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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見天地,見草原

那年蘇和十歲了,他與額吉相依為命,仍然跋涉在草原上。

這天黃昏的時候,額吉與他同時見到了一個殘破的古列廷,蘇和清楚的知道這是戰爭留下的痕跡。這幾年,他們見過無數個這樣的部落,部落中充滿痛苦的呻吟,驚醒的噩夢,酗酒的男人,以及恐慌的婦孺。

額吉緩緩走進這個部落,這里的人們還對外來者抱有敵意,目光里滿是懷疑。好在額吉的身份非同尋常,薩滿來臨,沒有任何一個部落可以拒之門外。

部落首領前來安排額吉與蘇和的住所,額吉拒絕了古列廷中央的蒙古包,而選擇了傷病最多的地方。額吉說:“我來是想救治長生天的子民,方便就好。”

蘇和與額吉共同住在部落勇士巴拉的家里,巴拉在不久前的戰爭中受了傷,他的親弟弟死在戰場上,他回想起奪去弟弟性命的刀光,就會渾身戰栗,只有酒精可以讓他麻醉自己。

巴拉沉浸在酒鄉之中,每天早晨醒來,蘇和就能看到巴拉滿嘴酒氣在外面大罵。但凡有一點小事不順心,巴拉就會與人打斗,被人打倒之后也不起來,躺在地上直接睡過去。而有時即便在酒鄉之中陷入沉睡,巴拉還是會一身冷汗從噩夢中驚醒。

戰爭過去三個月的時候,巴拉已經不再與人爭執了,他只會讓自己喝更多的酒,寄希望噩夢會被酒精燒毀。

巴拉從前的朋友也來勸過他,罵過他,甚至與他決斗。巴拉也曾經振奮起來,但他重新握起刀,就會忍不住渾身顫抖,把刀遠遠甩飛。

寒夜降臨的時候,巴拉的蒙古包里只剩下他自己的鼾聲,仿佛所有的希望都如晚霞被黑夜吞沒般消失了。

蘇和在巴拉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父親剛剛斷臂時的影子,當某個夜晚,忙碌了一天的額吉回到蒙古包,蘇和對額吉說:“我想幫幫巴拉。”

額吉說:“你要怎樣幫他呢?心中的傷痕,往往只有他自己可以觸及。”

蘇和想起很久以前,自己給父親彈奏潮爾的那個深夜,星光點綴在他的身旁,無形的力量透過樂聲降臨在父親夢中。蘇和深吸口氣,認真對額吉說:“我不知道我的辦法有沒有用,但我想試試,我想幫他。”

巴拉再次因為噩夢而掙扎不安時,蘇和出現在巴拉的面前,他彈奏出悠揚的樂聲,舒緩而寧靜,像極了長風吹過柔軟的草原,白云之下牛羊漫步回家,炊煙與歌謠在每個人心中的故鄉里綻放。

蘇和年少的淺唱也隨之響起,渾厚低沉的嗓音在潮爾的配合下能寬慰任何人的心靈,沒有什么刀光能在這樣的樂聲中揮動。

飽受噩夢折磨的巴拉站在鮮血遍地的沙場中,他頭一次發現那道斬向自己弟弟的刀光似乎沒有那么強勁,他雖然還是只能立在原地,雙腿顫抖,但他發現自己不會恐懼到閉眼大叫了,他竟然可以直視那一刀,看到那一刀剖開了弟弟身上的皮甲,割開了弟弟身上的血肉,弟弟的目光還來不及轉向自己,就徹底失去了光輝。

接著巴拉就流下淚來,他再次從噩夢中醒來,但與以往不同,他沒有大喊大叫,抱頭躲進蒙古包的角落之中,無邊恐懼都化作一腔東流水般的悲傷。

歌聲和樂聲還在繼續,巴拉漸漸意識清醒,他輕輕轉頭,見到暗淡的月光之下,有一個少年正在彈奏潮爾,他的歌聲如同白云,他的眸子仿佛星辰,巴拉想:這是長生天來拯救我的人嗎?

這天晚上,巴拉難得睡了一個好覺。

清晨的時候,蘇和剛剛醒來,就發現巴拉早已經等在他的床頭。蘇和被巴拉的大眼睛嚇了一跳,巴拉還渾不在意,他提著一只狍子,對蘇和露出自以為和善的笑容。

這讓蘇和不免有些尷尬,他說:“巴拉,你干什么?”

巴拉笑著說:“昨天夜里,是你給我唱的歌吧?給你捉只狍子吃啊。”

蘇和撓撓頭,說:“不必了,如果你非要謝,不如把這只狍子放了。”

巴拉一頭霧水,他說:“為啥要放了?”

蘇和告訴巴拉,自己本身就是不喜歡殺戮的人,無論是戰爭,還是狩獵,他都不喜歡。蘇和喜歡的事情,就是音樂,如果音樂能夠幫助別人,他已經很開心了。

巴拉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人,他嘿嘿笑著,說:“果然是長生天的使者,跟我們就是不一樣,你等著,等我養好身子再來謝你!”

蘇和又撓撓頭,雖然話是好話,但不知為什么,蘇和總覺得巴拉說出來就像是“你等著,我養好身子就來打你”。

額吉面帶微笑看著他們,看巴拉重新養起牛羊,看他請蘇和喝最好的酥油茶,有時還會講這個部落里其他人的糗事,看蘇和咯咯直笑。

巴拉的噩夢,還沒有完全消除,他對刀兵的恐懼也仍然存在,蘇和白天接受巴拉熱情的款待,夜晚照例為巴拉彈奏潮爾,低聲吟唱。漸漸地,巴拉好轉的事情被整個部落得知,人們這才知道,原來不僅有額吉薩滿能給人治療身體上的病痛,那個常年帶著潮爾的少年,也有神奇的力量。

秋去冬來,蘇和與額吉在這個部落已經待了半年,他們見證這個部落從戰爭的失敗中恢復過來,又變得欣欣向榮起來。經過豐收的秋天,部落將會重新煥發生機。

而巴拉現在拿起刀,參與訓練,捕獵,都靈動迅捷,重現了當年的勇士風采。蘇和站在部落的高地上,望著遠處正在提刀訓練的巴拉,忽然嘆起氣來。

蘇和知道他眼前的一切,都是部落變好的模樣,但這副模樣,總讓他想起自己的家鄉。

“在想什么?”額吉不知何時出現在蘇和的身后,輕聲問他。

蘇和皺眉對額吉說:“他們恢復繁榮之后,會不會又要面對戰爭了?”

額吉說:“草原沒有統一,戰爭是不可避免的。”

蘇和無奈的嘆息,這些年里他早已明白,部落之間的事情不可能都通過商量就可以解決。他躺倒在草地上,再一次發覺音樂是如此的無力。

額吉溫暖而有力的聲音及時的響起在蘇和耳旁,她說:“英雄可以讓草原變得更好,而我們給與草原的溫暖,會讓草原擁有不朽的力量。”

寒冬很快來臨了,額吉沒有想到的是,戰爭固然無法避免,但他們所在的部落因為自身恢復得迅速,竟然主動發起戰爭了。他們要奪回他們所失去的東西,主動出兵向相鄰的部落進行復仇。

蘇和連著三天都沒有見到巴拉,他心中很不安定,他喜歡那個經常努力和善微笑,滿頭大汗給他做飯的草原漢子,他拉著額吉走出蒙古包,要去找交鋒的戰場。額吉嘆息著,為了蘇和的安全,她只好跟著蘇和離開。

北風如刀,草原的北風比刮骨鋼刀更令人經受不住,像是斬馬刀般撲面而來。蘇和心中總是惴惴不安,他在路上不住的問額吉,他說:“是我幫巴拉變得好起來,但巴拉如果不變得好起來,他就不會上戰場,如果巴拉死在這一場戰爭中,是不是我害了他?”

額吉說:“如果不是你害他,他在噩夢中死去,這樣的結局就是好的嗎?”

蘇和茫茫然跋涉著,腦海中還在想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錯,直至他們登上一處高坡,刀子一般的風帶著刀子上的血腥氣,刺入蘇和的鼻腔和肺腑。

高坡對面的寬闊平原上,橫七豎八躺著無數的尸體,勝利的人正在收拾戰場中的遺物,蘇和的眼睛很好,他敏銳的發現巴拉已經成為躺下的那一方,他手里還緊緊握著刀,面孔猙獰里帶著些得意。

蘇和驟然回憶起巴拉酒后告訴自己的話:“我一定會給弟弟報仇的!”

如今看來,巴拉已經成功了。

但蘇和一點都不喜歡這種成功,他在戰場之外的高坡上,在草原茫茫的北風中嚎啕大哭,他扯著額吉的衣服,大聲哭鬧:“為什么偏要這樣,為什么都會這樣!”

那天以后,蘇和沒有回到他們待了半年的部落,額吉帶著他一直走,新的道路上,蘇和還是會一遍一遍的彈奏潮爾。有時是《江格爾王》,有時是前人沒有創造出來的樂曲,蘇和用它來紀念巴拉。

偶爾談話的時候,額吉會告訴蘇和,其實當你見得足夠多,你就可以面對這一切了。

蘇和沒有回應,他變得不太愛笑,有時會突然問額吉說:“草原上為什么沒再出現江格爾王那樣的英雄?”

額吉說:“會有的,但是孩子,在英雄出現之前,你要先找到自己的位置。你會是那樣的英雄嗎?如果你不是,你可以成為什么?”

蘇和輕輕撫摸著自己的潮爾,他沉默一段時間后表達自己的無奈:“我以為我可以用音樂撫慰人們的心靈,但人們似乎并不能從此安寧。”

額吉笑起來,她輕聲說:“假如你不能減輕人們的痛苦,你就會放棄彈奏潮爾嗎?”

蘇和怔住了,他發現原來彈奏潮爾,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自己的習慣,甚至成為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無論自己遇到什么,都會在彈奏潮爾的音樂聲中,得到釋放和升華。

“孩子,你將記錄這個草原上的一切,并把它們化作永恒的記憶。給草原以歲月都無法抹除的痕跡,這就是長生天要你做的。”

“而在這個過程里,你終將見證草原上的一切,不要恐懼,不要迷茫,你的任務遠比你想象的,要重要許多。”

深深的夜色里,額吉的話語就像天邊傳來的吟唱,讓從來都與草原格格不入的蘇和,感到心中充滿了光輝。在那一夜之后,蘇和見過越來越多的人和事,也逐漸明白自己要記錄的草原文化,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美。

無論是巴拉的血氣,還是父親的永不認輸,他們都是草原上的靈魂,而承載這些靈魂的,或許是彈奏潮爾,或許是勾勒紋路,或許是額吉的木雕。

蘇和還見過一名鐵匠,鐵匠告訴他就連蒙古刀的存在都有草原獨有的韻味。

那些刀鋒并不只意味著殘酷的戰爭,鐵匠拍拍他腰間用來懸掛佩刀的托海,笑著對蘇和說:“用銀子鍛造的托海,沉沉壓在腰上,如同我家鄉的姑娘,沉沉壓在我心上。這種歌你年紀還小,或許沒人給你唱過,以后你總能聽到的。”

蘇和的臉有點紅,這是他第一次正視蒙古刀,他從前就知道蒙古刀其實是成套的,除刀以外還有其余的配飾。

刀鞘,托海,火鐮,筷子。

鐵匠大叔告訴他,其實蒙古刀之所以有這些配飾,就像人們喜歡用潔白干凈的銀子來鍛造物品一樣,刀有鞘,當然是為了藏。人們不喜歡戰爭,都向往著和平,托海上懸掛的除了刀以外,就是打火的火鐮,人們多渴望刀子鎮壓了邪惡,火鐮放出了光明,從此就只需要拿起筷子,寧靜祥和的與家人吃飯。

兇器并非全是兇器,蘇和看著手里的蒙古刀若有所悟。

10·明心見性,相依為命

漫長的跋涉歲月里,蘇和漸漸長成少年,走遍四方草原,蘇和也不是沒見過自己這樣的人。

那年蘇和走到了北方的一個小部落里,發現了一個蓬頭垢面的男子伸出穩定的雙手,正全神貫注的刮皮毛。

一張上好的牛皮子鋪開,皮里子朝外,刀光一閃,便將皮子上的油脂刮去七七八八。這年輕的男子反手一掛,將皮子懸在圓木上,再次抬起手時,已經換成了刮毛刀,精細得刮去皮子上的毛。

這時他的眼神放著光,像是在看世間獨一無二的珍寶。

首領告訴額吉與蘇和,這人名叫孟和,從前也是牧民出身,戰爭帶走了他的家人,他厭惡戰場上的刀光劍影,只想把母親教他的手藝發揚光大。

那天傍晚的時候,蘇和來到孟和的身邊,此時他已經刮完皮毛,將皮子割成皮條,準備進行熟皮了。蘇和年紀還不大,對制皮的工藝充滿好奇,他看到孟和把酸奶和鹽抹在皮子上,又將皮子放入做奶豆腐后剩下的乳清液體中。蘇和認真問他,說:“這樣做會有什么效果?”

孟和回頭,驚訝的看著蘇和,說:“你難道沒做過皮子?”

蘇和眨眨眼說:“我為什么要做皮子?”

孟和說:“做皮子是這世上最美好,最動人的事情,你怎么不做皮子呢?”

蘇和一頭霧水,茫茫然看著孟和,不明白做皮子怎么就美好動人了。

孟和干咳兩聲,舉手道:“對不起,我總是忍不住對人這么說,你……你要買皮衣,或者皮靴嗎?”

蘇和搖搖頭,他說:“不,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做皮子的,為什么就美好動人了?”

漸漸地,當談起自己的專長,孟和的話也變多起來。

他說把皮條放入乳清液體之中,叫做熟皮,之后每天把皮條撈出來,再用手搓皮,這樣熟出來的皮子彈性與柔韌度都要比尋常發酵出來的皮子要好。熟皮之后,還有硝皮子,抻皮子的過程,極其考驗人的耐心和毅力。

草原上的風輕輕吹過,蘇和不禁有些疑惑,他問道:“你有這樣的心力,或許你上了戰場很快就可以替你父母報仇,又能夠贏得別人的尊重,你為什么只在部落里制皮呢?”

孟和沒有立即回答,他轉身望著蒼涼暮色,忽然笑了,他的亂發飄揚,雙臂張開,他對蘇和說:“你看這草原,多美啊。如果有機會把這些印在皮子上,讓皮子的紋路成為草原兒郎昂揚的火,豈不是比上戰場快活多了?”

蘇和望著孟和的背影心頭一震,想起自己黃昏時對著草原彈奏潮爾,記錄這里的回憶。想起很多年前,父親跟自己講過另一個蘇和大叔跳舞的故事。

原來自己并不孤獨,原來這里多的是這樣的人。因為有他們在草原上,才會有永不斷絕的氣息,橫亙天地。

在這個部落的日子里,蘇和經常見到有人來找孟和買皮鞭,皮靴,或者壺囊。

來買東西的顧客雖然對孟和沒有好臉色,但挑起皮子來卻十分認真。皮靴也好,皮囊也罷,蘇和發現孟和都在上邊印上了精心雕琢的花紋。有的是花團錦簇的哈木爾紋,有的是對稱圓融的回紋,還有參差交錯的盤腸紋,蘇和在月色下望去,時常以為自己望見了籠蓋四野的茫茫天穹。

蘇和想:這真是美好動人的皮子呀。

當部落里的人拿著東西心滿意足離去時,孟和就笑得很開心,對他來說,無論自己是不是受人喜歡,只要他做的東西有人喜歡就夠了。

幾天以后,孟和又開始制作新的皮子,他告訴蘇和,其實自己一直有一個遺憾,四角對稱的復雜角隅紋,他始終無法成功,前些日子部落里那么多人來買馬鞭,恐怕很快就又會發生戰爭了。如果部落戰敗,或許他就再也沒有機會這樣安心做皮子了。

蘇和望著他,說:“那你準備怎么辦?提前離開部落嗎?你可以跟我們一起走。”

孟和灑然一笑,搖頭說:“當然不會,是部落的庇護才使我能做我想做的事。我已經在部落的保護下活了這么多年,如果部落不在了,我會追隨著部落離開,這才是草原上的好兒郎嘛。”風吹動孟和亂糟糟的頭發,蘇和卻從他的眉眼中見到了一股勇烈的氣質。

說完孟和忽然又回過頭,笑道:“不過你和額吉可以先離開,這里很快就要危險了。”

蘇和撇撇嘴,說:“我要是這么走了,以后哪還有底氣彈唱《江格爾王》?”

孟和哈哈大笑,隨后繼續低頭鉆研自己的皮子。

秋后的某一天,孟和所在的部落傳來戰敗的消息,敵對部落的兵馬已經殺到門前,額吉跟蘇和還沒有走,她們保護著婦孺老弱,將他們置身在古列廷中央的大帳里。

兵荒馬亂中,蘇和的目光如海浪猝然撞上礁石,她發現孟和還在外面,還是全神貫注的為皮子勾勒角隅紋。敵方的騎兵來到他的面前,馬背上高大的影子遮蔽了陽光,讓弓著身子描紋的孟和皺起眉頭,下意識抓起手邊的刮毛刀向上一揮。

千百次的揮刀凝成天地間的風,風聲掠過,鮮血飛濺,陰影隨之褪去,陽光灑滿肩頭。那些騎士的血落在皮子上,恰好渲染出兩角對稱的紋路。

孟和愣了下,繼而大笑起來,他笑出眼淚,大聲喊著:“成了!終于成了!”

喊聲未落,被飛馳而來的一名騎士斬下了頭顱。

古列廷中央的帳篷里又是一陣驚呼,額吉急忙安撫其中受驚的孩子,她站在帳篷口,屬于薩滿的皮質神帽被她扶正,靜靜等著戰爭結束后的談判。

蘇和只怔怔望著陽光下的那面皮子,望著死在笑聲中的孟和。

這一幕深深印在他的腦海中,他忽然想起額吉對他說過的話,原來長生天交給自己的任務的確很重,有時要付出生命,堅守一生,才有可能綻放輝煌。

這天,蘇和想清楚了許多事情,這片草原上每個人都有故事。他也有自己的原則,他會繼續用樂曲撫慰別人的心靈。但蘇和更加明白,自己將別人從噩夢中拯救出來,并不是希望別人按照自己的原則生活。

他將見證別人的選擇,并且尊重他們。少年的蘇和甚至還會笑著對新交的朋友誠懇的說:“希望你能在戰場上大放異彩,成為新的江格爾王。”

經年的風雪,讓蘇和身上的稚氣,漸漸變成了少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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