫抖地問道。

“你先把歃血劍中的血氣煉化，我再告訴你。”

“為什么啊！”江啟咆哮道：“我很感激你讓我變強，可是我始終無法明白，你為什么要他們全部死去。”

說著，他指向林舒敏骸骨的方向，悲憤道：“林舒敏，她原先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姑娘，溫柔，善良，你為什么要將她變成冷血的魔鬼！

還有伍水嬌，你到底做了什么，讓她像丟了魂一樣，甘愿為我而死！

秦三福、李文麗、斗宗四位長老、六皇子敘冬、洛彌彌、還有洛龔城那三萬百姓，那些死于諸實之手的無數百姓，他們又做錯了什么！

如果變強之路是要以他們生命為基石，那我寧愿不要。”

與此同時，在江啟不知情的情況下，天空之上的云朵凝聚出諸實模樣的大臉。

大臉看著李俊歡，偷偷摸摸的笑容上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李俊歡抓緊了拳頭，怒目而視。

他知道，江啟肯定是又陷入了迷幻當中。

江啟循著李俊歡的目光扭頭看去，然而卻在他扭頭的一瞬間，天空之上的那張臉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讓江啟再次誤認為，李俊歡是因為剛才的那一番話動怒了。

復雜的神情間多了些防備之意。

李俊歡無奈地搖了搖頭，沉默了一會后，似乎是想通了，他不再生氣，語氣平和道：“時間快到了，我最后能為你做的，只有再爭取兩個時辰的時間。”

“什么意思？”江啟疑惑道。他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李俊歡笑了笑，笑容里有種超越生死的釋懷：“你不是一直在問為什么嗎？”說著，他擺動起雙手，似乎在解除某種陣法。

雙手擺動間，涌出神力，如浪潮般一波接著一波涌向江啟。

江啟沒有反抗，準確的說也反抗不了。

他能清楚的認知到，這股力量完全凌駕在不死鳥之力上。甚至，凌駕于天地之間的規則力量。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的發生。

李俊歡開始自顧自地說道：“我和祂之間算是打了個賭。祂賭你會沉淪，我賭的是你會清醒。

當然，擁有瞳力的我自然占有優勢的，在我的瞳力之中，祂也短暫的失去了記憶。

可是，在祂制定的規則之下，我們都不能親自出手，更也不能透出真相。”

說到這里，李俊歡停止了雙手的擺動，他無奈地笑了笑，臉上的皺紋疊在了一起：“可是我出手了，我出手殺了諸實……這意味著我已經輸了。

回頭看去，我所精心布控的一切，似乎也成為了自己的枷鎖，我沒能在諸實成長前讓你清醒。所以我總對自己說太慢了。”

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我想我也沉淪了，我居然忘記自己已經失敗，你終究會想起一切，而我會死去。

我剛剛又何必和你廢話那么多呢…終究是因為不甘心吧。”

李俊歡潸然淚下的繼續說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么？真相就是，你所經歷的一切，不過都是幻象，祂的幻術罷了……”

話剛說完，李俊歡便忽然消失不見。

控制的力量隨之消失，得以解禁的江啟跌落在地上。

他還沒有從剛才李俊歡那番話中回過神來。

這時，天空之上突然傳來“哐啷”一聲脆響。

江啟抬頭看去，只見蔚藍色天空像是脫皮了一樣，掉落下一塊塊蔚藍色的碎片。

隨著碎裂的聲音越來越密集，裂紋也越來越多。

原本蔚藍的天空像碎鏡一樣，開始大面積潰塌，露出了灰霾的底色。

轟隆隆……

雷聲沉悶，雨水嘩啦啦地從缺口處落進來，落在臉上。

大量的信息突然如潮水般涌來，根本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便強勢地進入腦海中快速運轉起來。

記憶恢復的江啟埋頭痛哭起來：

原來…所有人都早已經死了…自己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幻象，自己一直在真實的幻術當中沉淪。

原來……曾經的自己穿越過來后，雖然沒有所謂的系統，但也是天賦異稟的奇才。

曾經的他在修煉路上一路高歌猛進，集寶無數，瘋狂地裝杯打臉，睥睨天下。

原來，李俊歡為他犧牲了這么多……

原來，和林舒敏簽訂契約的另有其人，不，準確的說是“祂”。

江啟低頭看了一眼懷里李俊歡已經失去溫度的尸體，便不忍心再看。

因為運用瞳力讓自己得以在幻術中存活，變強。李俊歡左眼只剩下一個血洞。

江啟緩緩伸出手，掌心處跳躍出一團黑焰。

準備下手時，眼前不由地浮現出他和李俊歡第一次相見的場景。

同樣是在錦江渠濕漉漉地街道上，李俊歡迎面走來，主動攀談道：“兄臺，我觀你印堂發黑……”

江啟晃了晃腦袋，收好淚水，竭力地按下心中涌起的悲傷。

“走好。”他不再猶豫，將黑焰吞噬李俊歡的尸體。

已經快沒時間了。

倘若他再不收拾好情緒，就真的要將辜負李俊歡所做的一切了。

江啟起身，看向不遠處地上那把既熟悉又陌生的歃血劍。

之所以在和諸實戰斗的時候，他會感受到歃血劍上有股熟悉的感覺，是因為歃血劍本來就是他的武器。

現在，他要按照李俊歡的話，抓緊時間將歃血劍里的血氣煉化，突破至神境。以好迎接接下來的戰斗。

只有突破到神境，才有機會戰勝“祂”，而所謂的“祂”便是在天地鴻蒙時，便生存至今的世界之樹——盤融。

……

不知過去了多久。

江啟猛然睜開雙眸，在吞噬血氣時一切都水到渠成，并沒有遇見所謂的突破屏障。

也沒有感覺到身體有什么樣的變化。

他似乎還是那個他。

不同的是，他的一縷念想現在可以是吹過的風，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看想看到的山川、河流。

也可以是百里之外的一顆塵埃，千里之外的一棵小草、萬里之外的一塊石頭。

卻出乎意料地，他沒有找到盤融的所在之地。

害怕得縮起來了嗎……江啟念想一動，意至身臨地到達瓊途山的神火樹之前。

左手上清劍，右手歃血劍。左右開弓地朝著神火樹斬去。

“轟隆隆……”

神火大樹在凌厲的劍光之下瞬間倒下。

樹洞內的火焰傾斜而出，燃燒起樹干枝葉。

江啟沒有過多停留，意念再一動，到了林舒敏的院子。

對著錦江渠百姓們的許愿樹毫不猶豫地又斬出兩劍。

接著，抬起腳猛地一跺，神力迸發，將整個樹根從地底里震起。

反手再一壓。重力規則釋放，震成齏粉。

江此時心里的目的很明確，盤融躲著不出來，他便把這些“手腳”分支，全部打掉！

緊跟著，是落日森林，最后，靖國的翠天。

將翠天毀掉后，地平線上終于出現了顫動。

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江啟也清楚地感受到了遠在千里之外的一個地方。一棵巨大的樹從地底的裂縫中升了出來。

世上千千萬萬之樹，瞬間斂收張揚的生氣，對祂俯首稱臣。

江啟意念一動，出現在了千里之外。

眼前的樹并不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龐大，高聳入云霄。

它枝葉茂盛，從外表上看，和一棵普通的樹也沒有多大區別。

唯一特別的是，僅是站在它面前，也能感受得到那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綿長渾厚的生機。

仔細一嗅，還能從微風中，嗅得到的清新明神的盎然生氣。

似乎有那么一瞬間，心中的陰霾因此被吹散。

塵垢落滿的心底里，煥發出新的嫩芽。

這時，茂盛的枝葉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抖動，傳出既飄渺又滄桑的聲音：“你來了。”

“我還以為你怕了呢。”江啟定了定神。開啟不死鳥之力，抵御這股能讓人心甘情愿沉醉的生機。

“呵呵，我為什么要怕？”

江啟不愿在無意義的話上浪費時間，直接道：“開始吧，你我之間必須有個了斷。”

“你不覺得可笑么？”盤融忽然說道：“我以為你會在幻術中醒悟過來。看來，你并沒有。”

“廢什么話！”江啟握緊雙劍，發起了沖鋒。

前進的路上突然“咚咚咚”鉆出一根根尖銳的樹根。

江啟身法靈動的躲過，還不忘用劍把樹根斬斷。速度再次爆發，宛若流光般沖向大樹。

這時，大樹茂盛的枝葉再次抖動，綻放出迷幻的色彩。

呲——

歃血劍完全沒入樹干。

江啟只覺得眼前一晃，眼前的大樹消失不見，竟變成了徐尤。

鮮紅的液體沿著歃血劍滴答滴答落下，徐尤抓著劍，痛苦地皺著眉：“好小子，沒想到你竟然會殺我……”

聽著熟悉的聲音，江啟腦海里扼制不住地浮現起和徐尤相關的記憶，心底里涌起一股深深地愧疚感。

腦海深處更是冒出想要自我了斷的念頭。

他連忙晃了晃眼，左手的上清劍帶著不死鳥火焰向前一掠。

見到江啟擺脫了自己的束縛，徐尤抬起頭，露出詭異笑容，腳下輕輕一點，向后掠去。

江啟眼前畫面瞬間轉變，自己和盤融的距離又恢復到了發動攻擊之前。

就連木根刺破的地面也恢復如初，仿佛什么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流動過的風、踏實的大地卻在告訴他，事情確實已經發生了。

幻術太強了…江啟心中唏噓。為了擺脫剛才剛才的幻術他就已經花費了十分之一的精神力。

而這顯然只是盤融的小手段。

要是再施展幾次，精神力虧空，恐怕就再掙不脫了。

想到這里，江啟直接開啟無色領域。

大風像是受到了召喚，奔騰著從四面八方涌來，匯聚于他的周身。

緊跟著一抹黑藍色光芒憑空浮現宛若黑夜中的螢火蟲之光閃爍。

隨后，突然鋪天蓋地的展開，將此方所有存在拉進了無色的寂靜世界。

江啟神情一凜：“抓住你了。”

“很不錯。”盤融發自內心的贊美道。

江啟眼睛微瞇，透過無色領域的黑白濾鏡，他看見被無色領域籠罩的盤融失去了盎然的生機。

見狀，江啟心中暗喜，無色領域能夠隔斷盤融的對生機的汲取，對于他來說這是件好事。

但下一秒，他便開心不起來了。

只見盤融的樹枝在抖動中漸漸浮現出一張又一張熟悉的人臉。

最終，繁茂的枝葉收縮，挑選出了李俊歡的面容。

它化作了李俊歡的模樣：“江啟！”

江啟心中咯噔一下，最擔心的，還是來了。

他知道，這是盤融在利用自己心底里對李俊歡的那份情感而施展的幻術。

江啟動了，因為他不敢保證自己什么時候會陷入幻術，所以主動發起了進攻。

鐺！

李俊歡符劍在手，輕易地擋下迎面而來的雙劍。

沉聲道：“你太讓我失望了！”

江啟牙關緊咬，努力堅守著心神。下壓不行，他便拉開身形，再次發起猛烈進攻。

一時間，在兩人繚亂四射的劍氣下，大地震蕩亂響，天空黯然失色。

李俊歡一邊應付一邊道：“你不知道吧，在幻術中，我的師傅，我的師叔們都知道我的身份，但他們還是心甘情愿地配合著我，而你呢？就是這么報答我的嗎？”

“滾！”江啟雙手交揮，斬出代表著清蘊與戾氣的兩道劍氣。

李俊歡不敢硬抗，立即脫身，單手伏地，陣紋顯現，金光陣法強行將凌冽的劍氣改道，斬向兩側。

威力足以平山的兩劍瞬間將大地斬開兩條溝壑。

李俊歡語調低沉而平靜的說道：“你能承受我所承受的痛苦嗎？你能想象我一個人心里有話卻無人能訴說的孤獨嗎？”

聽著這些話，江啟只覺得身子和心一樣開始惶惶然地下墜。

他屏蔽的耳力，也堅守著心神。

但這些話語還是傳到了腦袋里，就像刀子一樣，輕而易舉地直達內心，撼動心境。

“對不起……”江啟控制不住地說道。渾身力氣被抽空了一般。身子一軟，跪了下去。

見到江啟屈服的樣子，李俊歡邪魅一笑，抬起了手。

就在他以為一切都要結束時。

江啟卻忽然抬起頭，沖了過來。

呲——

劍光一閃即逝，江啟出現在了身后，緩緩收劍。

李俊歡噗通兩一聲，倒在地上。身子以肚子為界，上下分離。

緊跟著，傷口卻又神奇的愈合。

他掙扎著起身。

但這一次，變化成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

他咳嗽了兩聲，嘆息道：“何必呢，你看世人那個不為自己心中的欲念活著，有人為了名，有人為了利，他們不擇手段。

他們或喜或悲，或幸或慘，也許功成名就，也許碌碌無為，但終究還是會走向虛無。消于世界。”

頓了頓，他看了過來：“你可認同？”

江啟只覺得一股威嚴浩大的力量籠罩了自己，讓他做出選擇。

他明知道這又是一個神言幻術的陷進。

但偏偏自己心底很是認同。

是啊……不管什么樣的人，終究會走向虛無。

他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噗——

江啟口吐鮮血，無色領域出現動蕩，自動解除。

身上的神力，也隨之離體而去。

他的道境被破，跌下了神境！

老者撫須道：“呵呵，虛無之道，乃萬道之尊也。”說罷，緩緩向前走去。

然而下一秒，他忽然又看見，無色領域再次吞噬掉眼前的色彩，世界再一次陷入了死寂當中。

“怎么可能！”老者一臉驚訝，完全沒有了勝券在握的樣子，“你的道境明明已經被我擊破！”

“我的道境確實被你破了。”江啟慘然一笑：“但他們的道，全在我這里。”

“那也不可能！”

江啟微微一笑道：那如果加上放棄不死鳥的輪回規則之力呢？

心生，萬道！”

話音剛落，熾烈的白光在他體內爆發，將一切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