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蟲行(二十三)
- 皎月孤鴻
- 妖巡
- 3245字
- 2020-12-26 21:00:00
天劍門廢墟,有許多江湖之影紛紛落在此地,他們是渺小的江湖人亦是渺渺眾生,他們拾起了藏在枯骨塵泥下的天劍門之劍,無論是普通的劍,還是尊貴的劍,都被一一挖出,擦凈,收好。
劍可以用來守護也可以用來掠奪,歸根結底是殺人之物,時代不太平,劍不該被埋下廢墟下。
一個黑色的影子手持一把藍鱗劍,他站在人群之中說道:“天劍門滅了,但是劍還在,劍還在,就永遠都會有持劍的人。諸位,不殺寒雁,劍不回鞘!”這人的臉漸漸清晰,剛毅英俊,他眼神熾熱堅定。他是天劍門外門藍鱗劍弟子方化雨,出事之前,門主要他幫他去尋些上等玉料,說是頭上的風鱗花舊了,需要重新雕一朵,誰知,他回來時……天劍門就已不存在了……寒雁雷厲風行,如瘋子一般,他殺一個人,屠滅一個地方,如鯊魚吞食,太快,快的來不及反抗……
方化雨集結了原來以天劍門為首的武林盟剩余力量,此盟存在,不為什么江湖大義,只為殺寒雁……
眾人憤慨,灑淚離去。這次天劍門被滅,武林盟損失重大,而憫天司又是寒雁的勢力,雪國府仿佛無處不在。武林盟中人只得喬裝打扮,暗中配合。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除去寒雁的眼睛和耳朵……剿滅一個又一個的雪國府……
趁著世人對寒雁的憤恨,夜奪心以夜鬼猖的名義招攬江湖義士趕往龍盤山。
武林盟中人也井然有序的入侵各地雪國府,武林盟的熱血廝殺和對寒雁的公然反抗,點燃了壓抑已久的民心......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武林盟,短短幾日,雪國府漸漸無力......
睡了一覺,四海一身的疲憊煙消云散了。她轉頭看寒雁,他已經不在身邊了,四海揉揉眼睛站起身來,腰還是陣陣酸痛,不過好了很多,她環視四周,高聲喊了句:“師伯!”
沒有應答。
她好奇的翻了翻被子,又翻了翻柜子,沒有人......
她興沖沖的趕去偏殿,萬一師伯在偏殿飲酒喝茶呢,想著想著她肚子咕咕叫起來,她邊想著上次的肉湯邊興奮的推開了偏殿的大門,寒雁果然坐在那里。他低頭飲酒,一副冷漠的樣子。
“沒想到師伯這么聰明也能被我猜中!”四海興沖沖的坐在寒雁身邊,寒雁把手邊的小白盅緩緩推去四海面前。四海聞著那清香之味,早已無法抵抗,她笑道:“謝謝師伯!”她因饑餓而狼吞虎咽,不過片刻,就把盅中食物吃完了,她滿足的揉揉肚子好奇的問寒雁:“師伯,這是什么肉湯,我從未喝過這么好喝的肉湯。”
寒雁輕飲一口烈酒,眼睛淡瞄了一眼空空的白盅,輕描淡寫說了一句:“人肉。”
興奮的四海一下子安靜了,她低下頭,使勁晃了晃腦袋,繼而抬頭問寒雁:“我們......我們可以吃同類嗎?”
“弱肉強食,人類有什么特別?”寒雁冷冷的說。
“可是我們是同類啊!”
“不是。”
“你可以不是,但是我是......”四海低落著,她揉揉自己的肚子說:“對不起,我吃了你了,不過我會好好活著的,不然,你的肉就浪費了......”
她稚氣一言,看似不著邊際,卻輕輕揉了一下寒雁的心.....
四海轉頭無意看見寒雁腕間有血,她忙跑過去緊張握住他的手問:“師伯受傷了?”她邊問邊小心翼翼的為他擦去腕上血跡,寒雁收回手,微微皺眉道:“沒事。”
四海伏在寒雁的膝上,蹙眉抬頭問他:“師伯,我吃了同類的肉,我心里不舒服......”
“你不要把它當成人,或者別把自己當成人,它就不是你的同類了。”寒雁低頭看著她,他的安慰還是那么冷。
四海埋頭在他膝上,手捂著腦袋,像是受了多大委屈是的。此時,寒雁緩緩抓起她的右手,輕輕為她戴上一個銀手鐲,是衛煦的那一個,不過他重新雕琢了這個銀手鐲,手鐲中空鏤空,更輕,更美。在里面似乎有白色的小珠,隱隱約約的,看不清楚。四海感受到腕間的冰涼,她猛然抬頭看看腕間的手鐲,又抬頭看了看寒雁,她興奮的問:“送我的?”
還沒等寒雁開口,她起身興奮的摸了摸那鐲子:“不管是不是,我喜歡就不還你了!”隨后,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鏈,很簡陋,一根草繩穿著一顆露珠似的東西,她將項鏈摘下塞到了寒雁手里:“禮尚往來,你不虧,我也不虧!”
寒雁幾分嫌棄的的看著手中之物:“這是什么?”
“這是寒非師父把秋露封在冰琉璃里了,好看吧?”四海炫耀著,仿佛一個商販為自己的商品驕傲,讓顧客覺得要了她的東西就是占了天大便宜。
“很丑。”寒雁冷冷說了一句,手卻老實的將這項鏈收了起來。
“敢說我的東西丑?那你還給我!”四海護犢般的揚臉看著寒雁,寒雁冷漠的看著她說道:“那你有更好的東西,把它換回去嗎?”
四海低頭盤算著,自己這身衣服都是師伯給的,手鐲很好看,不能還回去,突然她靈機一動抬頭對寒雁說:“寒非師父曾說過,我是天下獨一無二的,你看,我能換嗎?”
“呵......你一點都不傻,還很貪心,什么都想要。”
“哪有!你要拿更好的東西換項鏈,我除了我,沒有更好的東西了!”四海認真的解釋道。
寒雁起身看著,低頭看著她問:“我問你,如果你拿你自己換項鏈,項鏈在誰手里?”
“我手里啊。”
“可我手里就什么都沒有了,你還說自己不貪心?”
四海急切的把自己的手放到他手里,認真的說:“我是你的啊!”
寒雁眼中現出一抹笑意幾乎微不可查,四海一副認真的樣子,莫名給了寒雁一種安心的感覺,時至今日,他已年過半百,雖有一副歲月不敗的容顏,但心已蒼老,蒼老的心每日每夜都無處停靠,她認真又笨拙的樣子倒讓寒雁覺得這世界還沒有那么糟。
他冷冷的對四海說了一句:“很丑。”而后又把項鏈放回她手里。他轉身向偏殿外走去。
四海怔了怔,開心的說:“師伯同意交換了!”
她沒頭沒腦的跟著寒雁,到了門外,寒雁卻攔住了她:“你確定還要跟著我嗎?”
“師伯去哪我去哪,好過自己呆著無聊。”
寒雁猶豫幾分繼續上前,四海依舊沒頭沒腦的跟著,她仔細端詳著手里的項鏈,雖然這個東西一直在她脖子上掛著,今日換回來,倒是如新的一般,怎么看都覺得好看。
寒非急切趕到雪御宮,剛剛跨過索橋上岸,他向前一步,腳下似有什么東西絆住了他,他抬腳一挑,一把寒鐵長槍出現在他面前,他緊緊握住這長槍:“這是寒聲之物,他身為將領絕不會放下自己的武器的......”寒非以長槍輕輕翻動腳下厚厚的積雪,果然,他看到了寒聲破碎的鎧甲......雪御宮前,能以如此殘忍手段殺害一個人的,唯有寒雁......
他緊握長槍,悲怒不已......兩只尖銳的手仿佛刺入他的心,他沒有方向可躲,躲在那里都是劇痛不已......他壓抑著心中悲狂,又十分無助......他是他的哥哥,身邊唯一的親人了,他求了半生,不愿自己的親人離開自己......他救了很多人,怎么就救不了身邊的人呢......
寒雁與四海走過一個窄窄的石橋,來到一座孤峰,孤峰如劍漂浮在深深的懸崖之上,白霧混著雪塵恍過眼前,涼涼的,痛痛的,忽然,四海眼前忽然暗了下來,原來他們早就走到一個洞中,洞中漆黑無比,只有前方不遠處恍著火光。
“師伯這是哪?”四海一張口突然被一股嗆嗆的味道嗆了一口,她停下來猛咳了幾聲,抬頭看寒雁,他早已走到洞口盡頭,四海有點害怕,急忙跟緊寒雁。
洞道盡頭是一個不怎么大的石窟,石窟里有一座兩人高的黑色煉爐,煉爐下有個添柴口,從口中可見,爐內只有微弱火苗了。
四海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寒雁就吩咐她道:“爐中火勢有點弱,你添些柴。”
“柴在哪?”
“墻邊。”
四海忙去墻邊摸索著,屋子里的燈火暗,她沒看清手里是什么,只覺得摸著干干柴柴的就抱起來,一股腦丟進添柴口,火一下子旺了起來,石窟里的景象一下子清晰了,丟在墻角高高如小山的柴骨,黑色的兩人高的煉爐,煉爐旁有一個高臺,用以觀察爐內的情況。洞頂倒懸著一個美好的女孩,她的頭離爐口很近,四海看到此景頓時打了一個冷顫......
“師伯,那個女孩......怎么被吊在那?”四海看著那個被倒吊的女孩,驚恐的問。
“其實,原本被吊在那里的人,應該是你......不過好在,你師父有些心機。但是他還是太自以為是了,以為自己能留住這個女孩。若非你來雪御宮當日,身上有傷,血氣外散,我辨出你并非清血,否則,你早就祭了這煉爐了。”
“師伯......你......你在說什么?”
“你的寒非師父深謀遠慮,你是這女孩的替身,原本要替她去死的......”
“替她去死......”四海有點不明白,但是她知道,這不是一件好事......
此時,寒非悄然從黑暗的洞道里出現,他輕功而上,欲斬斷束縛亦缺的繩索救她下來,寒雁像是早就有所準備一樣。
寒雁指尖聚氣輕輕一抬,爐中火忽然猛漲如蟒沖向寒非的眼睛,寒非頓時被那火蟒擊落,沉重落地。
寒雁淡淡一笑說:“我一直在等你。你來的有點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