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判斷

傍晚，西沙渡口岸邊的鄧子龍所部營地。

營地中央，老將鄧子龍身上的甲胄已經卸去，此時正身著一件常服坐于帳中，雙手拿著一柄寶劍慢慢擦拭著。

鄧子龍，字武橋，號大千，別號虎冠道人，明朝名將、杰出的抗倭將領、軍事家、民族英雄。

鄧子龍是主要活躍在明朝萬歷朝時期的一員驍將，在征討賊兵的過程中慢慢被提拔起來，后還曾因部下叛亂被判入獄。

萬歷二十六年四月丙辰，明朝兵部上書讓鄧子龍任副總兵、統帥水軍出征朝鮮，經明神宗同意后，鄧子龍跟隨陳磷東征。

在黨爭嚴重的明朝，朝堂內部官員之間的相互傾軋極為嚴重，這一點在軍中也不例外。

鄧子龍能夠幾起幾落，靠的就是過人的勇武和實打實的戰績提拔上來的。

“大人”

帳外，一名將校掀簾入內，朝鄧子龍躬身行禮道。

這名將校年約三十出頭，名為童慶生，乃鄧子龍麾下一把總。

“情況怎樣？”

鄧子龍抬首看了一眼入帳的童慶生，手中動作不停，輕聲詢問道。

“大人，他們在營地周邊已經布置了數十名哨探，雖未干涉我們的人員進出，但一切卻全都在他們的嚴密監控之中。

而且，他們還派出了一騎快馬朝東南方向而去了”

童慶生躬身一禮，神色凝重道。

“自己的領地突然闖進來一伙陌生的強人，他們自然會感到緊張，對我們進行嚴密監控，以及派人向上面匯報請援也在意料之中。

我命你派人與他們的人接觸接觸，可有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鄧子龍聞言放下手中長劍，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接著問道。

“回大人，屬下已經派人前去打探了，不過他們明顯對我們極為防備，探聽到的消息極為有限”

童慶生的面上露出一抹慚愧之色道。

“說說”

鄧子龍點點頭以示并不在意。

正如他剛才所言，面對突然到來的他們，對方若是真的對己方毫無防備，那鄧子龍才要真正擔心。

“大人，據這里的那些勞工所言，這片大陸名為東洛島，是一座巨大的島嶼，島嶼的統治者是一個名為夏國的勢力，我們眼下所在的這個地方則是夏國的燕郡”

童慶生道。

“夏國？細數我華夏歷朝歷代，以夏為名的國家和勢力可不多，可知道夏國的君主是誰？”

鄧子龍臉上若有所思。

“據他們所言，此夏國的君主名為趙安，乃是來自西漢的營平侯趙充國之孫”

“本是西漢將門之后，卻取國號為夏，看來此人野心不小！”

鄧子龍眸中精光閃動。

在官場浮沉數十年，鄧子龍的閱歷和見解也早已非是年輕時可比。

從立國號為夏這一點，他就一眼看出趙安是想要盡量擺脫漢朝對自己的勢力的影響。

“大人，難道我們真的要在這里靜靜地等候他們兩天時間？”

眼見鄧子龍微微陷入了沉思，童慶生臉上略一遲疑之后，忍不住出聲問道。

“自然是要等到他們的答復才行”

鄧子龍聞言點了點頭。

“大人，眼下對方意態不明，此舉是否太過冒險？

如果他們意欲對我們不利，此時正在向后方請求援軍，我們如此坐等豈不是無異于束手就擒？”

童慶生神色焦慮。

“慶生，你的擔心不無道理，本將也不想將眾將士的性命置于險地。

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船上的補給已經不足以支撐我們穿越數百公里的海洋返回明島。

此番若是不能在此地獲得足夠的補給，難道我們還能將希望寄托于這片茫茫的未知海洋？”

鄧子龍臉上的神色也是轉為凝重，出聲反問道。

“大人，據屬下觀察，這夏國應該還算是一富庶之國，百姓家中應該還藏有余糧，我們何不就地取之？”

童慶生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出聲建言道。

“混賬！

此地的百姓明顯皆為漢人，我等身為大明水師，豈能向這些無辜的同胞拔刀相向！”

鄧子龍口中一聲爆喝，朝著童慶生出身訓斥道。

想他鄧子龍一生忠勇，手中雖是染了無數人的鮮血，但那也都是叛軍和敵寇的，豈能容忍此等妄言。

“屬下妄言，還請大人降罪！”

看著勃然大怒的鄧子龍，童慶生心中發憷，聯想到這位老將軍的為人，當下不敢怠慢，立刻下拜請罪道。

“哼！

此等悖逆之言你也敢說出口，難道你也想去當叛賊不成！”

鄧子龍心中怒氣不減，用手指著下拜的童慶生，口中厲聲喝問道。

“屬下不敢！”

聞言，童慶生連道不敢。

見此，鄧子龍心中怒氣這才稍緩。

此舉并非鄧子龍大題小做，實是有前車之鑒。

當初，鄧子龍因麾下軍卒叛變而被奪職入獄，起因就是因為他偏袒自己麾下的軍卒而導致的。

自此之后，對于麾下將士他就管得更加嚴厲了。

“念及你也是為軍中將士作想，此次又是初犯，我就不做追究，但若敢再有下次，本將定親手將你斬于帳中！”

考慮到眼下所出的處境，鄧子龍這才絕了想要處罰童慶生的念頭，口中依舊嚴厲道。

“謝大人不罪之恩，屬下定不敢再犯！”

聞此，童慶生立刻躬身拜謝。

“好了！起來吧！

本將知道，你口中雖是答應，但心底卻未必服氣”

過了好一會兒，鄧子龍才徹底消了氣，命童慶生起身，說到這里眼見他欲要解釋，連忙伸手制止住童慶生，才再度道：

“不過，你有沒有想過，眼下我們對這個夏國的底細根本就不了解，其水師實力如何也不得而知？

此時我們若是在此縱兵劫掠一番，難保對方不會派出水師圍剿我們，甚至直接尾隨我們到達明島，難道你想置我明島數十萬軍民于死地嗎？”

“屬下思慮不周，還請大人降罪！”

童慶生聞言神色微白，又準備再一次下拜請罪道。

“行了！起來吧！知道錯了以后就不要再犯，行事前多想想！”

不過，這一次卻被鄧子龍一把攔住了。

“喏！”

童慶生滿臉羞愧，躬身應喏。

“大人以為這夏國會是一個強敵？”

過了一會兒，童慶生才低聲詢問道。

“是敵是友這一點，暫時還不得而知。

不過，從今天下午的接觸來看，一個能得百姓和將士如此擁戴的國家，其實力定不能小覷”

鄧子龍搖了搖頭，道了一句。

“這，，，”

童慶生面露不解。

“慶生，你有沒有想過，今日我們若是真的如同你所說的一般想要在此劫掠一番，有幾成勝算”

“自然是十成把握！

據屬下觀察，這些人不過是一群普通百姓，唯一的那一隊士卒也都是一群明顯未經戰火的地方士兵，以他們的人數和實力，根本不可能阻擋我們片刻！”

童慶生一臉肯定道。

“你說的不錯！”

鄧子龍聞言同意地點了點頭。

“在雙方實力相差如此之大的情況，那裴偳不過一區區雜造局副使為何不帶著人先躲起來，反而還直接帶著人堵上前來質問我們？”

接著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再度向童慶生發問，說完也不待童慶生回答，就斷然道。

“這是因為他們是發自真心的擁戴自己的國家，也很有信心！”

鄧子龍的這一番判斷讓得童慶生終于是面露恍然，明白過來其中的意思，同時心中也是凜然。

假若鄧子龍的這番判斷真的準確，那他之前的那一番建言還真有可能會為明島惹來大禍。

第二日清晨，薊城郡守府。

篤篤篤～

時辰未及卯時，燕郡郡守李九齡的臥室房門就被下人敲響。

被任命為燕郡郡守以后，這位唐末時期一直很不得志進士先生終于得到了一展胸中抱負的機會。

為此，李九齡自上任以來，并未在薊城置辦產業，一直都是居住在郡守府衙門里，便于隨時辦公。

“何事？”

聽到敲門聲，李九齡立刻從睡夢中驚醒，坐起身來朝著門外道。

“大人，懷戎縣傳來急報！”

門外，負責值守的郡吏恭聲道。

聞言，李九齡不敢怠慢，立刻起身穿上衣物就往外走去。

來到房外，他從郡吏手中接過急報就立刻細細查看起來。

“大明水師？

速去通傳嚴大人前來議事”

將內容看完，李九齡神色凝重地低喃了一聲后，立刻朝著那名郡吏吩咐道。

“喏！”

郡吏快速躬身領命而去。

李九齡口中的嚴大人名嚴子明，乃是燕郡郡尉，負責掌管全郡郡兵和軍事。

“大人，匆忙召集下官前來所為何事？”

不久，一身官服的嚴子明就匆匆趕到了郡府。

“子明，這是懷戎縣西沙渡口那邊傳來的急報，你看看”

李九齡將急報遞給嚴子明道。

“大人，依屬下之見，這支大明水師既然主動向我們提出了幫忙的請求，我夏國就不應該冒然將其拒之門外，當盡快前往與之接觸。

不過，如今燕郡初置，郡內郡兵不過數百人，還分散在各地維持治安，為了保險起見，當速速派人通稟鎮北將軍，讓其派遣一支精銳士卒前往懷戎與我們匯合，以防不測！”

將信函看完，嚴子明沉思片刻，建言道。

“嗯，子明所言有理，就照你說的辦！”

聽完嚴子明的建言，李九齡略一沉吟之后就點頭贊同道。

當即，郡守府就很快派出快馬前往渠黎鎮通稟鎮北將軍岳鐘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