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再次踏進這棟樓，葉恩心的心臟像浸在了冰鎮酸梅湯中一樣，酸澀，冰涼，呼吸困難。她竭力讓自己平靜起來，可是心中那種酸酸澀澀的感覺卻彌漫了整個胸腔，就快要往鼻子眼睛上走。

葉恩心閉上了雙眼，深吸了一口氣。

空氣中是一股若隱若現的香水百合的氣味，是葉恩心喜歡的香味。葉恩心用力按了按自己的掌心。

再次張開眼睛，她若無其事了起來。——起碼表面上是這樣，她的臉上又恢復了大方得體的微笑，她微笑著回應著同她打招呼的工作人員，由工作人員帶著來到了會議室。

墨遲御早在那里等她。

“總裁，葉小姐到了。”

葉恩心不知道自己的嘴角該擺什么弧度，不過還好，臉上的標準動人的微笑就如同女明星都有的面具，葉恩心也已經習慣了這個弧度，不太費力就可以擺出。

墨遲御轉過身來，見到的便是這樣的葉恩心。

身姿窈窕，即便是最基本款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是大氣美麗的，墨發隨便地挽在腦后，臉上化著極淡雅的妝容，她就這樣站在那里，優雅、得體、游刃有余。

墨遲御站在落地窗前在等葉恩心的時候，他一直在想，葉恩心再次見到他，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葉恩心臉上會不會有一點忐忑，像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樣。

她會愧疚，還是生氣，她會開心，還是難過……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重逢這一幕。

可是都沒有，葉恩心都沒有。和他再次面對面的時候，她臉上掛著得體并且官方的笑容，如同面對著記者的采訪，溫柔但疏離，親切但防備，動人但沒有什么個人感情，仿佛他們之間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的陌生。

墨遲御在桌子下的手狠狠地握緊，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之前的那些想法傻透了。

他怎么會有那些傻念頭？明明是她離開了他。

于是墨遲御的嘴角也勾起了一絲弧度，但是沒有任何溫度，就是一抹，冰涼的笑意。

兩個人真的如同僅僅是工作關系的生意伙伴一樣公事公辦地坐了下來。過去似乎在這一瞬間都一筆購銷了。

只怪兩人演技太好。一個擅長口是心非，一個擅長死不承認。

“墨先生也知道這次我來是為了什么吧。”即便感覺到了墨遲御周身的涼氣，葉恩心臉上的笑意依然未退，隨后她精致的菱形唇中緩緩說出了這些話來。

墨先生？

從葉恩心的口中又聽到了一個自己不想聽到的詞。墨遲御條件反射似的想要環視四周，看看這間會議室是不是真的沒有別人在，僅僅是他們兩個人面對面時，這個女人怎么能這么絕情？

“嗯。”墨遲御從嗓子里勉強擠出了一個聲音。她明明回國來了，卻不找他，只當不認識他，偏要他逼她來，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游戲代言罷了。他，竟然還不如一個游戲代言。

“那墨先生怎么看呢？”

一個游戲代言，葉恩心如果直接跟他開口，墨遲御怎么可能不給她，哪怕只是一個電話。可是她偏要這么陌生的、公事公辦的態度，墨遲御有些焦躁地舔了舔嘴唇，她一直是這樣，想要什么從來都不直接和他說，仿佛是兩個不太熟悉的人一般。

見墨遲御半晌不說話，葉恩心輕咬了一下下唇，出聲道：“墨先生？”

“哦。”墨遲御回過神來，蹙眉道，“我認為葉小姐不是很適合這個角色。我勸葉小姐還是放棄吧。”

葉恩心完美的面具似乎裂了一條縫，笑容一僵，放棄，放棄，這個男人為什么什么時候都能把放棄這兩個字說的如此輕而易舉，想到這里，她的眉毛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不知道墨先生認為我哪里不適合？不瞞你說墨先生，我們公司這次派我過來可是勢在必得的，這個角色，我要定了。”

墨遲御的心中一股無名火起，葉恩心為什么不能和他好好說話，哪怕就是簡單地說一句，她想要這個代言。可她不說，她偏要強硬，墨遲御的聲音更加冷硬起來：“可是我作為投資人，只要我說對代言人不滿意，公司是不會同意你做代言人的。”

“那么……你究竟對我哪里不滿意呢。”葉恩心目光灼灼地盯著墨遲御，仿佛一定要給列出個一二三點說出個頭頭是道來。

“我……”墨遲御一時語塞，一個游戲代言，哪怕是高級的全民游戲，也沒有什么特別高的要求，更何況葉恩心盤靚條順，哪里會不適合，墨遲御又不愿意承認，他不過是在找茬罷了，于是哼聲道，“你回國來就是要回來與我作對的嗎？”

終于開始說起兩個人的私事，可惜，卻是劍拔弩張的狀態，葉恩心索性也不裝了，往座椅后背一靠，輕哼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看著墨遲御：“哪里哪里，不過墨先生倒是一如既往的無情。”

無情？

墨遲御突然覺得心中一痛，無情？那些深夜買醉為了誰，那些一蹶不振，那些痛苦失意，那些狼狽不堪，都是為了誰？以前的墨遲御嗤之以鼻的事他做了個遍，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那么沒出息，可到了罪魁禍首這里，竟然只得了“無情”兩字。

“商人利為先，葉小姐談什么情。”墨遲御壓下了心中噴薄的怒火，對著葉恩心淡淡道，卻句句違心。

好一個商人利為先。葉恩心覺得掌心一片冰涼，反倒平靜了下來，她正了正身子，收起了那些似笑非笑的神色：“墨先生如果真是利為先，應該明白我能為貴公司帶大多大的利益。請墨先生再好好考慮一下，我先失陪了。”說罷，葉恩心站起身來，轉身離開了。

“恩心……”墨遲御望著她的背影輕聲念道，“恩心。”

這個他曾經念過千百遍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