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鳶如今住的是夏府最大的百合苑,奴仆成群伺候,卻不是以往夏若雪所住的雪院。
“王妃,老夫人有請。”
阿鳶點點頭,隨著奴婢到了夏老夫人養老的宅院。
里面點裝素雅,還有一個佛堂,站在門外,遠遠地就能聞到一股檀香味。
繞過佛堂,進了正屋,里面坐滿了不少人,還有一人美貌婦人掩面而泣,夏老夫人面容上露出和善的表情,細心安慰著。不過坐下右下的楊氏面色發白,眼神幽怨地看著面色嚴肅的夏集。
阿鳶掩下心神,邁過了門檻。
“祖母。”阿鳶如今是王妃,所以無需向長輩行禮,而夏集與楊氏并不熟稔,如今一個屋檐下,她也懶得裝他們的女兒。
“你快過來。”夏老夫人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目光慈愛,向阿鳶招招手。
阿鳶走到夏老夫人身邊,見對方指著那哭泣的美婦道,“兒啊,這是你阿娘。”
阿鳶目光一怔,迎上那美婦震驚欣喜若狂的表情,“鳶兒!阿娘找的你好苦!”
還未等阿鳶反應過來,已經被人抱個滿懷,鼻尖盡是一股恬淡的脂粉香氣。
阿鳶聽著對方抽泣的聲音,目光極為震驚。并不是因為那女子如何貌美,而是剛才只是遠遠一瞧,并未仔細,如今仔細一看,這女子的容貌居然跟她親生的阿娘有九分相似,若說她們是姊妹也無人懷疑。
她阿娘長相偏向柔弱,而此人相貌端莊秀麗,即便哭泣,也帶著一股大家閨秀的溫婉之氣。
阿鳶不由得有些恍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夏老夫人輕拭眼角,慈愛道:“你是你爹流落在外的孩兒,她叫貞娘,是你的生母。因一場意外,在尋找你生父的途中與你失散了,如今好不容易相聚,母女一場,你可不能忘記了你阿娘才是。之所以你跟雪兒長的如此相似,就是因為你們是骨肉相連的至親。”
貞娘感激地沖夏老夫人笑笑,“還多謝老夫人寬容大度,要不然妾身也不能找到鳶兒你。聽你爹說,你失憶了,阿娘的心不知道有多傷心難受,如今看到你嫁人了,阿娘懸起的心才放下。”
要不是阿鳶假裝失憶,還真不知道有人能演的如此逼真。
“你真的是我阿娘?”阿鳶眼神涌動。
貞娘目光慈愛激動,雙手撫上阿鳶的烏黑的發頂,眸底有一簇火苗跳動,聲音殷切,“鳶兒都長這么大了,為娘甚是欣慰。”
阿鳶心中一動,莫名地覺得有些怪異。
“咱們今日也算是一家團聚。楊氏,你作為當家主母,寬容大度是你的本分。貞娘既然為夏家生了一女,理應給她應有的名分!集兒,你說呢?”夏老夫人目光嚴厲地看向楊氏。
楊氏憤憤不平,聲音聲嘶力竭,“母親!您怎么可以這樣?你讓雪兒如何自處?”最重要的是讓她如何面對背叛她的丈夫?
夏老夫人冷哼一聲,拍案而起,“混賬東西!要不是雪兒被你這等蠢貨養的不知廉恥,不知輕重,如何會發生這等差點讓家族蒙羞的事情?你可知道要不是因為鳶兒,整個家族也要為她陪葬!”
楊氏被嚇了一大跳,面色驚慌不已,咬著牙道:“雪兒救了她,她理應報恩。要不是因為她一走了之,雪兒也不至于淪落到不知生死的地步!”
說完,目光怨恨地盯著阿鳶。
此時,貞娘把阿鳶護在身后,挺直了胸膛道:“夫人!這是大小姐自己定下的婚約,如今鳶兒代大小姐受過,您怎么可以顛倒黑白?再說了,救命之恩,確實該涌泉相報,但是為了一己之私,逼迫他人,那又是何等自私自利?夫人愛女心切,妾身感同身受,所以更加心疼自己的女兒。”
楊氏怨毒地看著貞娘,氣得面容扭曲,聲音尖利,“你一個勾引別人男人的狐貍精,也敢跟我叫板?”
夏老夫人面色陰沉,眼中含著怒火。
貞娘秀美的臉上露出屈辱的表情,“妾身原本是好人家的女兒,只不過家道中落,所以不得已給人刺繡為生,靠的是一雙手,而非夫人想的那么不堪。”說完,雙手一攤。
那秀美白皙的面龐不同,十指芊芊的食指上敷上一層薄繭,生生破壞了這份美感。
貞娘又把目光投向目光復雜的夏集,“夏大哥,你真的那么狠心?”
夏集對上一雙盈目,心中一動,沉聲道:“沐兒,不許胡鬧。”
楊氏目光一怔,一臉失望,慘笑一聲,眼淚婆娑,“夫君,你真的不要沐兒了嗎?”說完,掩面離去。
夏集腳步微動,夏老夫人目光一狠,厲聲道:“讓她去!堂堂夏府夫人,如此行事,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夏集還想說什么,最終在貞娘的殷切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阿鳶看著這樣的一幕,暗想著這夏集跟貞娘之間肯定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過往。再說了,之前襄王說過,他暗地里查過這夏集潔身自好,除了楊氏,從不拈花惹草。
只是這貞娘給她不一樣的感覺,好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這場鬧劇,她就當看戲。
“鳶兒,這是阿娘給你繡的荷包可好?”
阿鳶抬頭,看著上面的圖案,上面繡著牡丹,繡工精巧,栩栩如生,讓人嘆為觀止,比傳授她刺繡的師傅技術還要高超。
“阿娘真厲害。”阿鳶驚嘆,眼中掩飾不住的驚艷。
貞娘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憐愛地撫上阿鳶額前的秀發,“這么多年阿娘不在鳶兒身邊,可是讓鳶兒委屈了呢。以后再也不會了!喜歡阿娘給你繡的牡丹嗎?都說。”
“唯有牡丹真國色,開花時節動京城。這牡丹乃花中魁首,恐怕無人不喜。”阿鳶摸索著上面的線條,針腳實在太出色了,根本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瑕疵。
“鳶兒喜歡的自然是最好的,阿娘覺得跟你最為相配。”其他人如何配得起?貞娘眼神一深,嘴角微揚。
阿鳶暗自揣摩著對方的用意,覺得這些話有些不對勁,正尋思著,翠玉進來行禮道:“王妃、二夫人,張小姐來了。”
說話間,人如同一道疾風般闖了進來,“王妃,淑儀來找你玩了。”
聲音輕快悅耳,如同百靈鳥一般,不見真人,聲音足夠讓人耳目一新。
貞娘笑著道:“原來是那丫頭,倒是個沒心眼的。既然是好友,我就不在這里打擾了。”
阿鳶點點頭,“阿娘慢走。”經過這兩日相處,這便宜阿娘言行舉止文雅,進退有度,比正室楊氏更具宗婦風范,對自己也算是真心疼愛,既然是假裝,讓人絲毫看不出不妥,真讓人捉摸不透。
阿鳶按了按眉心,感覺自己似乎處于謎團之中,看似自己清醒冷靜,知道真假,卻已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王妃,有禮了。”張淑儀笑著跟阿鳶行禮,一個人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內宅無聊,夏府中人一個個心懷鬼胎,她也難得應付,獨在院子里休憩,有張淑儀來倒顯得熱鬧些。可這丫頭一次來之后,更加殷勤了,阿鳶也沒拒絕,只交代對方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