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伶伶沿著道路向上坡走著。
只剩下這短短的一段路，她變得不是太著急，反而有心情左右張望，看著走過的一家家店鋪。
一家面包房和一座咖啡店相鄰而居，她可以想像平時的早晨，人們站在濃郁的新鮮面包和咖啡香氣里，帶著早餐去上班和上學的景象。
馬路另一側有一家大商場，櫥窗里的模特已經是冬裝打扮。只不過本地氣候溫和，雖然馬上就要迎來冬天，但衣裝仍然窈窕動人。
緊接著是一家超市，下午從這里走過的時候，展飛對她說過，每個星期都會來這里購物。
想到那個鋼鐵直男也要自己買生活用品，買菜做飯的樣子，丁伶伶不經意地露出一絲溫暖的笑容。
這笑容一直保持到她經過一家婚紗店。路燈照在櫥窗上，映出她自己的身影。
看著自己和櫥窗里穿婚紗的模特影像交疊，丁伶伶突然有點發怔。
和之前在影樓照的那種爛大街的婚紗不同，這一套婚紗極合乎她的審美，居然還是超短蓬蓬裙的設計，完美地勾勒出穿著者的修長腿型。
要是她能穿上這套婚紗……
唔，她好像下午的時候剛剛對展飛的求婚置若罔聞了。
原本的意思是要惱一惱他，吊著他的胃口，作為他一而再、再而三想把自己推開的報復。
后來仔細想想，反正他還要上三年學，就是想馬上結婚，其實也是結不成的。
因為這個“結不成”，丁伶伶反而郁悶起來。
三年以后，他們兩個就都要過30歲了。
不知道她會不會長皺紋，會不會發胖，會不會……錯過了人生最美麗的時候……
好急啊！一下子好急！
不管了，等一會見到他，就主動向他求婚好了。
打定主意的丁伶伶，正對著櫥窗，自己嘿嘿地笑，忽然腳下又是劇烈的一晃。
根本沒有防備的她踉蹌著摔倒在地。
一陣疼痛從腳踝處傳來，她意識到可能是扭傷了。
同時她看到不斷顫動著的店門和櫥窗，就在自己眼前驀然破裂、倒塌下來！
丁伶伶只來得及把雙臂護在了臉前，跟著卻被一股力量重重地推倒在地。
她整個人都仰倒下去，卻看不見任何東西。
有什么把她覆蓋住了，很熟悉的感覺。
身下地面的抖動又持續了幾十秒才停止。
后來才知道，這是時隔兩個小時之后的第一場余震。而地震發生后的這個夜晚，10小時內總共發生了近百次大小不等的余震。
丁伶伶醒過神來的時候就急忙推著身上的人，聲音焦急：“展飛！展飛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展飛利落地一躍而起，好像為了安她的心似的，但立刻就抽了一口冷氣。
丁伶伶連忙扶住了他上上下下地察看，最后才發現他肩背上的衣服已經被碎落下來的玻璃劃破了兩三處，其中一處穿過外套和襯衣，在肩胛上劃出一個10公分左右的口子。
“笨蛋！”她一邊嘀咕一邊掏著手機，正想打120時才意識到身在海外，而且自己的號碼也停機了。“手機給我！這邊緊急報警電話是多少？”
展飛卻按住她的手，神情溫和，又似乎在思忖著什么。
“不用了，就是小傷而已。”
“你是不是傻！”丁伶伶毫不客氣，但手被他緊緊地握住了，根本動彈不得，只好白了他一眼，“萬一感染了怎么辦？”
“不會。”展飛言辭簡潔，“天亮了回宿舍上藥。”
“等到天亮？”丁伶伶這回抓住了重點。
“嗯，宿舍關門了。”
“不是吧？外國的宿舍也這么封建的嗎？”
丁伶伶滿臉不可思議。至少她記得米國不是這樣的，跟宿管說一聲，就可以隨便帶男女朋友進去過夜。
“是因為地震，所以宿舍不放外人進入了。”展飛解釋說。
但他的表情越發有些心不在焉。
“你是不是累了？”丁伶伶也不糾結那么多，轉而想別的辦法，“我們去找個旅館。”
兩個人又走回市中心去，隨便找了一家最先看到的旅館。
時值深夜，大廳里只有兩個服務生，正在忙忙碌碌地收拾著似乎因為地震而摔碎的物件。
前臺的小姐姐則露出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們已經暫停check-in了。”
又是因為地震的關系。
他們知道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只得出門去找下一家。
附近的另一家旅館干脆就已經關了大門。
足足走到半夜，他們也沒找到一家可以住宿的旅館，連那種背包客的客店也不開。
街上的人漸漸稀少了，有些已經回家，有些似乎嚇到了，或者無家可歸，被巡邏的警察指引去了疏散點。
警車和救護車也出現在街頭。
丁伶伶目光一亮，先拉著展飛去找一輛救護車，說了情況。
醫務人員給展飛處理了傷口，又告訴他們可以去市中心的公園。
那里正是地震的緊急疏散場所。
路燈的暖光之下，公園里的一切都帶上了微黃的色調，令人安心的感覺。
丁伶伶拉著展飛走過去，卻忽然抬頭，“哇”的一聲輕叫。
公園廣場的正中心，上方10米左右的地方，一只銀色的圓球靜靜懸浮在空中，其上還有縷空的銀蕨樹葉花樣。
在靜謐的夜里宛若神跡。
“本來想明天帶你來看的，”展飛笑了一聲，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嗯。”丁伶伶用鼻音回答，頓了一下，才驀然醒悟，鄭重地看向了他。“展飛，我覺得……這里是個不錯的地方。”
展飛點了點頭：“是啊，要是白天看，這個——”他指了指頭頂上像是懸空的銀球，“更好看。廣場那邊還有疊水和噴泉，再往那邊走過去，就能看到海了。”
丁伶伶聽著他又變得絮絮叨叨，好像導游一般，就忍不住笑著搖搖頭：“對了，你在假期吧？什么時候開學？”
“6月份。”展飛剛回答一句，目光卻突然跳了跳，似乎想到什么一樣，“還有整整一個月，我們……”
“展飛，我們結婚吧！”丁伶伶搶先一步說。
都說了她要求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