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刺被林鋒雪重傷回到雪御宮。
他跪在雪御宮外,怕自己身上的血臟了雪御宮正殿,大雪落。
寒雁雪白的裘披映著他稍稍回復些血色的臉,尊貴驕傲又脆弱。
寒雁站在永夜刺身前問:“鬼侯是生是死?”
“衛(wèi)昭派憫天司弟子將鬼侯帶去憫天司,但鬼侯逃走了。是一個御白鸞的白衣人協(xié)助他逃走的。那白衣人用大悲之曲摧毀了心魔兵......衛(wèi)煦緊張鬼侯的生死,是因為,鬼侯就是十七前叛逃憫天司的弟子畢方,也是......飛雨閣主以幽海王之子的名義窩藏之人......天劍門門主林鋒雪也去過藥廬了,他劍法高超,內力深不可測,屬下敗了。”
寒雁聽完永夜刺的稟報,微蹙眉頭轉身向正殿玉座上走去,白鸞,大悲之曲,這只能是他。沒想到,他還在攔我的路……寒雁握緊手掌,心中幽憤,卻恨不起來。沉重的玉門被關上了,大雪幾許被風雪卷入殿中,濕了地毯。門外的永夜刺還跪在地上,他呼吸沉重,而后慢慢緩了下來,直到胸膛不再起伏,大雪落在他身上,鋼鐵右臂感覺吞下了整個雪山的陰冷。他慢慢的變成了雪白的石頭,被雪鷹抓起,丟去了懸崖之下......
衛(wèi)昭自嘲似的笑笑,走出了憫天司,永夜刺已經在外面等他了......他心一沉,知曉了自己的宿命。他一個閃身落在永夜刺面前:“國主為何召見?”
永夜刺冷冷的回答他:“宗主以憫天司之名廣納江湖人士,為國主分憂,萬毒谷主又獻清血之藥,兩位忠心耿耿,勞苦功高。國主,要賞賜二位。”
衛(wèi)昭沉思片刻向前走去,身后跟著幾名弟子,永夜刺卻將幾位弟子攔下,冷冷道:“雪御宮不是誰想去就能去的。國主只召見了衛(wèi)宗主,無關人等還是留在憫天司吧。”
衛(wèi)昭揮手示意,要他們不要再跟隨了。永夜刺轉身攜衛(wèi)昭離開了。
憫天司頓時散出一股凄涼氣息......
到了蕩雪原,衛(wèi)昭被永夜刺帶領著穿過厚厚的圍墻,風雪如刀,催著脆弱的生命,奪走它們最后的喘息。城墻內是秩序井然的雪衣親軍,城墻上是視覺敏銳的神刀堂俠士,他們著黑衣鐵甲,背后背著一把雪刃重刀,站在城墻之上,如等待獵物的雄鷹。
再向前十里,便是高高在上的雪御宮了,風雪遮擋了視線,雪御宮若隱若現,就像獨自面對風雪的孤傲胸膛。衛(wèi)昭做夢都想再回到這里,他本想著用自己一身的本事,為自己身不由己的一生復仇......可是寒雁遠比他想象的要強大,在弱肉強食的天下,心中再多的仇恨與不甘都改變不了格局。
蕩雪原與雪御宮相連的懸崖索橋,很長,衛(wèi)昭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踏上這座橋的。
行至橋中間,衛(wèi)昭緩緩停住了腳步,他緩緩抬起頭,寒雁正站在他面前,寒雁的眼睛冷的像漫山風雪,可衛(wèi)昭看不見他的冷漠,但能感知到他呼之欲出的憤怒......
永夜刺見寒雁前來,便自覺的退下了。
懸崖上,孤橋上,一黑一白,風雪拂過兩人的衣衫,獵獵作響。
“國主親自來迎,屬下受寵若驚。”衛(wèi)昭嘴上說著奉承的話,腰卻沒有彎下。
寒雁伸出一只手來,輕輕搭在衛(wèi)昭左肩,衛(wèi)昭頓感一道千鈞之力壓在自己肩頭,他不得不跪倒在地,在他跪下的那一刻,橋上積雪被振起,索橋晃動......而寒雁則鎮(zhèn)定的低著頭看著他:“許久未回來,禮數都忘了嗎?”寒雁冷冷的問。
“自然不敢忘......你傷害衛(wèi)煦,挖我雙眼,奪我心法,此等“恩德”,我怎會不回之以大禮呢......”衛(wèi)昭雙臂支撐著身體,心魔兵在他背后倏然現身,那高三丈的烈火魔鬼,瞬間將滿地白雪映紅,寒雁一個掠影后退三步避開他的狠戾的氣息。
衛(wèi)昭緩緩站起身來,望著寒雁的方向,心魔兵迅疾沖向寒雁,寒雁伸手格擋,紅白兩股力量在橋中相遇,索橋倏然崩塌,寒雁輕功掠影飛到雪御宮前,衛(wèi)昭緊追不舍,心魔兵驟然散開,如漫天火雨,此刻十余名雪衣親衛(wèi)將所有火種擊退懸崖之下,那些火種又在半空重新聚合成心魔兵回到衛(wèi)昭身后,不少雪衣親衛(wèi)受傷,他們皆七竅流血,面容痛苦扭曲,渾身青筋爆起,關節(jié)痛苦的張揚著......
“心魔兵最善于勾起對手的心魔,用對手的心魔來殺死對手......你的心魔又是什么呢......”心魔兵再次向寒雁沖來,當雪衣親衛(wèi)欲再出手時,寒雁卻攔住了他們:“你們的任務是保衛(wèi)雪御宮,不值得為此做無謂的犧牲。”
寒雁周身升起道道寒氣,如同無形的越來越大的漩渦,寒氣所及之處,皆安靜無比......那沖出的心魔兵在距寒雁分毫之差時,被寒氣損毀,化作寒霜飛落大地,寒雁淡然穿過寒霜徐徐向懸崖邊的衛(wèi)昭走近......
寒氣越來越烈,將衛(wèi)昭包圍,如同無數根冰涼無比的針生生的刺入他的骨頭,刺入他的經脈,讓他的內力氣息無法運轉......
“寒彌心法果然是絕世心法,一經出手,毫無還手之機。”衛(wèi)昭無力笑笑說。
“你知道結果,為何還敢來?”寒雁停在他面前,冷漠問道。
“我若逃,反而更狼狽。你我的恩怨也總該有個了解。我本以為我還有時間布局一切,動用天下的力量來殺你.....呵......沒想到,你的眼睛和耳朵遍地都是......”衛(wèi)昭咬牙切齒著。
“我,就是天下。”寒雁尊傲一語,點燃了衛(wèi)昭心中的憤怒。
“幽海王之子仍在,真龍后人仍在!有他在,這天下永遠不是你的!”衛(wèi)昭憤怒道。
“真龍之說,只是世人恐懼幽海的愚蠢托詞,是他們放棄抵抗的借口。我滅了幽海,滅了真龍傳言。作為我的奴仆,你,仍深信不疑......”
“我寧愿這天下屬于真龍幽海,寧愿天下人變作無心草木,也不愿你為天下之主!”
寒雁無聲冷笑道:“反抗我的人,都去了一個地方,那個,叫死的地方。”
衛(wèi)昭心一緊,他強壓著憤怒,低頭冷冷笑著說:“像我這種身不由己的人,連死自己都無法掌控……但是你別忘了……”衛(wèi)昭抬頭面向寒雁,笑容透著肆無忌憚的瘋狂,“我只會選擇勝算更大的一方……不過我選擇的不是你……”
“如今天下是雪國的天下,你一個將死之人,有的選嗎?”寒雁冷傲的說。
“拜國主所賜,我逃去幽海十年,幽海王視我為心腹。若非我暗中在幽海大軍中做了手腳,軍心大亂,你以為你會贏嗎?”衛(wèi)昭走近寒雁,詭聲說:“你以為,我在軍中做手腳是因為你的命令嗎?我不得不說,那個人和你一樣奸詐,你們不謀而合……我只是選擇了他,并非,你……”
寒雁的目光仿佛綻出了整個凜冬:“那個人,是誰……”
衛(wèi)昭渾身的青筋都暴了出來,一條條一絲絲的猙獰,他在釋放著必死的瘋狂:“不是你!真龍不是你!天下之主不是你!勝利者也不是你!都不是你!有他在,你永遠是失敗者!!”
寒雁心升起怒火,一個掠影退后十步,冷冷的告訴他:“衛(wèi)煦在那個叫死的地方,等你。”寒雁目光一凜,寒氣驟然收起,衛(wèi)昭全身的血液忽然崩裂,猶如成千上百把鋼刀砍過他的身體,寒彌心法收起時,將一個人活生生的宰了......
守在雪御宮上下的雪衣親衛(wèi)望著懸崖邊那一灘觸目驚心的紅,悄悄的將眼神轉去別的地方。
放如九冬寒刃,收如地獄之鐮,此乃寒彌心法。
寒雁的白衣,滴血未沾,還是一身雪白.....他將冰涼的手收在裘皮手籠里,向地牢的方向走去,他支退了身邊跟隨的雪衣親衛(wèi),孤身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