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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怒氣

  • 赴白首
  • 閑回
  • 2225字
  • 2021-05-23 09:09:00

徐年迄今為止做過最叛逆的事,是沒聽家里的話騎馬上戰(zhàn)場,而是拿起了筆桿子。

僅僅這一次的叛逆,都是靠著徐妍才能成功。

彼時(shí)他跪在祠堂,對祖父和父親要他從武的話充耳不聞,被打的皮開肉綻也絕不退讓。

他不松口,他爹拗不過他,握著酒壺隨他去了,只有祖父仍不退讓。

是徐妍提著劍進(jìn)了祖父的院子,對著祖父珍視的那一堆字畫一通亂砍,發(fā)了一場瘋,才逼得祖父松口。

他的祖父徐楨,當(dāng)年據(jù)說也是驚才絕艷的人物,當(dāng)年與萬燾一武一文,是盛京里頂出名的人物。

他進(jìn)了徐楨的屋子,門被管家合上,只留他們二人在屋子里。

墻上掛著的畫實(shí)在顯眼,任徐年來過這屋數(shù)次,也免不了次次都被它吸引了注意力。

原因是這副畫實(shí)在太過不起眼,平平無奇,只是一副簡單的山水畫,卻被人掛在最顯眼的位置。

印章上的名字是無虞。

畫師的名字也不出名,當(dāng)初有見過這副畫的人試圖再買到這位畫師的畫來討好徐楨,卻無一成功,只打聽到無虞這名字是個假名,這畫師既寫書又作畫,卻只是因?yàn)橐粫r(shí)興起,見沒什么起色,天賦又不佳,沒過多久便改行了,也沒人找出來人究竟是誰。

徐妍拿著劍要砍的就是這些字畫。

徐楨背著手站在桌前,沉聲問他:“通敵之人可查出來了?”

徐年恭敬行禮:“是,是井小將軍。”

徐楨面色沉重,沉默良久,方才嘆息一聲:“死的那些戰(zhàn)士,其中也不乏他手下的兵,上曲許了他什么好處,連自己帶出來的兵都狠得下心。”

徐年也想不通其中緣由,對這些事說不上了解,也摸不清徐楨此刻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心情,干脆站在下首安靜聆聽。

徐楨走出那一方小天地,過來拍了拍徐年的肩:“我聽說,這次的事是你和探門那兩位一起辦的。”

徐年抬頭,撞進(jìn)他祖父的眼神里,無聲地動了動唇。

“做的不錯。”徐楨難得沖他一笑,“阿妍當(dāng)初說的沒錯,即便是不從武,你也能有自己的天地。”

“祖父謬贊。”徐年對他這種突如其來的夸獎絲毫不受用,有些別扭,甚至生了些警惕心,“孫兒什么沒做,查案之事,大多都是探門經(jīng)手。”

他沒說慌,審人抓人是沈風(fēng)還和秦硯之兩人帶人去的,最后的證據(jù),也是沈云歸遞上來的,他在這起案子里雖看起來像個主要人物,但論事實(shí),他不過寫了幾張記錄。

若非沈風(fēng)還和秦硯之兇名在外,這些事都用不上他。

徐楨的夸獎來得太過突然,他這位祖父,素來是個不會夸獎人的人,無論是父親打了勝仗,姑姑做后妃,還是阿姐為了徐家成功接近萬伏,他從來沒有一句夸獎。

這些事在徐楨看來,不過是理所當(dāng)然,身為徐家人,為徐家的發(fā)展出力,是天經(jīng)地義。

徐年升起的那一絲警惕心也是由此而來,他明白徐家的冷血,若非要他做什么事,是不會有這種突如其來的待遇。

昔日是他阿姐,如今,該他了。

徐楨不贊同地“誒~”了一聲,握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抬高,他的手心白凈,指腹上有兒時(shí)練劍留下的繭,還帶著沒來得及清洗的墨跡。

徐楨攤開自己的手與他并在一處,徐楨的手不同于他,他是徒手接過敵人砍下來的刀劍的人,手心帶著一條去不掉的疤。

“我拿劍殺敵衛(wèi)國,得了天家封賞,是為徐家做了事。”他指了指他手指上的墨跡,“你拿筆,同探門一起辦了這起案子,也是為徐家做了事。”

他并未立功,寫下審訊記錄,這是他再簡單不過的職責(zé),與徐楨口中的殺敵衛(wèi)國,不是能相提并論的事。

可徐楨的眼神又太過真誠,徐年心中微動,整個人仿若沉入一股難以言喻的酸脹感中,難受得讓人眼眶發(fā)熱,但他還是存了警惕,小心地縮回手,等著徐楨的后話。

徐楨沒讓他失望,笑了笑,與他并肩,仰頭望著墻上掛著的畫,良久,才低聲道:“萬燾一家,不日就要回京了。”

徐年心中一沉,最后那點(diǎn)僥幸消失殆盡,心中泛起的熱血如被人澆下冷水,頓時(shí)冰涼刺骨。

“當(dāng)年萬伏出事后,萬燾辭官,萬緒外放,與我們不再往來。”徐楨緩緩道來,“右相的位置陛下為萬緒留了三年,他今年不過三十有七,會是大蔚最年輕的右相。”

徐年渾身緊繃,握拳的手緊緊松松:“祖父的意思是……”

“一定要和沈牧的一雙兒女搞好關(guān)系。”他轉(zhuǎn)身看向他緊繃的側(cè)臉,接著道,“如今的三皇子,沈風(fēng)還和秦硯之是個什么關(guān)系,當(dāng)年的陛下,沈牧和萬緒就是什么樣的關(guān)系。”

徐年順著他的話沉思片刻,低頭苦笑一聲:“您也知道還有位三皇子……即便通過沈家緩和了萬家的關(guān)系,也還有三皇子,祖父憑何以為,六皇子能替了三皇子,讓沈家助他?”

“徐年!”徐楨厲聲道,臉色頓時(shí)難看起來,“能不能的,不是一個人就能說了算,很多事也不是不能改變。”

“那孫兒與沈家兄妹打好關(guān)系就能有所改變嗎?!”徐年被呵斥,心中也生出一些不順,顧及著門外有人,極力壓制著聲音,怒視徐楨,“您也明白他們感情非常人能比,哪里就會因我一人就舍了三皇子!”

徐楨被他一瞪,怔愣許久,見徐年眼眶微微泛紅,猛地松了神色,臉上的厲色一掃而盡,他輕聲道:“沈家和萬家不會輕易站隊(duì)的,他們只會擇優(yōu),只要他們知道六皇子優(yōu)于三皇子就夠了,只要他們能在兒女口中聽見兩句六皇子的好就夠——”

徐楨話說到一半,腦子里想起當(dāng)初徐妍接近萬伏的模樣,瞧著徐年的模樣,又起了心思:“或者與沈家結(jié)為姻親——”

“夠了!”

徐年怒吼一聲,惹得外面守著的人互相低頭看了看,心中忐忑,猶豫一陣,終究是沒一人敢出聲詢問。

徐年雙拳緊握,狠狠盯住徐楨:“七歲之時(shí)您為我請來師傅,教我圣人之學(xué),君子之道。如今不過十年,便要教我去做玩弄人心的事嗎?!”

他姐真真是未卜先知,他今日甚至還沒出了徐家這個門,便有人要他想辦法去娶沈云歸了。

徐年罵完,一甩袖子,轉(zhuǎn)身就走。

“站住!”

徐楨喝住他。

待徐年轉(zhuǎn)過身來,只見徐楨長嘆一口氣,衣擺一撩,往地上一跪。

“……算祖父求你。”

徐年眼前一黑,渾身發(fā)冷,狠狠閉了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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