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回京

他要娶杜鵑了。

薛楠像個見不得人的賊一樣，偷偷的在門紙窗上戳了個很小很小的洞，屏住呼吸，生怕被發現。

通過這個小小的洞，薛楠看到了她愛的紅塵和其他女人抱在了一起。

紅塵似乎是剛醒沒多久，披散著頭發坐在床上，即使是傷勢初愈，卻也不減他眉目風姿半點。

而嬌羞的杜鵑以一種很依賴的姿勢鉆進他懷里。

他輕拍著她的手臂，就像薛楠昨晚拍著他的手臂哄他睡覺一樣……

薛楠沒哭，也沒資格鬧，她只能小心翼翼的踮著腳尖，快步走回了他們隔壁的小空房，失魂落魄的把圣旨供在了桌子上。

“還是明天再給他吧，”他們這對有情人好不容易互通心意，終成眷屬，自己還是不要沒眼力見的進去打擾了。

細細想來，從前沒注意到的梢枝末節，到如今才被薛楠挖掘出來，難怪杜鵑對紅塵的傷勢那么上心，平時也是很有耐心的教紅塵做糕點……

她每日都和這二人接觸，竟然一點都沒察覺到他們的關系。

“真是粗心大意，差點插足了別人的姻緣。”

薛楠承認自己喜歡紅塵。

但當她看到杜鵑柔柔的靠在紅塵懷里時，她終于明白自己和杜鵑之間差在哪里。

杜鵑有屬于女子的溫柔小意，身段是柔軟的，皮膚是潔白無瑕的。

而她自己滿身疤痕，穿上盔甲體型和男人差不了多少。

最主要的是，她……不能生育。

薛楠在喝下那藥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自己再也不能懷孕。

但是行軍打仗關乎到全部兵將和萬民的性命，也關乎到哥哥的聲譽，如果被發現是女子冒充將軍領兵，可以想象到士兵將多么惶恐，百姓也會喪失對朝廷的信任。

而且薛楠從小羨慕男子，他們可以參加科舉，入朝為官，也可以參加武試，年少從戎，保衛國家！

可她作為女人，未來的命運就是嫁給合適的人，為他生一堆孩子繁衍后代，懷孕不能同房時還要大度納妾，伺候公婆日日請安，以夫為天，以子女為信仰，困在那小小的宅院里，度過此生。

以前，好多名門貴女都笑她的想法離經叛道，就連一向疼愛她的奶媽也因此責備她道：“你怎么就這么自私，你母親好不容易生下你，結果你卻不履行做女人的義務，你說你對的起誰啊！”

當時的薛楠哭的好慘，只有哥哥在一旁安慰她說：“楠楠，你一點都不自私，如果沒有你這樣的巾幗英雄不顧自身性命去拼搏殺敵，哪還有她們后宅婦人的安寧生活呢？”

“再說了，我相信咱們的母親生下我們絕對不是為了讓我們當傳宗接代的工具，她最愛我們，當然是希望我們活得順心，阿妹，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你的人生怎么活都與旁人無關。”

所以即使現在薛楠不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今生不能當母親，她也絲毫不后悔。

也許她這樣的人注定要孤獨一生，也許當她年邁垂老的時候寂寞如雪，只有一匹老馬和獵犬陪著她。

但她年輕時看過山河壯麗，指揮過千軍萬馬，實現過自己的抱負。

鮮衣怒馬，烈焰繁花，真乃此生無憾！

薛楠收拾好心情，打算以后和紅塵保持適當的距離，還不能讓人看出來她在疏遠他，說實話這個有點難，不遠不近的度很難把握。

…………………

終于回到了京城，薛楠面見過圣上以后，剛出宮門就騎著駿馬直奔將軍府，迫切的想見到哥哥，向他訴說自己的心事。

可當她看到守在府門里等候多時滿面擔憂的哥哥時，卻什么也不想說了，只想像小時候那樣抱著他。

未免旁人察覺，薛臨躲在府門里，等薛楠進來后關上大門薛臨才敢上前。

“楠楠，你瘦了，黑了……”話都沒說完哥哥就哭了，被他感染得薛楠也想哭，于是他們就這樣一邊哭著，一邊關心著對方的身體，每日三餐吃的怎么樣，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薛楠和哥哥哭了許久終于是哭夠了，看著對方布滿淚痕的臉，都忍俊不禁的笑了。

薛楠回到自己熟悉的閨房，發現一切擺放還是老樣子，簡單的梳洗了一下，換上了久違的女兒裝。

剛到前廳，皇帝的賞賜就下來了，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玉佩寶石，數不勝數。

薛臨跪謝皇恩后，打點了公公，然后看都沒看賞賜，直接讓下人抬到妹妹的庫房。

“哥，你給我這些干嘛？我一個女兒家哪能用得了這么多東西?！?

薛臨拉住妹妹的手說：“這些都是你用命換來的，是你應得的，楠楠，哥對不住你?。　闭f完嘴一撇，又要哭。

“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小就喜歡做男子，我該謝謝哥哥讓我夢想成真才對呢！”

總算是哄好了哥哥，吃飯時屏退下人，和哥哥簡單的說了下軍營里發生的事兒，介紹了有明顯特征的兵將，免得以后穿幫，至于紅塵救她的那件事，薛楠也以兄弟情義一筆帶過。

…………

夜晚，圓月皎皎，映襯得群星黯淡無光，菏塘中孤月自賞，波影粼粼。

薛楠躺在陪伴她從兒時到如今的雕花梨香木床上，聞著熟悉的熏香。

萬籟俱寂的氛圍下，薛楠心中的苦澀溢出，最后只能逃避現實，像只蠶蛹般縮進了自己的小被窩里。

哭聲隱隱，夜色薄涼。

明日天亮或許就又是新的一天了……

紅塵的喜帖送到了將軍府上，他在世人眼里是鎮國將軍的救命恩人，恩人成親，將軍豈有不去的道理。

薛楠親自去了庫房一趟，精挑細選了一座送子和田玉觀音，讓哥哥作為賀禮帶過去。

然后自己獨自一人帶著酒去了岳山。

那里有顆老桃樹，薛楠自小就喜歡聞桃花的味道。

每次不開心時，就會跑到那山上，躺在桃花樹上，看著天上的白云，自由飛行的鳥兒，思考自己以后會嫁給什么樣的人，過怎樣的一生……

年少的她不明白，不是所有的姑娘都能嫁給想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