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改革開放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交通沒有以前一樣糟糕。

得益于當時的發展，謝貴很快就送到了縣醫院。

很快，沉香夫婦和水香夫婦，也收到消息，來到了醫院。

根平一個人窩在醫院角落的休息長椅上，平靜的像個沒事人，可是小小年紀，眼神中卻也滿是滄桑。

憐兒，有些焦急，兩行老淚總是止不住，嘴里還念叨著什么，呆在謝貴的旁邊，很焦急。

醫生已經進行了全面檢查，本來早就該和家屬說明什么，但是當時憐兒的情緒不是很好，所以只表明了謝貴狀態不樂觀，沒有進行深的解說。

醫生吩咐憐兒找來了親人，也是為了以方萬一，怕憐兒承受不住。

年輕人都到了，主治醫生找來沉香和水香，離開病房，到了辦公室。

“你們是病人的家屬嗎？”

“對，我們是他的女兒。”

“是這樣的，有些情況要跟你們說明一下?！?

“你說……”

“是這樣的，你們要有思想準備?！?

“很嚴重？”

“對，送來的時候，他已經在冰冷的環境下太長時間，不單單是外表皮凍死，寒氣已經襲進內臟?！?

“能說的簡單一點嗎？”

“就是病人肝腎已經凍傷，加上他常年喝酒，本來肝就有問題了，已現在縣醫院的醫療水平，恐怕是很難醫治了?！?

“不可能的，我爸身體一直很硬朗，感冒發燒都幾乎沒有出現過！”

“您們不要激動，情況就這樣，縣醫療水平就這樣，建議把病人盡快轉到大醫院去治療。”

聽完醫生的話，沉香她們覺得腳有些難以支撐自己的身體。

她們沉默著，沉默的很久，又抱在一起，哭了起來，醫生見多了這樣的情況，早就悄悄的離開了。

轉到大醫院，不是她們不想，是她們不能，貧困已經伴隨了她們很久，真的真的沒辦法支付大醫院巨額的醫療費。

可是不轉院，自己的親爸，可能就……

等沉香她們哭累了，出來的時候，只要眼神不瞎，都應該知道，有棘手的問題。

在她們丈夫的耐心詢問下，最終還是說出了詳情。

兩個大男人，這個時候也是急的頭皮發麻，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畢竟孝道讓他們不能放手。

后來大家都沉默了，沉默了很久后，沉香的丈夫，突然起身離開，也沒說去哪。

大家都沒那個心情管其他，也就任由他離去。

沉默，死靜的沉默，本來就安靜的醫院，安靜的能夠聽見心跳，急促失控的心跳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沉香丈夫回來了，做了一個手勢，把水香丈夫叫了出去。

“我剛找那個醫生聊了一下，雖然他沒有明確告訴我，但是間接的說了，爸現在這狀況，即使轉到大醫院，也沒有多大可能了?！?

“話是這么說，即使有一絲希望，我們也……”

“你先不要急，醫生還說了，即使送到大醫院，成功的保住性命，以后也只會是植物人，而且也堅持不了多久！”

“什么是植物人？”

“醫生說了，植物人就是每天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別人照顧，和沒有思想的人?！?

“這，醫好了不更麻……”

“這都是后話，醫好的可能性很??！”

“可……”

“媽已經很艱難了，如果……主要還是醫好的可能性太小，轉到大醫院……”

“是啊，轉大醫院，可是一大筆醫療費，也不知道到底要多少?！?

“錢多少其實都是次要的，主要問題是，錢花了，人沒治好，最后留下的債，還不得媽去還。”

“媽這樣，哪有能力還什么債！”

“那我們就有能力了？”

“這……”

“還是想想怎么跟她們說吧！”

那天晚上，大家都沒有離開醫院，期間沉香丈夫幾次想開口說話，但是都被噎回去了。

他開不了這樣的口，人命為大，他有什么資格做決定，他怎么敢做決定。

沒辦法，沉香丈夫干脆來到謝貴身邊，說起話來。

“爸，你快好起來，媽等著你照顧啊！”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突然就刺激到了沉香和水香的鼻子，讓她們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憐兒看見這樣的情景，好像明白了什么，久久的看了看謝貴：

“他爺爺，他爺爺……不要擔心我，也不要擔心根平，我會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孫子……”

說完，憐兒也哭泣了起來，只不過一直壓抑著自己的聲音。

夜慢慢的深，越來越靜，謝貴的呼吸聲卻越來越穩，越來越有力，給人安心的感覺。

翌日清晨，憐兒突然驚醒，天雖然還灰蒙蒙，但是可以依稀看清周圍。

其他人都疲勞的還睡著，憐兒看向謝貴，眼睛突然瞪的通圓。

憐兒愣住了，她感覺不到謝貴的呼吸聲，她摸著的手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得冰冷。

憐兒也只是呆了一會兒，接著反而平靜下來，很平靜。

“老頭子……”

憐兒的嘴角竟然有一絲的笑容。

憐兒知道，謝貴是不想拖累她們，悄悄的離開了，但是，憐兒知道，謝貴，走的很安詳。

憐兒也知道，謝貴也是不想兒女們為難，憐兒雖然沒有說，但是她都知道。

憐兒路過的時候，聽到他們說的話，當時其實生氣的，但后來想想，情況就這樣，沒辦法的事情。

謝貴選擇了離去，但是他一直會陪在憐兒的身邊，照顧著憐兒，憐兒是這么想的。

謝貴的后事，沒有風光辦理，憐兒知道謝貴喜歡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