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批鬼魂齊擁入房子，阻斷史澤人的去路并隔開了我倆的第一時間，他止住腳步咬破右手食指，再用右手食指憑空快速勾勒不知名圖案。

他右手食指所經(jīng)處，從傷口處流淌出來的鮮血，在空中留下不散痕跡。

史澤人的速度雖然極快，但始終快不過鬼魂們的速度。

不等史澤人勾勒完畢，不等我有多余反應(yīng)，史澤人的身體已然被鬼魂們用鬼力束縛著高高舉起。

史澤人的勾勒動作因此戛然而止同時，他的身體被卷向窗戶處。

“等等！如果他死我立刻自殺！”眼見著史澤人眨眼間已危在旦夕，我急聲開口。

死而復(fù)生未過十二個時辰的存活狀態(tài)下的人的身體，對于鬼魂來說是難得的最佳容器，此刻距離我死而復(fù)生還沒超過十二個時辰。

在群鬼之間再見滋事的女鬼，我清楚群鬼是為我而來。

如果我自殺，群鬼就無法拿我的身體作為容器。

隨著我話語出口，已被卷到窗口的史澤人的身體就此懸空靜止。

“把你脖子上的珠子取下來，我們就放了他。”滋事女鬼緊接著冷聲開口。

“你們先送他走，我再取下珠子。”我絲毫不信女鬼的鬼話。

“你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再聒噪我們就把他扔下去。”滋事女鬼飄行到我面前，陰鷙目光死盯著我。

“你們?nèi)绻阉酉氯ィ視⒖套詺ⅰＤ阕钋宄瑢に缹ξ襾碚f輕而易舉。”我穩(wěn)穩(wěn)心神強(qiáng)自鎮(zhèn)定。

我再次開口后，已見過狗靈的滋事女鬼持續(xù)死盯著我，開始沉默不語。

屋內(nèi)就此靜寂間，狗靈悶聲告訴我，史澤人無法講話，應(yīng)該是被鬼魂們封了口。

史澤人已被禁錮了動作已被封了口，他即便再有本事也于事無補(bǔ)。

狗靈的告知，讓我不由得瞟一眼身體懸空靜止的史澤人。

史澤人面朝著窗口，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有鮮血，不斷的從他右手食指傷口處滴落地面。

我瞟一眼史澤人即時收回視線后，再次迎上滋事女鬼的目光同時向狗靈鄭重承諾，倘若我能死里逃生，倘若我能找到放它自由的方法，我會果斷放它自由。

狗靈沉默會兒，再開口是讓我給它起個名字。

自從離開潯埔村，我無時無刻都在思念著遠(yuǎn)在閩南的莊姨，聽到狗靈的請求，我給它取名為念閩。

狗靈輕聲重復(fù)幾遍念閩，沒再多講什么。

我和滋事女鬼對視良久后，她再開口是讓鬼魂們將史澤人安全送到樓下。

隨著女鬼開口，有鬼魂用鬼力擊碎了窗戶，史澤人的身體緊接著被鬼力裹挾著從窗口遁離我的視線范圍。

我心下稍寬著，在眾鬼環(huán)繞中快步靠近窗口，密切關(guān)注史澤人的情況。

直到史澤人的身體平安落在地面上，直到鬼魂們解除掉他身上的鬼力束縛，我才收回視線。

在此過程中，我刻意避開了史澤人的臉。

面臨死亡時刻，情緒是最無用的存在，我不需要知道他心中情緒，也不需要他對我有多余情緒。

他已安全，也就輪到我和狗靈伺機(jī)搏命了。

事實上，不管史澤人能否安全離開，我都不會便宜了群鬼。

“我們已經(jīng)放了他，該你取下你脖子上的珠子了。”我收回視線間，隨著女鬼的再次開口，屋內(nèi)鬼魂們皆興奮了眼神蠢蠢欲動。

“不要妄想拖延時間，你這次逃不掉的。”我還沒來得及接腔，女鬼已用鬼力束縛了我的雙腿。

我頓失斗志，不由得苦笑間，狗靈讓我做好去拿黑傘的心理準(zhǔn)備。

緊接著，狗靈從我體內(nèi)沖出，巴掌大的身體迸射出耀眼白光。

聚攏到我身邊的鬼魂們皆慘叫著紛紛避讓的同時，我的雙腿重獲自由。

我顧不上心中的訝然情緒，即時在狗靈的相伴下快速沖向鞋柜攥住黑傘撐開黑傘。

我甫一撐開黑傘，狗靈憑空消失。

我以為有了黑傘的庇護(hù)，自己就能逃出生天，然而隨著狗靈的憑空消失，就又有鬼力襲擊向我。

我的身體不受控制的被彈離原地重撞在墻壁上再跌落地面間，手腕處又遭到鬼力襲擊。

劇烈疼痛，使得我松開了黑傘。

我的身體緊接著被鬼力束縛著高高舉起間，史澤人竟是控制著一鬼魂帶他從窗口重回房子。

他一回返，就朝著房內(nèi)推出一掌。

有血色的梵文符號從他掌心中涌出，沖向房內(nèi)的鬼魂。

但凡是被血色梵文符號波及到的鬼魂，來不及慘呼就已然魂飛魄散。

瞬息之間，房內(nèi)的鬼魂已被消滅大半。

房內(nèi)剩余鬼魂的關(guān)注力，頓時盡數(shù)朝向史澤人。

束縛我身體的鬼力頓失我的身體跌向地面間，房內(nèi)剩余的鬼魂齊涌向史澤人。

我跌落地面后，邊嘔血邊費力爬起來時刻，房內(nèi)的鬼魂已然盡數(shù)消失，史澤人渾身是血正奄奄一息模樣躺在地板上。

我頓時淚如雨下，連忙手腳并用著趕到史澤人身邊。

“師父……”我跪在史澤人身邊嚎啕大哭。

“寶兒乖，不哭啊。”史澤人虛弱發(fā)音，想要抬手替我擦拭眼淚，卻無法抬高胳膊。

“師父你干嘛回來……對不起……我就是個掃把星。”我緊緊握著他的手，滿心自責(zé)。

孤兒院的張栓已因我而死，如今我又累及他奄奄一息。

“胡說。寶兒可不是掃把星。”他話語出口，開始連嘔鮮血。

我淚水肆虐著連忙替他擦拭幾下唇角鮮血，再手腳并用著將他的挎包帶到他身邊，在挎包內(nèi)翻找手機(jī)。

“寶兒，不用再向誰求助，師父已經(jīng)不行了。師父不想再被誰死而復(fù)生，想順其自然。”不等我找到手機(jī)，他突兀從地上坐了起來制止我的動作，全無之前的虛弱模樣。

他的情況，讓我掩面痛哭。

我知道，他已然處于回光返照狀態(tài)。

“寶兒不哭，再哭你就沒機(jī)會聽師父的遺言了。”他揉揉我的頭頂輕聲笑起。

我努力抑制著心中的悲傷，先恭恭敬敬給盤膝坐著的他叩三個響頭，再無聲淚落著跪坐在他面前。

他溫暖目光望著我，抬手替我擦拭下臉頰淚水，再淺笑著告訴我，這世間沒有意外，一切都是因緣和合。

人與人的緣份，有時候說散就散。

我和他的緣分顯然已經(jīng)滿了，我該學(xué)會隨緣。

他沒有做筆記的習(xí)慣，給我留不下什么修煉手冊。

他時間已然不多，已沒機(jī)會再教我什么本事。

他，是個不稱職的師父。

他不知道自己能回光返照多久，他想要將自己記憶里最深刻的話語分享給我。

他參佛的第一天，高僧曾提點他：

拜佛，不是彎下身體而是放下傲慢；

念佛，不是累積數(shù)字而是清凈心地；

合掌，不是雙手作秀而是恭敬萬物；

禪定，不是長坐不起而是心無掛礙；

歡喜，不是顏面和樂而是心境舒展；

清靜，不是摒棄欲望而是心地?zé)o私；

布施，不是花錢買功而是舍棄貪欲；

信佛，不是學(xué)習(xí)知識而是踐行無我。

他直到此刻，才明白高僧圓寂之前為何讓他離開寺廟再入俗塵。

他不入俗塵，也就無法圓了我們的師徒之緣。

對于他的死，我無需有多余情緒。

對于任何出現(xiàn)在我生命當(dāng)中的人或事，我要做的和能做的就是經(jīng)歷它并逐漸成長。

他講到這里，聲音戛然而止，臉上的表情不再變化。

我連忙將手伸到他的鼻子下面，發(fā)現(xiàn)他已然氣息全無。

我情緒崩盤哭的昏天黑地，能控制住情緒后再次開始在挎包里翻找手機(jī)。

找到手機(jī)后，我遲疑下?lián)芡藭r潤生的電話。

我在時潤生接通電話后，盡量用平靜語氣告訴他，我連累史澤人喪命在住所，我想要拜托他幫我葬了史澤人。

我話語講完，沒給時潤生再開口的機(jī)會，直接掛了電話。

接下來，我將挎包和不斷響起的手機(jī)擱在史澤人身邊，再取來鞋柜上的佛珠擱在史澤人手中，再給史澤人叩幾個響頭后，換套干凈衣服帶著黑傘和銀行卡快步離開房子。

自此之后，我即便千難萬難，也會恪守自己向時潤生爺爺?shù)某兄Z，從時潤生的生命中徹底消失。

我如此不祥，早該獨自流浪，再不要去連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