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年:薄如蟬翼
- 墻角青絲雁南飛
- 雁之之
- 3141字
- 2020-12-15 03:13:00
五、那年:薄如蟬翼
升入高中后,每天要學的功課比初中階段更難更緊張,高考的壓力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大。班上住校的同學越來越多,相比每天早晚在家和學校之間來回奔波,全天生活在校內(nèi)好像也更安全更方便吧。再加上學校安排統(tǒng)一晚自習,也可以提供一個良好的學習氛圍。
但是也有不少家長覺得住校對于高中階段緊張的生活來說壓力更大,相比之下更希望孩子住在家里,并且心甘情愿地在放學回家后為他洗衣做飯,為他打理好一切的后勤工作。
比如,我媽。
我媽是一個極其現(xiàn)實主義的家庭主婦,在她眼里成績就是一切,其他的所有事情都必須凌駕于成績之上。
“什么?小提琴?別做夢了,音樂這條路窄的很,哪兒那么容易啊,你還是給我老老實實讀書,其他的別瞎想了。”
“什么?住校?好好的住什么校啊,咱們家離學校又不是很遠,每天來回也方便,晚上我能給你洗衣做飯,你要是住了校,啥都得自己來,那怎么行啊,有這時間你還不如多看會書呢。”
“晚自習?你要是能好好寫作業(yè),在哪兒都能寫,晚自習那么多同學一起,就你這習慣,肯定忍不住要去跟同學講話,到時候自己作業(yè)沒寫完還得影響別人。要是回家再接著寫,那得弄到幾點啊!”
“督班老師?這老師一個人,要管那么多學生,有些同學問題目,老師還得講解,哪顧得過來那么多啊?”
“行了行了,快去寫作業(yè)吧,別瞎想了,你這才高一,等你到高三,就專門學習其他啥想法都沒有了,到時候連聊這幾句天的時間都沒有,你趕緊的吧!”
說不過幾句,我媽就搶走了我空空的飯碗和手中兩根可憐兮兮的筷子,收拾了我吐在桌上的幾根魚骨頭,又念叨了幾句我爸,然后他們倆一起合伙把我趕回了房間。
窗外是即將暗滅的天,和對面樓星星點點的燈光。
我打開臺燈,還能聽見隔壁鄰居家小女孩零星的鋼琴聲,我轉(zhuǎn)頭看了看縮在墻角的小提琴,不免有一絲失落。
房間外是我爸媽愉快的聊天聲,等他們洗完碗,就會一起出門散步,然后回來打開電視,躺進沙發(fā)里。
而我,只有成堆的作業(yè),和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結束的疲倦。
青兒也是走讀生之一,雖然她家離我家只隔了一條馬路,但她選擇了住在學校旁的外婆家,每天只需步行10分鐘就可以到學校。這讓我很是羨慕,也讓青兒每天早早就坐在了教室里。
可來得早,也會成為一種困擾,便是有越來越多吃不慣食堂的住校生們央求青兒為他們帶早飯。從最開始學校門口單一的包子店到后來變成了手抓餅、小籠包、生煎、飯團、千層餅等,承包了青兒上學路上的每一家早餐店。
樂曉薔是住校生的其中之一,但是和別的離家偏遠的住校生不同,她家離學校不算遠,只有二十分鐘的公交車程。我想不明白她為什么要選擇住校,每當有人問起時,她便嘻嘻哈哈地強調(diào)著她只住一個學期。
同校的一位樂曉薔以前的同學告訴我,公交車二十分鐘的地方,是她爺爺奶奶家,而她父母早就離婚了,她沒有家。然后我就明白了,住校,只是和她復雜的家庭有關吧。突然間心里涌起了一陣疼,腦子里忍不住想著以后,我要對這個女孩,更多一些包容。
住校生們的生活總是那樣固定有條理,卻又枯燥單調(diào)。每天準點的起床跑操,然后一起結伴去食堂吃早飯,然后再一起手拉手去教室上早自習。不知道從哪篇文章里看到說,學生時代的日子總是被分成一個個45分鐘的片段,再用一個短的不能再短的下課來銜接。的確是這樣,每天都是差不多雷同的8節(jié)課,每節(jié)課看著老師在黑板上不斷地寫字再擦去,竟然會有一絲心疼不斷被打磨的黑板。上完一整天的課之后終于可以回家,然而住校生們還要在老師的監(jiān)督下再上三小時的晚自習,最后匆忙的回到寢室洗漱上床睡覺。
這樣日復一日的生活,讓樂曉薔產(chǎn)生了厭倦和疲憊。
“你們知道么,丁妍總喜歡在熄燈以后打電話,好像是跟他男朋友,一會兒吵架一會兒秀恩愛的,吵得我們都睡不著。”
“秦夢悅在寢室里老抽我的餐巾紙,還好這禮拜我?guī)Я舜蟀模约翰粫I嘛,怎么那么愛占別人便宜。”
“我這禮拜沒帶水卡,跟秦夢悅借,她竟然不讓我刷,還好甄蕓的水卡每天都扔在桌子上,不然我都沒法洗澡。”
很多很多的抱怨,總是喜歡對我和青兒說,我只是有心無心的聽著,沒有那么多感同身受的怨言,卻也跟著隨口附和,腦中浮現(xiàn)的畫面卻是開學不久時某天午休和我一起從學校超市走回教室的路上樂曉薔,她抱著我的手臂,手里拿著秦夢悅送給她的餅干,一臉幸福地對我說,秦夢悅有多好,秦夢悅是她高中里認識的第一個好朋友。
我總覺得,這個奇怪的住校生的生活里,起了一陣陣的波瀾。
很快,樂曉薔的生日就要到了。她每天穿梭在教室里,見到熟人就說起自己生日將至,然后撒嬌似的討要禮物,直到對方答應為止。
我和青兒同樣不被例外。
樂曉薔坐在我前面秦夢悅的座位上,轉(zhuǎn)過身來面對著我們,雙手交叉,用手肘關節(jié)趴在我的課桌上,嘟起小嘴,故意用嗲嗲的聲音對我們說:“你們,你們,都要送我禮物啊!”我和青兒對視一眼,笑著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
不僅如此,她也在班里傳開了想辦聚會的想法,一大群支持者們都紛紛表示會到場,我也在其中,不斷地點頭。
當年的我們念高一,聚會方式一般只有兩種。一是肯德基,二是KTV。樂曉薔說肯德基早已經(jīng)吃膩,還是去唱唱歌來得實在。雖然五音不全的我心中有些不情愿,但還是跟著青兒說了聲“好”。
“青兒。”趁著樂曉薔不在,我拍了拍青兒肩膀悄悄問道,“那我們要不要準備禮物啊?”
“當然要啊!”青兒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那,送什么好呢?
念高中的時候,零花錢不是很多,平時我們的一日三餐不是在家就是在學校,也沒有其他很多要用錢的地方。我和青兒算是懂事的類型,家境不算很好但也足夠溫飽。我們就像兩只松鼠,互相取暖,互相支撐,在這所學費昂貴的私立高中里,在周圍遍布富二代的世界里,相擁著,生活著,慶幸自己遇見了對方。
當時我并沒有多想,只是說隨便找個東西吧,但是青兒卻開始認真計劃了起來。
那般,為給好朋友一個驚喜的認真。
她問我知不知道飾品店里一個好玩的擺件,可以在上面按下自己的手印,我好像看到過,但似乎記得那也好像不便宜。
陽光的下午慢慢感染著,而那些日子,就像蘇打綠唱的《是我的海》那樣,美好又純真。綠茵的草地和深紅的跑道,鮮明的對比,印襯著體育課上奔跑的我們。每當老師宣布自由活動以后,男生一般都會拍著籃球奔向籃球場,而女生一般是三五成群地打羽毛球或是繞著操場一圈又一圈地走著,身邊是那個形影不離到連上廁所也要一起去的同伴,聊的是當時娛樂圈的火熱話題。哪個女星自殺了,哪個男星吸毒了,哪個組合又發(fā)新專輯了,像這樣的大事小事,在我們心里,可比課本上冷冰冰的氫氦鋰鈹硼來得有趣的多。
樂曉薔也是這樣,她拉著我和青兒,在操場上慢慢走著,陽光拉長了我們的身影,像是未來那些無法預料的日子那般,慢慢變長,慢慢變形。
“你們知道嗎?楊柳好像找了很多人來參加我的生日派對。”樂曉薔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我和青兒在原地愣了半天才想起問她怎么回事。
“那天,我看到她和冉櫻在一起,本來都說好的這個禮拜天我們一起去唱歌的,我卻聽到她問冉櫻去不去。”
冉櫻,我們學校人盡皆知的女生,燙著另類的水母頭,涂鮮紅的指甲,耳朵上經(jīng)常換著許多夸張的飾品。她在年級墊底的3班,成績差的一塌糊涂也從不關心。她帶領著很多身邊的姐妹,獨霸一方的模樣,使得誰也不敢惹她。只聽說,她有一個男朋友,在H城一所校風很差的職業(yè)高中念高二,為她打架,為她出頭,為她做了許多自以為是在保護她的事。
那時候的我,還是一個在父母面前聽話懂事的乖孩子。即使內(nèi)心也向往著那樣一個愿意為了自己赴湯蹈火的男朋友,但是對于冉櫻這樣的女生,還是能避則避,不想惹什么事情,給老師家長添麻煩。所以當我和青兒聽到樂曉薔說到冉櫻這個名字的時候,誰都沒有再說話了。
身后一串看不見的腳印存在過校園的每一個角落,陽光將我們的影子拉至斜長,操場上還有三五成群穿著校服的學生在不遠處走著,這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是這么和諧,美好,直到上課的鈴聲將這種平靜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