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愿者上鉤 兒女情癡
- 金光布袋戲之為我而來
- 玄虛非真
- 4700字
- 2025-01-01 04:47:05
東方既白,晨光熹微。第一縷金輝灑落,照耀著一座結界,以及出沒其中的魔與人。
無我公子仰頭向陽,仿佛在看旭日初升,實則感知穿透千丈,鎖定高崖上的綠色人影。
“誅魔之利在握,就是這般有恃無恐。”無我公子按了按青銅面具,“吾要外出一趟,你們加強守備。新軍就安置于天擎峽內,等吾回來進行編制。”
“是,刑官。”魔將受命而退,前往各軍調配。
無我公子招來另一名副將,交給他一支存有陣法的玉骨靈簽,以此啟動無界神通御敵。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若默蒼離敢來,定教他有來無回。
出于謹慎,無我公子沒有使用空間之能。不想浪費時間斗智斗狠,唯有將局做得天衣無縫。
眼下他要防范于未然的,就是一個易滲透的漏洞。
…………
神蠱峰內,神蠱溫皇躺椅看書。鳳蝶侍奉在側,視線不離他的手臂。
神蠱溫皇合上書冊,將其放在桌上。鳳蝶見狀斟茶,溫熱香茗傾瀉,卻被一陣寒風凍結。
“魔世入侵,神蠱溫皇不思玩味,還有閑情雅致讀書。莫非是手臂的傷勢,耽誤了你愉悅?”
“是你。”神蠱溫皇拿起羽扇,搖了搖青山快哉風,“貴客大駕光臨,溫皇有失遠迎。”
鳳蝶感覺來者不善,迅速護住神蠱溫皇:“主人,你們認識?”
“不認識。”神蠱溫皇瞥過血月蓮華穗,裝腔作勢地問,“敢問閣下是……”
無我公子落座,轉頭使喚鳳蝶:“茶冷了,換一壺來。”
‘你來之前,還是溫的。’鳳蝶很想吐槽,但見神蠱溫皇眼神示意,只好回去泡茶。
鳳蝶走后,神蠱溫皇寒暄道:“公子,別來無恙。”
“你沒回答吾的問題。”
神蠱溫皇面露無奈:“逼命的游戲雖然趣味,但是也要有命去玩。追逐生死的刺激,在于勝負未定之間。明知結局還去送死,公子未免也太過看輕溫皇。”
“不是看輕,是從未放在眼里。”
“嗯?”神蠱溫皇劍意外泄,似乎隨時準備變身,“男人是受不起挑釁的生物,尤其是女人的挑釁。”
氣氛驟然冷凝,殺氣翻開書頁,沖突一觸即發。
無我公子漠然道:“吾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殺不了吾,鳳蝶就要死。你可以不在乎,也可以再報仇,但吾會不擇手段,送你們上路,而你必有一失。”
神蠱溫皇嘆息道:“無悔是劍者至極的覺悟,雙劍才能映射至極的鋒芒。之前未聞看得上的對手,現在吾有了入局的理由。”
“梅香塢內,有你渴望的對手。”
“我的對手就在眼前。”神蠱溫皇目光灼灼,周身劍意躍躍欲試,“超越宮本總司的對手,超越一劍無悔的對手。”
無我公子淡淡道:“換一種說法,她需要對手。將一口刀打磨成劍,不覺得很有趣味嗎?”
“嗯……”神蠱溫皇若有所思道,“這就是你戴上面具的理由?”
“戴上面具,是為摘下的那一刻。如果只是不想露面,撕掉臉皮更加方便。”
“唉呀!”神蠱溫皇以扇擋臉,“真是一針見血的諷刺!”
“溫皇沉寂太久,要動就要大顯神通。”無我公子捋過鬢發,袖手起立,“引你進入九龍天書之爭,必能吸引中苗暗處的視線。眾所周知,任飄渺是冥界之人,只要再把神蠱溫皇拉向魔世,中原必會分心對付你,而以苗王多疑的個性,斷不可能放任你投敵。’
神蠱溫皇感慨道:“如此明目張膽,公子當真不把溫皇放在眼里。”
無我公子回應道:“所謂陽謀,愿者上鉤。你是智者,自有判斷。”
就在此時,鳳蝶送來新沏的茶:“你要的茶。”
“多謝。”無我公子行了一禮,越過鳳蝶徑直而去。
鳳蝶愕然眨眼,后知后覺地放下茶盤,詢問神蠱溫皇:“主人,他難道是……”
“唉。”神蠱溫皇無可奈何道,“魔世都派人來了,苗疆的人還會遠嗎?”
…………
飄渺峰,還珠樓。
曾經首屈一指的殺手組織,在三途蠱的爆發中覆滅。如今這座荒廢的機關樓,因為一人到來,即將再現塵寰。
憑借罪血體質,無我公子免受毒害,深入還珠樓大殿。當日西劍流來襲,此處正是戰場中心,也是毒氣最濃的位置。
‘吸收蠱毒之后,不宜妄動真氣,以免毒源泄露。’無我公子把手按住心口,‘三途蠱毒性尚可,只恐擴散太慢,收效不如預期。’
“嗯……輔以罪血,增強感染性。”無我公子閉上雙眼,全速運轉無界月瞑,盡納余毒。
核心傳來輕響,似是牽動舊傷。無我公子無動于衷,任由心上裂紋蔓延。借助月神之力,他凈空了飄渺峰的毒氣,然后打開空間通道離開。
月圓之夜,不悔峰上,曾有一場驚世劍決。山壁上斑駁的劍痕,刻畫著無我之人畢生追尋的答案。
“好久不見了,宮本總司。”無我公子持劍到來,把冥霜劍插在峰上,“當初吾承你一份情,現在吾為你尋到一名更好的傳人。這是明月長泠對你的償還,而吾正在貫徹無悔的覺悟,但與慈悲背道而馳。至于你的徒弟……”
無我公子垂眼按劍,乍聞悠揚的刀鈴聲。這是一名東瀛女子,粉色頭發,浪人裝扮,嵌珠面具遮住右臉,左頰一抹血櫻凄艷。
“你、是誰?”東瀛女子口音奇特,應是方來中原不久,“為何、在此?”
她的體內,西劍流一脈的靈力猶如暗夜飛螢,在無界月瞑探測之下無所遁形。
她的身后,跟著劍無極、雪山銀燕和雨音霜,皆是與宮本總司關系匪淺之輩。
“真是冤家路窄。”無我公子掌下旋流,將冥霜劍封入地脈。地氣、死氣呼應,神意、劍意護持,保證萬無一失。
“那口劍……”雪山銀燕認出冥霜,急忙詢問無我公子,“閣下是誰?怎會擁有師姐的配劍?”
劍無極訝異道:“什么?那是我們最后入門的小師妹的配劍?”
無我公子轉過身,對東瀛女子道:“你是天宮伊織。”
看到那張鬼面,劍無極如臨大敵:“看到鬼,魔之左手!”
“是魔族!”雪山銀燕怒然亮出兵器,“說,你們為什么要抓小空!”
“退、后!”東瀛女子取下佩刀,敲退劍無極與雪山銀燕,抱刀回答無我公子,“吾名,櫻、吹雪。”
無我公子微微頷首:“無我公子,有禮了。在下不跟廢物浪費時間。三招不能敗吾,讓道。”
“擒下他,換回小空!”雪山銀燕揮動嘯靈槍,愚勇地沖向無我公子,“喝——”
“銀燕!”劍無極攔之不及,正欲支援雪山銀燕,卻見他被刀柄敲暈,“哈?”
劍無極將人扶住,小聲罵罵咧咧:“這頭笨牛,一遇到小空的事情就不管不顧,現在好了。”
見櫻吹雪全神戒備,無我公子負手前行,散出劍意滲透空間:“一流高手,是該學會以靜制動。姑娘可以后發,但是吾的先至,你真能接住嗎?”
說話間,櫻吹雪抓住破綻:“櫻·斬!”
逆刃出鞘,寒光映照,櫻吹雪先發而至。無我公子劍意瞬動,護體罡風消弭氣勁,彈開刀鋒。
“嗯?”櫻吹雪借力化退,逆刃刀回鞘同時,頓足騰空而起,“櫻·月斷!”
“亦神亦魔,神魔非我。”無我公子以意御風,以心御劍,劍指凝聚無形之刃,與刀氣在半空交錯。
風刃、刀氣相接而爆,櫻吹雪挾勢而下。無我公子心念一動,冥霜劍震顫飛射,阻斷攻勢之后歸位。
見此情形,劍無極計上心頭,悄然挪動腳步,欲趁無我公子不備,偷走冥霜加以控制。
“別、靠近!”櫻吹雪急聲制止,旋即極招應手而出,“櫻……”
“一劍無悔。”無我公子突然爆發全力,以快若鬼魅的速度突進,劍指削向櫻吹雪的咽喉。
櫻吹雪錯愕間,猙獰魔鬼撲面而來。分不清是假面驚心,還是一劍無悔動魄,她本能舉刀護住要害,輪刀橫持想要抽刀。
然而刀出一半,無我公子戳中刀身,剛勁指力壓彎逆刃,隨即撤步卸力撣擊,使其失控反震。
櫻吹雪刀勢大亂,一時間進退兩難。無我公子一反儒雅,兇狠地拍飛逆刃刀,劍法隨心所欲揮灑,采血如繪凋零之花。
“前輩!”雨音霜手足無措,這種級別的戰斗不是她能介入。
“可惡,住手啊!”劍無極推開雪山銀燕,拔刀砍中無我公子的后背,試圖阻止他的暴行。
沒有血液流出的傷口,只有斷裂的血絲蠕動,因為無法接續,而爬上劍無極的刀,想要將其吞噬。
“什么東西?惡心!變態!”劍無極下意識后退,看著被腐蝕的刀身,心底止不住地后怕,‘幸好手沒碰到。’
眨眼工夫,無我公子的傷口愈合如初。
“你……”劍無極來不及驚異,便被雙目赤紅的惡鬼掐住喉嚨,“呃……”
“放……開他!”櫻吹雪喘著粗氣,拒絕雨音霜幫扶,拄劍站穩身形,“再、來!”
“三招既過。”無我公子松開劍無極,金眸中血光漸漸消退,“請。”
“咳咳咳……魔世的人都是怪物。”劍無極揉著脖頸,關切地詢問櫻吹雪,“前輩,你沒事吧?”
“小、傷。你去、叫醒雪山銀燕。”櫻吹雪吩咐完雨音霜,轉頭又問劍無極,“那個人、你認識?”
“他是修羅國度的行刑官,之前交過手。”劍無極生無可戀道,“我答應三年之內打敗他,若不然他就要送我上路。”
櫻吹雪閉了閉眼,道:“準備、上路吧。”
“啥貨啊!”劍無極哀嚎一聲,走到冥霜劍之前,“前輩,方才為什么不讓我靠近這口劍?”
“寒氣、有異,你、會死。不信?”櫻吹雪示意劍無極握劍,“若能、拔起,敗他、不難。”
“一口劍而已。”劍無極不以為意地握住,“我就不信……”
觸及剎那,無我公子有所感應,停下腳步呼喚神天:“帝天,我把冥霜劍留在不悔峰,請你設法引導帝女前來。”
【汝放下了?】
無我公子閉目道:“我遺忘了很多事情,但我依稀記得,冥霜與月瞑的含義。執念仍然在我心里,忘不了,放不下。”
【吾希望汝為自己而活,而不是執著于……天命。】
“這不重要。”無我公子撫上心口,“執著于不執著,也是一種執著。重要的是,你希望;重要的是,我愿意。”
【……汝太癡愚。汝的人性,同樣癡愚。】
“嗯?”無我公子皺起眉頭,“明淵凰怎么了?”
【她成年了,就在昨日。吾打算調整計劃,讓她參與九龍之爭,體會一下人心險惡。】
…………
冥界,幽都城。
畫船之上,伊人醉臥星河,攪碎水天沉璧。心隨波瀾搖蕩,女兒枕臂而歌:
“昨夜北嶺寒風刺,今朝西樓冰霜倚。
“孔雀東南雙飛意,遼遠梧桐枝。
“樹回陰雨響春雷,煙寄晴云越秋池。
“誰知夜半暝、睜眼時,看窗邊點滴紅燭淚。
“黃沙途上兒女情癡,白色月前傾吐相思。
“嘆奈何錯身遇創治,隨飄絮徒勞運命分離。
“早就袂記當初滋味,驀然回首落花成詩。
“想問伊卻驚講出嘴,只等到黃昏會后無期。”
出塵嗓音,深摯感情,足以觸動任何人。奈何她癡心錯付,愛上最不該愛的——神。
這是天意,天是故意。
明淵凰托腮照影,忽見神天到來。意識到姿勢不雅,她急急端身正立,整衣斂容。
“凰兒參見父尊。”
神天不欲廢話,開門見山:“之前顧及爾的顏面,有些話避而不談。而今爾已成年,有一定的承受能力,吾就直言了。”
“是……什么?”明淵凰屏住呼吸,以為神天發覺她的齷蹉心思。
“罪血一脈總是執著,就連血脈也帶執念。罪血的執念就是重生,‘血戮’就是執念的本能。每一次氣血脈動,都是對精神的污染。克服不了,爾的意識會被執念侵蝕,爾將淪為一頭被本能支配的兇獸。”
聽完,明淵凰松了一口氣:“這我已經知道了,要鎮壓或者滿足。”
“上次爾的問題,現在吾回答爾。”神天凝視著明淵凰道,“是。罪血體質純陰至邪,圣陽之氣是最好的滋補。陰陽交融,亦能安撫她的精神。在這世上,也只有吾神天,無懼她神無的反噬。”
明淵凰臉色蒼白,不可置信地倒退,差一點失足落水。神天不為所動,一雙冷眼睥睨,再無昔日的溫情。
“感恩爾的母親吧。沒有她的人性,爾會像無我公子一樣殘缺。待爾人格定型,那種荒謬的愛意就會消失,最終回歸常軌。”
明淵凰凄然道:“原來……聽不懂暗示的人是我。我找了無數愛你的理由,你卻用一聲荒謬否定我?帝天,帝神天……禰在開玩笑嗎?我,日月無光明淵凰——”
“是魔耶!”明淵凰撲到神天胸前,揪住祂戰甲上的鎖鏈,“我連你是君父都不在乎,還會在意你們的過去嗎?我感懷你們給我生命,跟我肖想你有關系嗎?”
壓抑的情感似洪流爆發,一向柔媚嬌俏的明淵凰,終于揭露她暴烈的本性。那是與神無截然相反,如火焰般熾盛的熱情。
神天靜靜地注視明淵凰,注視她撕破謹小慎微的假面,注視她的紫金異瞳閃耀鋒芒。
明淵凰雙眼微瞇,目光銳利地說:“強者為尊,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乞憐是弱者的行為,注定受制于不平等。強者生殺予奪,何須弱者同意?若不是打不過你,你已經是我的!”
“爾,藏得很好。”
“過獎了,帝天。”明淵凰放開鎖鏈,繞著神天踱步道,“我不裝得假掰,怎樣一直在你眼前晃?只是我沒想到,你竟能識破本凰完美的偽裝。是我表現得還不夠單純無害嗎,讓你急著將我趕向達摩金光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