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姜蕪瞪大了眼睛，站起來時一下沒注意，還失手打翻了茶盞，滾燙的茶水澆在她手上，瞬間就紅了一塊。

姜青山明明看見了她被燙到，卻只是撇開了眼睛，沉聲道：“北戎皇子如今也才弱冠之年，配你恰好合適。”

姜蕪氣得胸膛起伏，最終還是沒忍住：“哪里配了？”

姜青山道：“這事是年前就定下來的，既然你如今恢復了身份，就自然要擔起責任來，北戎和我大鄴連年交戰(zhàn)，為今之計，只有和親才能阻止，更何況這次又是北戎主動求娶公主，只要你肯嫁過去，我平宣侯府一定給你最豐厚的嫁妝。”

姜蕪看著他，地上的茶水也濺到了她的鞋面上。

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jīng)摸清楚了這侯府里的一切，充其量就是和姜潞身份有些尷尬罷了，可她萬萬沒有想到，姜青山一開始肯將她認回來，肯給她那么大的排場，其實都只是為了今天。

想明白之后，她也冷靜下來了。

她淡淡道：“這件事情，父親謀劃了多久呢？是不是從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好要讓我嫁去北戎了呢？你子嗣單薄，而年紀也大了，若是想要平宣侯府保住百年榮光，必定要讓子女做出犧牲。”

姜青山眉心輕蹙，姜蕪站起來踱步到他桌前，望著他，一字一句道：“對你來說，我根本不是你的女兒，我只是你用來延續(xù)平宣侯府、延續(xù)你平宣侯名聲的一個工具罷了，你剛才說這件事情是早就定好的，但我恢復身份才一月有余，兩國和親是大事，若早就定好了平宣侯府，那是不是……姜潞？”

“你在胡說什么？”姜青山怒道。

“是不是胡說我們兩個都心知肚明！”姜蕪也怒了，她揮手直接砸了書桌上的一個茶盞：“你自認為做出了最好的決定，北戎苦寒，姜潞身子弱，冬日里偶然落水都得去掉半條命，但我就不一樣了，我從小在市井中摸爬滾打，身體好的很，嫁過去一年半載也死不了。”

姜蕪不是第一天認識姜青山，也自認為了解這個人的冷漠，可她卻忘記了姜青山的性格中，最可怕的不是冷漠，而是自私，這個人誰也不愛，他讓自己和姜潞換了身份，是為了保全姜潞嗎？其實不是。

他只是怕姜潞身子太弱，嫁去北戎恐怕待不了多久就會香消玉殞，到時候兩國休戰(zhàn)的目的一樣達不到，皇帝說不定還會怪罪他。

姜蕪和他幾乎沒有感情，又不通才藝，琴棋書畫樣樣不會，這些東西拿到北戎去沒用，但姜潞就不一樣了，姜潞從小就是作為貴女培養(yǎng)的，她學習的是禮儀詩書，靠著好名聲，她甚至能在京城嫁一個王爺世子什么的，對平宣侯府的用處更大。

他或許考慮了很多，但他唯獨沒有考慮過姜蕪的未來。

姜蕪前十六年就過得凄苦，后來好不容易被認回來了，又要像個物品一樣被打發(fā)出去，更何況，姜潞身子弱，姜蕪又不是女金剛，北戎苦寒，外地人不適應很容易生病，更何況那里就連醫(yī)療也并不發(fā)達。

姜蕪看著姜青山那張和自己有些許相似的臉，突然感覺到了一陣疲憊：“我不想再和你爭辯了，但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不會嫁的。”

“哼，此事由不得你！”

“能不能由得我，那就看我自己的本事了，不是嗎？”語罷，姜蕪忽然閃電般出手，解剖刀夾在她指尖，動作快的叫人幾乎看不清，姜青山只覺得耳側(cè)一涼，再一看，那片薄薄的刀片居然就這么扎穿了他身后掛著的畫。

“不孝女！”姜青山暴怒，他站起身，幾乎又想一巴掌打過來，但姜蕪卻不打算給他這個面子，拔了解剖刀就直接出去了。

既然如今已經(jīng)解了禁足，她就可以出去了，這平宣侯府待著沒有半點意思，她拿了錢袋說要出門，其余三個丫鬟都不敢說話，只有白果呆呆的，執(zhí)意要跟著她。

姜蕪沒辦法，只好讓她跟上了。

姜蕪其實也沒什么目的，甚至不知道該去哪里，卻走著走著看見那邊小巷處圍了一圈人，湊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些什么，姜蕪蹙眉，恰好有一個路人從她身邊走過，她眼疾手快攔下路人：“這位小哥，我看你們急匆匆的，前面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小哥剛還有些不耐煩，看清了姜蕪的臉之后態(tài)度立馬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這位姑娘，你還是別去湊熱鬧了，聽說是昨晚死了一個姑娘，死狀有些凄慘，官府的人都來了。”

昨天晚上死了一個姑娘？這個地方？姜蕪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出門的時候，馬夫說最近有好幾起紅衣女子死亡的案件了。

連環(huán)殺人案？姜蕪眸子一凜，幾步就走過去了，撥開人群一看，果然是個穿紅衣的姑娘躺在地上。

姜蕪亮出了仵作牌子，徑直走過去檢查尸表，她手、腳都被綁著，面色青黑，年紀大約十六七，尸體面容勉強算得上完整，脖子上有一道非常深的勒痕，根據(jù)傷痕深度和體表判斷，應該是脖子被緊緊勒住而造成的機械性窒息。

這時，只聽人群又是一陣騷動，先前才見過的宋琦居然又出現(xiàn)了，她一看見這紅衣女子，便嗚咽出聲，腿一軟，竟是直接撲在了尸體上：“眉兒，眉兒你醒醒啊！”

姜蕪蹙眉，將她拉到一旁：“你認識她？”

宋琦淚眼朦朧，點點頭：“她是我的好朋友，叫陸眉。”

姜蕪翻動尸體檢查，根據(jù)現(xiàn)場天氣和尸僵、尸斑的情況，綜合判斷陸眉應該是死于昨天晚上的寅時，現(xiàn)場……現(xiàn)場已經(jīng)被破壞的差不多了，昨天晚上一直在下雪，就算真的還有什么痕跡，現(xiàn)在恐怕也被圍觀群眾的腳印踩沒了。

忽然，圍觀人群的議論聲一停，姜蕪頭頂忽然蒙上一層陰影，她抬頭一看，傅珩一身暗紅色官服，負手而立，寧律和周顯恩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兩側(cè)，寧律高聲喊道：“錦衣衛(wèi)辦案，閑雜人等速速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