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兒啊？大驚小怪的！”美萍從廚房走了出來。

“你快看！”望海指著小飯團道。

“啊，小飯團又開始跑步了！”美萍欣喜不已地喊道。

看到望海和美萍正在籠子外觀察，小飯團跑了一會兒后，就蹲在籠子門前，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們。

“望海，小飯團想吃面包蟲了。”美萍對望海說道。

“好咧！”望海應答著，把面包蟲拿了出來，隔著籠子喂給小飯團。

小飯團一口將面包蟲含在嘴里，躲在角落開始大口大口地啃著。

不一會兒，一條面包蟲就給吃完了。

望海又抓出一條面包蟲，準備喂小飯團的時候，被美萍一把搶過。

“怎么了？”望海有些疑惑地望著美萍。

“望海，你有沒有發現這條面包蟲的顏色有些怪？”美萍一邊觀察一邊問道。

望海仔細地看了看美萍手中的面包蟲，又與瓶子里其他的面包蟲對比了一下，又把它拿到鼻子邊聞了聞：“嗯，這條是不太新鮮了，今天先挑幾條好一點的喂它，你網上趕緊買一下新鮮的面包蟲，明天就可以送到了。”

“嗯嗯，估計是前幾天雨太多，有些面包蟲干燥不夠，開始長霉了。”美萍道。

“是的，這次我們采購小袋包裝的，不要再買這種大瓶裝的，開了之后一時半會兒也用不完。東西不新鮮了，小飯團吃了對身體不好。”

第二天，新鮮面包蟲到了之后，小飯團吃得更香了，而望海換籠子的時間也較以前縮短了一半。

不知道是溫度，還是飲食的原因，小飯團在成功度過了那段萎靡不振的掉毛和消瘦的日子后，又重新開始了活蹦亂跳的生活，毛發再度變得光亮，身材也漸漸恢復到以前那種胖乎乎可可愛愛的狀態。

每天，小飯團白天睡覺，晚上出來吃東西，然后在跑輪上健身，有時候還異常亢奮地在籠子上爬來爬去。剛開始的時候，它經常從壁上掉下去，但后來漸漸地可以橫行整個籠子，即便在天花板上倒掛著也矯健如飛。

望海和美萍看在眼里，喜在心中。

“美萍，看來小飯團迎來了它的第二春啊！”一日，望海和美萍在跟它喂完東西，收拾完籠子之后說道。

“是啊，現在的身體跟剛來一樣一樣的。”美萍樂滋滋地回答道。

“哎，本來以為可以解脫這個苦逼的喂養工作的，沒想到還要繼續。”望海裝著煩惱的樣子，繼而又開心地說道，“不過啊，小飯團，你有緣來到了我們家，只要你活著一天，我就會好好地服侍你，替你養老送終。”

“呸呸呸，說什么養老送終，也不說點好聽的！咱家小飯團還年輕著咧，是不？”美萍對著籠子里正在大快朵頤的小飯團說道。

小飯團雙腳趴在飯盆外延，用嘴在飯盆**來拱去，一條肥大而新鮮的面包蟲被叼了出來，它沒有理會籠子外正端詳它吃飯的兩人，專心致志地享用著自己的大餐。

日子一天天過去，天氣開始漸漸轉涼，小飯團出來的時間又開始變少。但每次出來，它依然活蹦亂跳，身輕如燕，一如年輕時候的身姿。

“美萍，以小飯團目前的身體狀況，今年過年應該沒問題，一想到小丸子就要見到她最喜歡的小飯團了，我這心里就激動不已。”這日晚間，望海跟美萍聊天時說道。

“是的，真沒想到，夏天的時候，我都一度以為小飯團快不行了，沒想到它竟然挺了過來，還越活越年輕。”美萍回復道。

第二天一大早，望海還在睡夢中，忽然聽到美萍隱約哭泣的尖叫聲：“望海，望海，你快來看啊，小飯團這是怎么了？”

望海頭腦一激靈，一種很不好的感覺涌上心頭，他顧不得醫生讓他緩緩起床的囑咐，一翻身就爬了起來，披上衣服就來到了籠子前。

只見小飯團卷曲著身子，歪著頭躺在它休息的屋頂上，一動不動。

“小飯團，小飯團！”望海用力朝里面喊了幾聲，小飯團依然沒有動。

“不好！”望海在心里叫到。他打開籠子，在接觸到小飯團的瞬間，他立刻明白，小飯團應該在昨天晚上就已經去了，現在連身體都已經僵硬。

望海輕輕將小飯團拿起，捧在手上，望著這個陪伴了他們兩年的小家伙，不由得悲從中來。

“望海，小飯團……”美萍已經知道了結局，但她仍然不甘心地問道。

“這太突然了，昨天晚上我還喂它生菜，它雖然沒什么精神，但一點也沒看出它要離開的樣子。”美萍嗚咽著說道。

“是的，實在是太突然了。”望海一時也承受不了這種結果。自從小飯團來家以后，一直都是他在負責它的飲食起居。雖然一向怕麻煩的他對此也曾有過一些抱怨，但后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小飯團漸漸的成為了他們家重要的一員。

特別是在夏天以后，小飯團重獲青春，再度綻放出年輕的活力，失而復得的心情讓望海和美萍對它的感情又再上了一層樓。

關鍵是前兩天，他還跟他換籠子來著，小飯團一如既往地在他手上亂跑，還愉快地在籠子上爬來爬去，吃起面包蟲來也生猛得很，怎想，它就這么干干脆脆，毫無征兆地就離去了。

看著手中毛發凌亂，身體僵硬的小飯團，望海忽然覺得生命是如此脆弱。

昨天你還好好的，誰知道今天會不會突然就走了。

別看望海現在已經七十多歲了，在他心中其實一直是不服老的，然而小飯團的事情讓他忽然之間覺得一切似乎都有些不同。

從發現小飯團離去開始，望海就一直處于一種虛幻的狀態中，周圍的一切都顯得如此不真實。

望海和美萍打開以前小飯團活動的視頻，看著它萌萌乖巧的神情，看著它面對面包蟲時急吼吼的模樣，看著它在籠子中上躥下跳的靈動，看著它在跑輪上飛速奔跑的身姿，心中的悲傷無以復加。

接下來的時間，望海和美萍都沉浸在傷痛之中，整整一天都沒有吃飯，甚至連吃飯的意愿都沒有。

生命中有些東西的存在就像空氣，它在的時候，你會覺得稀松平常，也不會覺得特別珍惜，但一旦失去，瞬間就會發現竟然是如此的不舍。

小飯團正是這樣，它在的時候，如同一棵樹一樣就這樣靜悄悄地待在那里，你不會覺得它有多么重要。但當它突然離世，望海這才發現，其實在他們心里，早已經把它當成了家人一樣。

這時候，望海忽然想起，自己七八歲時候，家里曾經養過的一條名叫”黑熊”的中華田園犬。有一天黑熊突然離家出走，他瘋了一樣地四處尋找，當發現它的確是走丟了的時候，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樣子，至今想起來都歷歷在目。

這也是望海這么多年以來一直不愿意養寵物的原因。

“美萍，你不要難受了，我們其實應該高興才對。小飯團來我們家都兩年了，算上他之前的時間，應該有兩歲半了，這在倉鼠里面也算是高壽了。這些日子來，它跟我們相處得還算不錯，在它離開之前，也完全沒有受罪，這是它的福分。

現在，我們還是想想如何告訴小丸子吧，她要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的。”望海握著美萍的手道。

“我知道，但我就是難受，你讓我一個人呆呆。”說著說著，美萍的淚水就流了下來。

望海沉默了一會兒，拿起手機在房間中走來走去，終于還是撥通了文佑的電話：“文佑，小飯團早上剛走了，小丸子一定很難受，但我還是決定要親自告訴她。畢竟這么久來，她一直和我們都在養著它，你把電話給她一下吧。”

文佑心里一沉，他沉默地走到丸子的房間，蹲了下來，雙手握著她的肩膀，望著她的眼睛以盡量平穩的語氣說道：“丸子，有一件令人傷心的事情發生了，爺爺要親自告訴你。你如果想哭就哭出來吧，爸爸會一直抱著你。”

“丸子，非常抱歉，爺爺沒有能夠帶好小飯團，它今天早在剛剛走了！”望海的聲音在小丸子的耳邊想起。

“爺爺，我前幾天還看見它，它怎么突然之間就走了呢？我以后還能再見到它嗎？”已經上小學的小丸子已經明白了走了的含義。

“丸子，我們每個人都會有這么一天的，先是爺爺，奶奶，過很久以后是你爸爸媽媽，再過很久又會是哥哥和你。

我們所有人，不管是國王還是乞丐，不管是學富五車還是大字不識，總有一天都會離開這個世界。

生老病死是不可阻擋的自然規律，我們需要做的是活的時候好好活著，對身邊人好一些，盡力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到臨走的時候才后悔莫及。

丸子，小飯團和我們不一樣，它是倉鼠，倉鼠的壽命很短。它從小又天生失聰，能夠健健康康地活到兩歲多，已經非常不容易了。而且小飯團臨走前身體都非常健康，走的時候也很安詳，如果有在天之靈，它一定會喜歡這兩年多來和我們的相處。”望海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說道。

“爺爺，我知道，你們也不要太難過了，等你們跟小飯團舉行葬禮的時候，把視頻開著，我要最后看看它。”小丸子懂事地說道。

“好的，到時候我打電話過來。”如同心中落下了一坨巨石，望海匆匆掛斷了電話。

“爸爸，小飯團，它走了！”在結束與望海的通話后，小丸子終于忍不住撲在文佑的懷里嚎啕大哭起來。

“寶貝，痛痛快快地哭出來吧，畢竟養了那么久了，都養出感情來了，我看爺爺奶奶也挺傷心的。”文佑將小丸子緊緊抱住，聲音也有些凝噎。

文佑與小飯團其實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情，可看到父親和女兒如此傷心，他的心中也很不好受，他仿佛看到了父母日漸衰老且孤獨的背影，心中頓時感到一陣劇痛。

“有些事兒，可以等等再做，但有些事兒不能等，因為世間有兩種人是不會在原地等你的。一種是父母，他們會老去，有一天還會離去；另一種是兒女，他們會成長，有一天他們也會離去。兩種離去盡管意義不一樣，但對中年人來說，其實都一樣。即便有一天你停了下來，想好好陪陪他們，但他們再也不會是以前的他們了。”在這一瞬間，文佑忽然感悟到了一些以前忽略了的東西。

第二天一早，望海和美萍將小飯團和它最愛的面包蟲裝在一個小木盒子里面，帶上一把小鏟子，來到家附近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選了一顆大樹，在靠近它的地方挖了個坑，將小木盒子埋在這里。

望海打開視頻，小丸子全程觀看了小飯團的葬禮，淚水不知覺中已經將她的小臉打濕。文佑靜靜地站在她的身邊，沒有干預。他知道，這是小丸子第一次真正直面死亡，這對于她今后的成長，對于她理解生之意義都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機遇。

“小飯團，一路走好，如果真有天國，愿你在哪里開開心心，吃好睡好！”望海一邊填土，一邊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