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綠豆不再看那小子，轉頭去看那中央的水面。

原本泛著粼粼波光的水面，迅速結冰，邊緣處還被擠壓出了冰棱，而后緩慢的開出朵朵冰花。

張綠豆從未看過這種場面，她驚詫的瞪大雙目。當然，周遭還有不少的人跟她一個反應。

那一聲編鐘聲響飄遠后，間隔很長的一段時間，悠長的笛聲又先奏起，其他樂器緊隨其后響起。

一個男子抬手接住一片花瓣，“是花……”

張綠豆一愣，這才抬頭盯著不斷飄花的上方，在光影里，她好像看到了什么……

“下來了下來了！”

“什么下來了？”

“你們別說話啊，安靜看啊。”

而后，幾乎是所有人，他們那雙夾帶著期望的眼睛死死盯著上方。

那穿著紫色異族紗衣的阿古麗依坐在一個鑲金紅木圓環上，跟仙女下凡似的降落了下來。

不知是否是張綠豆的錯覺，那跟綠松石一樣顏色的眼睛，穿過層層人群，盯著她的眼睛。

阿古麗依雙腳落地時，奏樂戛然而止。

所有人屏息而待。

她抬起雙手，緩緩翹起一只腳，抬眸，眼睛依舊盯著張綠豆。

這個姿勢，跟那天在木屋里頭看到的木雕是相同的！

阿古麗依轉眸，瞄了奏樂處一眼。領頭的奏樂者頷首，隨后妙音起。她雙腳輕踩在平滑的冰面上，裙擺隨她而動。

紗裙上點著的精細小寶石在頭頂光芒的照耀下，像是在紫色天空中的不斷流動的細碎星辰。

不管她如何舞動，眼睛都始終都沒離開張綠豆。

這可讓張綠豆坐不住了，反正周遭的人都看不見她，她索性從闌干上翻過去，走到阿古麗依身邊，“喂！你又在搞什么鬼！”

阿古麗依含笑瞄了她一眼，“自然是在消磨時光了。”

“你！”張綠豆氣急，可是在別人的地盤里，她是真的沒有其他自救法子，只能委屈的跟她商量，“真的沒有雙全法嗎？”

她緩緩舒張快雙臂，“若有，我也不會如此做。干脆，你就當犧牲自己，成全我吧。”

張綠豆啞然，對于這種極端自我的人，說什么都是對牛彈琴。她氣沖沖的轉身從這里走開，找了個角落蹲著，她本就不熟悉這修魂的歪道，騙阿古里依也行不通，簡直就是束手無策嘛！

此刻，她就只能干等著，等……李隱空來救。

想到他，眉宇間浮現出幾分擔憂，不知道，自己變成這個樣子，對他會不會有什么影響……

正如她所擔憂的，李隱空此刻處境確實不好，消失變成枯骨的地方還在不斷擴大，不過神奇的是，這些變成骨頭的地方他都還能控制，就是行動遲緩了些，只能靠走，去這個人說的地方。

他猜想或許是因為張綠豆還尚存一息……

他的狀況也被一旁被捆住的宋里看在眼里，“這位俠士，你這樣……一會兒打起來真的沒問題嗎？”

這人關心可不是什么李隱空的死活，而是他能不能徹底除掉阿麗古依。

李隱空都懶得看他，“你跑起來沒問題不就結了？”

宋里被噎的有些難堪，沉默片刻后，他又繼續開脫，“其實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的……呃，其實是她自己把自己給害死的，跟我們兩個其實沒太大關系的……”

本在翩翩起舞的阿古麗依忽的停了下來，她抬手一揮，這熱鬧場景瞬間煙消云散。而后她提裙往張綠豆離開的方向走去。

“其實是她先來招惹我們的。”宋里腦袋埋的低，滿臉悔恨，“那么貌美的人主動貼上來……我想天下沒幾個男人會拒絕。”

李隱空瞟了他一眼，沒開口講話。

原本走在平地上的張綠豆，周圍的場景又開始變化，腳下踩著的堅實地面開始快速往下陷。

她從上面往下掉落，最后落在一間像是專門給這些歌姬舞姬打扮的屋子。

“阿古麗依！他來了！”一個穿著藍色衣衫美貌女子提著裙擺急忙跑來。

那剛在耳邊別上一朵紅艷花朵的阿古麗依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是誰！是宋知有嗎！”

“不是！是鄭南禮鄭大人啊！”

聞言，那興奮神色瞬間蕩然無存，她滿臉掃興的坐了回去，繼續捯飭自己的金發。

藍衣女子撇嘴，“對我們如此就算了，可你別總是這樣甩鄭大人臉色啊。”

“他雖位高權重，可樣貌姿色平平怎配的上我。我早回絕過他，他還一廂情愿的苦苦糾纏，簡直是厚臉皮。”阿古麗依盯著銅鏡里的自己，這心里越發氣憤。

“別再這般高傲了，你別忘記了，你的今日如何來的。聽姐姐一句勸告，那鄭大人絕對是你最好的歸宿。”藍衣女子抬手輕輕拍著她的肩，“這皇城有三大奇談，一是那有違倫理，死了愛人瘋瘋癲癲念著喜鵲架橋來接他，從高樓一躍而下的丞相之子。”

“二就是那折戟投敵的李大將軍。三就是癡情高官不顧一切要娶皇城第一舞姬。”

“這些不過是那些人吃飽了撐的臆想出來的罷了。愛情向來講究你情我愿，我又不愿。”

“阿依……你再好好想想，那個無數女人想要的位置，是專門為你而留的啊。”

“阿姐！別說了！我喜歡的就是宋知有，不是什么鄭南禮，我現在不會喜歡他，今后也不會喜歡他！我就是喜歡乞丐也不會喜歡他！”阿古麗依拍桌而起，扭頭離開。

這屋里其他眼紅的舞姬冷哼一聲，“被捧得太高，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不過一養在黃金籠子里供人玩樂的金絲雀罷了。什么時候看膩了，也就那會兒事。”

“我看流姐也別在關照這種不識好歹的了，小心有一天被她拖下水啊。”

阿古麗依氣沖沖的離開，先是找個地方縮起來，而后她又隨手抓一個人，“宋琴師今天可有來？”

“剛奏完離開呢。”

說罷，她趕忙追去。張綠豆覺得反正在這兒干等也是無聊，索性跟著她跑去。

“知有！知有！”隔著大老遠的，她就沖著那個白色背著古琴的身影喊著。

她連著叫了好幾聲，那人才轉頭，一看是她，面露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