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對于姜蕪來說，這個閣樓有多隱秘倒是沒看出來，她只看出來了高度。

這個閣樓的書架是直接頂?shù)教旎ò宓模⑶医彂岩伤@里的擺放規(guī)則是她歧視矮子，因為很顯然大部分卷宗都放在上面，而不是按照常理來說把重量較大的東西放在底下。

姜蕪無語了一會兒，然后說：“你們這個書架是誰擺的？”

這一點傅珩也不清楚，他說：“不清楚，怎么了？”

姜蕪癱著一張臉，面無表情道：“因為我懷疑這個高度在侮辱我。”

聽了這話，傅珩便也將這書架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得出結(jié)論：“的確。”

“那卷宗在哪？”

傅珩指了指高處的一個卷宗，“上次已經(jīng)幫你找出來了，放在那了。”

姜蕪先是覺得感謝，但是很快她看了一眼高度，又立馬覺得傅珩這廝恐怕是不會幫她拿的，畢竟眾所周知，這個人就喜歡看別人狼狽的樣子，然后在旁邊一動不動，好像在嘲諷誰。

姜蕪覺得他嘲諷的那個人就是自己。

所以她還是想要自己拿，但可惜她確實是個子太矮了，這種屬于天生的生理問題，沒辦法改變，她只能嘗試著跳了幾下，但還是死活夠不到，最終她選擇了放棄，“大人不如幫個忙？”

誰料傅珩這廝懶洋洋一抱臂，“求我。”

姜蕪“……”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功夫去壓制打人的生理本能。

她由衷道：“大人您這么欠揍，小時候沒人敢打你吧。”

傅珩挑挑眉，回憶了一下小時候在公主府里堪稱無法無天的日子，竟然還真詭異的沉默了片刻。

兩人接下來又尬住了，最終傅珩還是大發(fā)善心幫她取了卷宗，她拿著卷宗，兩人下樓的時候她就忍不住翻閱起來，這卷宗上其實說的很簡單，死者楊鐘，死于申時二刻，死因為墜樓身亡，當(dāng)時同樣在房中的人還有兵部尚書之女宋琦，案卷中寫的是，楊鐘墜樓的時間里，宋琦是第一目擊者，但是她矢口否認了是否有推搡、恐嚇之類的行為，只說楊鐘是自己跳下去的。

姜蕪看著看著，逐漸就皺起了眉頭。

這和宋琦和她說的是有些出入在里面的，宋琦說的是，她一進入房間，就看見那人已經(jīng)死了，接著她下樓之后，居然聽說死者是墜樓身亡，按照宋琦的意思，是有一個人一直藏在房間里，等她走了之后，再把死者從樓上扔了下去。

“這份卷宗的口供，確定是宋琦親自錄的嗎？”姜蕪剛問出口便覺得這話也有些草率了，因為口供那一頁明明白白的就有宋琦的簽字和手印。

傅珩則點頭道：“口供應(yīng)當(dāng)都是校尉們親自錄的，兩年前這案子本來在大理寺，后來才轉(zhuǎn)到北鎮(zhèn)撫司，當(dāng)時由于陛下改制，錦衣衛(wèi)和大理寺很多案子都沒疏理清楚，也是一筆糊涂賬。”

其實本來，是不該有錦衣衛(wèi)這個東西存在的。

按照大鄴的律法，有三省六部九寺便已經(jīng)夠了，這其中，九寺之一的大理寺，原稱廷尉，掌管審訊刑獄，而司法行政便是聽命于六部中的刑部，所以一般的案件便是交由大理寺審理并判決，若是有重大案件，則會由刑部長官復(fù)審，但是通常來講也不至于件件都要干涉，這本來是比較和諧的，單誰知道后來冒出來了一個錦衣衛(wèi)。

如果要解釋的話，錦衣衛(wèi)就相當(dāng)于一個bug一樣的存在，它是皇權(quán)高度集中的代表，陛下創(chuàng)立錦衣衛(wèi)，要的就是肅清貪官污吏，但時間一久，許多案子多多少少會牽扯到朝中權(quán)貴，簡單來說就是錦衣衛(wèi)管的越來越寬了。

再加上錦衣衛(wèi)現(xiàn)任長官傅珩，此人在外名聲并不怎么好聽，坊間都傳聞他霸道且專制，所以錦衣衛(wèi)和大理寺也經(jīng)常掐起來，至于會不會真的掐起來，就取決于兩邊人當(dāng)時的心情了。

這個案子剛好就卡在交接的時候，所以可以說是稀里糊涂，宋琦最開始是在大理寺那邊錄的口供，在第一份口供中，她說的是——我推開門，看見他躺在床上，已經(jīng)死了，我嚇了一跳，帶著丫鬟出門下樓，可是我剛下樓梯，就聽見好多人在說，說是我害死了他，說楊公子已經(jīng)墜樓死了。

第二份口供已經(jīng)到了錦衣衛(wèi)，這個時候的口供卻又變成了——我推開門的時候，他剛好跳下去，我嚇得哭了起來，然后匆匆跑下樓，到樓下的時候，許多人說是我害死了他，說我是殺人兇手。

從尸檢結(jié)果來看，楊鐘的死因就是摔死，身上有多處骨頭斷裂，所謂的摔死，其實就是因為重力撞擊，導(dǎo)致的內(nèi)臟破裂或大量出血休克。

根據(jù)當(dāng)時宋琦和姜蕪所說的，楊鐘所在的那個樓，大約也就二層左右，假設(shè)建筑層高為三米一層，那二層也就六米，根據(jù)姜蕪的經(jīng)驗來看，六米對于一個成年男子，其實直接摔死的幾率并不是很高，更何況古代建筑的層高并沒有那么高。

“你看這些卷宗，是想替宋琦查案？”傅珩問道。

姜蕪點點頭，說：“其實也不是我想不想查，只是因為她曾經(jīng)救過我一命，更何況如果這楊鐘真的在她進門之前就已經(jīng)氣絕，那她豈不是平白蒙受了兩年的冤屈？”

的確，殺人這種事情換做任何一個人影響都不會小，更何況人家還是個閨中女子，就因為這件事，十七歲了還未有媒人上門，對于宋琦本人或許并沒覺得是個多么難堪的事，但畢竟京城里人云亦云，別人的傳言越來越難聽，對她來說也就更加舉步維艱了。

傅珩卻突然問道：“她救過你一次？什么時候？”

姜蕪對這事已經(jīng)不在意了，便道：“我那時候被幾個小混混堵在巷子里，是她出來救了我呢，她武藝倒是十分高強，京中女子我也只見她如此颯爽灑脫的，唉我要是也能……哎哎哎大人？”姜蕪話還未說完，身子就突然被傅珩扳過去，在她還一臉茫然的時候，傅珩則一臉嚴肅認真道：“可有傷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