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知道嗎?”井禹又道,“這個假葉都督,與岳和的皇帝有私情,我親眼看見,他們在寺廟里幽會!”
眾將士們議論紛紛,敖歌鼓掌道:“真是精彩??!”
他正要申辯,那男子走到他身前,扭過頭,溫和地望了敖歌一眼,又面朝井禹,質問道:“井將軍似乎在禍水東引,好像罪行滔天的那個人是你吧!你憑什么質疑葉都督和陶征之間的感情,你憑什么!”
“你這個多管閑事的家伙,你再胡言亂語下去,老子第一個殺你!”井禹威脅道。
那男子終究撕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不堪的面具下,是一張精致俊朗的面頰,面色如玉一樣純潔,他用手指挑著人皮面具,挑釁地對井禹說:“我就是陶征,我告訴你,我不允許任何人質疑我和采之的兄弟之情!”
敖歌和鳳頤不免驚愕,秘畫里的陶征也跟前兩世的陶征一模一樣,秘畫果然直擊心魄。
“大哥!”敖歌激動地喚了一聲,便沖上前去握住陶征的手,喜悅之情溢于言表,“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我們的兄弟之情,不是那么輕易就斷了的!”
井禹見事情徹底敗露,氣急敗壞地抽出一把劍,向敖歌刺去,陶征把敖歌推向一邊,自己抽出劍與井禹廝打在一起。沒幾招,井禹就被陶征一箭穿心。
陶征還把面前的棺槨踹翻,朝敖歌抱拳道:“末將陶征,但憑葉都督吩咐?!?
這幾個時辰,事情急轉直下,變得太快,大位近在咫尺,好兄弟失而復得,對于他而言,可謂是雙喜臨門。秘畫里的葉采之最大的夢想或許是榮登大位,還天下百姓一個安定清明的天下,可他是敖歌,本就不熱衷于權威,如今只希望陶征大哥可以體諒。
他站在中間的位置,對大家道:“井禹犯上作亂,殺害了陛下,陛下臨走前托付于我,要扶保太子岳遙為帝,好好輔佐?!?
“都督,我們只想您即位!”軍士們緊握戈戟,齊聲道。
敖歌連連搖頭:“葉采之乃一介臣下,怎可謀朝篡位,新帝年幼,我定會好好襄助?!彼┝颂照饕谎?,陶征會意向他微笑地點點頭,他接著道,“葉采之恭請太后娘娘!”
鳳頤登場,隨即冊封葉采之為一品丞相,總領朝政,冊陶征為大將軍,統領西月國軍政大事。明年正式改年號為正寧,屬于西月國的新紀元正式開啟。
少柔和岳遙隨即被接入皇宮,這場動亂才趨于平靜。登基大典完畢后,一身朝服的鳳頤和敖歌還有陶征,一起站在城門樓上。陶征面對著綠瓦紅墻,感慨道:“想不到我們陶葉三俠,再次聚首,竟然是這般場景。”
鳳頤的心臟亂跳,她心想這是怎么回事,秘畫里的陶征怎么記得陶葉三俠。可敖歌也很淡定,他道:“假假真真,真真假假都不必在意,重要的是,我們又能在一起了。雖然我們的身份是太后,丞相和大將軍,但我們依舊是陶葉三俠?!?
聽了敖歌這番話,鳳頤大徹大悟,她何必糾結于是不是在秘畫里呢?只要她和敖歌在一起,在哪里廝守又有何妨?她挽著敖歌的手臂,笑道:“采之,無論在哪里,有你就好。”
須臾十六年,轉瞬即逝,今年來到了正寧十六年,這些年來敖歌這個丞相殫精竭慮,才使得西月國百姓安居,兵力強盛,進入建國后最鼎盛的時代。
正寧元年,敖歌就搬到了鳳頤的寢宮里,與她同塌而眠。這件事也惹來宮內宮外以及全天下的非議,可奈何太后,丞相,大將軍這三個是西月國最尊貴的三人,不是權傾朝野,就是手握重兵,誰也得罪不起,加之他們治國有方,朝堂上一片清明祥和。
于是百官以及全天下人,都對他們那些無關痛癢的私事,習以為常。
少柔正在寢殿里為岳遙縫制新的龍袍,這孩子長得很快,新衣服三個月就得重新做一次。岳遙滿頭冒汗,沖入少柔的寢殿,他的身量與岳和想當,眉眼卻比岳和生的精細,兩個耳垂又肥又大,一看就是有福氣的人。
少柔將他喚到跟前,親切地擦去他頭上的汗珠:“陛下怎么跑的那么急?看看,滿頭大汗。”
“太妃,你老實告訴朕,丞相和母后到底是什么關系!”他厲聲問道,“為什么自朕幼時,丞相就住在母后的寢宮!”
少柔停頓了一下,把帕子收回,溫和道:“陛下,你還小,大人的事兒,你不懂!”
“朕都十六了,馬上就要大婚,男女之事,朕豈會不懂?”岳遙氣急地攥著拳頭,“以前朕以為母后是為了朕,才委身于丞相,可是后來朕漸漸不那么想了。母后和丞相才算是一對琴瑟和鳴的夫妻,仿佛朕才是局外人,更沒想到,滿宮上下,以及全天下都在為他們打掩護?!?
“陛下!”少柔起身,準備給岳遙跪下,卻被岳遙阻攔,她故意扯開話題,“太后與我給陛下選了幾個世家之女,陛下看上誰就選誰做皇后!”
岳遙見少柔避而不答,只得在心里暗自嘆息,他無感道:“選后之事,但憑母后與太妃做主!”
“你母后的意思是,你切由你做主!”
“朕真能做主?”岳遙恍然道,他以為母后問他的意見就是走個過場,后位早已內定母后的親侄女上官氏,卻沒想到,母后竟然這般開明。
“陛下,太后說,你選的不是西月的國母,而是要與你相伴一生的人!”少柔道。
“與母后相伴一生的是丞相?”岳遙的語氣變得低沉又愧疚,“那,先帝呢?太妃,朕有一種感覺,您才是最愛先帝的人?!?
提到岳和,少柔不禁暗自神傷,十六年來她最放不下的就是對岳和的執念,明明知道,他回不來了,卻還一直充滿期望與他能在夢中相會,續上那短短的情緣。
少柔沒有回答,拿起針線,心不在焉地縫了起來。岳遙向他略施一禮,便退走了。待他走后,少柔的指頭上鮮紅一片,她無聲地吮吸這腥甜的血液。
岳和死了這么多年,少柔沒有一瞬間想過要出秘畫,這一生一世她只想守著岳遙和西月國,來實現對岳和的承諾。
鳳頤坐在寢殿外的秋千架上,隨風蕩漾著,敖歌在一旁處理著公務,是不是回頭微笑著望著鳳頤,如斯這般相守,就是這十六年的歲月靜好。
岳遙在殿外好久,邪火油然而生,最終沒能控制住,便闖了進來。
敖歌起身行禮道:“臣拜見陛下!”
岳遙沒有理會仍是直勾勾瞪著鳳頤,鳳頤從秋千架上起身,不滿道:“陛下前來,為何沒有人通報?”
“是朕不讓通報!”他語氣急促,“怎么,打擾了母后與丞相的好事兒?”
“陛下為何如此說?”敖歌蹙眉道。
“你閉嘴!”他朝敖歌吼道,“朕與母后說話,哪有你說話的份?還不給朕退下!”
“采之,不必走!”鳳頤當著岳遙的面,與敖歌十指相扣,“陛下,我未嫁,他未娶,我們在一起合乎理法!”
“可您是先帝的皇后啊,朕的嫡母??!”他沒想到鳳頤會當著這么多宮女舍人的面,毫不粉飾與葉采之的深情,“母后如此行徑,豈非讓天下人笑話,又把先帝的臉面置于何地?!?
“先帝......”鳳頤冷哼一聲,“先帝誤我一生,我又要找誰去說理。陛下,早年間,我與丞相兩情相悅,橫刀奪愛的,就是你口口聲聲維護的先帝?!?
“你說什么?”岳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眼神充滿著懵懂。
葉采之正欲插話,鳳頤朝他眨眨眼,然后示意他往上看。此時碧藍的天空中,出現一道細長的黑色裂紋,這莫不是秘畫的出口,出秘畫的時機終于到了。
葉采之會意,氣勢逼人地摟住鳳頤的肩膀,對岳遙道:“陛下,我葉采之無愧于先帝,更無愧于陛下,這么多年,我與大將軍對西月如何,想必陛下都看在眼里,難道陛下就不能成全我和頤兒嗎?”
岳遙無助地后退一步,顫抖地從懷中取出一個木匣,遞給鳳頤:“母后,不,上官思,這就是你夢寐以求的東西,朕明天就會昭告天下,皇太后疾病暴斃,你,從此自由了!”
鳳頤雙手接過木匣顫抖了起來,打開一看,那是一把通體紫光的水晶鑰匙。
岳遙又道:“上官思,朕也不知道朕怎么有這把鑰匙,有一股信念驅使著朕,今日一定要把這把鑰匙給你,三日后,你們就可以離開。朕只希望你,不要再恨先帝,更不要恨朕?!?
鳳頤充滿感激地望著岳遙,與敖歌一起跪倒在地,高呼道:“吾皇萬歲萬萬歲!”
岳遙拂袖轉身而去,他今時今日不再是需要輔佐的孩童,而是成為了君臨天下的一代明主。
兜兜轉轉將近二十年,現在終于能出秘畫,可鳳頤和敖歌卻無論如何都沒有半點歡愉。因為,陶征和少柔就是他們的心病。
陶征與敖歌歷經三世的兄弟情,如今又要斷了,他多想將陶征一起帶出秘畫,多想渡他成仙。
今日的圓月出奇的圓潤,夜如白晝,勾起了些許思鄉之情。陶征在自己的府上,置辦了一場宴席,獨請丞相一人。兩個人對坐在香案前,都穿著一襲純潔的白衣,像兩個與世無爭隱匿在桃花源的仙人。
敖歌起身親自給陶征倒上一杯酒,遞到他手里,觸碰到陶征有溫度的手背時,他的心仿佛靜止了,一行淚珠順流而下,低落在酒杯里。
陶征卻裝作什么也沒看見,他接過酒杯,笑著一飲而盡,喝完又給敖歌斟滿酒,道:“咱們兄弟,好久都沒有安安穩穩的喝一杯了,今日我們不醉無歸。”
“大哥,你可有想過,成仙!”敖歌忽然道。
陶征大笑起來,連連搖頭:“為何要成仙呢?我覺得當一世凡人就很好?。 ?
“難道大哥不想永生不死,與......與在乎的人生生世世在一起嗎?”他急道。
“既在一起過,又為何執著于生生世世呢?”他站起身背朝著敖歌,仰視著明月,“采之,我們身處的只是幻境對不對,其實你我本不該在重逢,不管是邯東還是陶葉三俠都已經成過往云煙,能與你再次重逢,共敘兄弟之情,陶征大哥已然心滿意足!采之,我知你不是凡人,不要再為我逆天改命了!”
“大哥!”葉采之輕喚一聲,哽咽道,“可我舍不下的,只有你!”
陶征拉著他坐了下來,一邊為他布菜,一邊道:“咱們能不能把這頓飯吃完再煽情。”
一時間敖歌破涕為笑,夾起一大片鴨肉,滿足地丟在嘴里。
與此同時,鳳頤和少柔在宮內御花園里,也上演著生離死別。鳳頤再三詢問少柔,走不走,少柔的答案每次都是不走,她要替岳和守護著岳遙,和西月。
“嫂嫂,敖歌告訴我,他來之前,哥哥再三叮囑,定要把你帶回?!兵P頤頓了頓,為難道,“你讓我們回去,該如何向哥哥交代?”
“很簡單,女帝就說我已經被冥王的分身殺死在秘畫里!”少柔絕情道,“人死燈滅,萬海君也無可奈何!”
“嫂嫂,您非要走到這一步嗎?不就是子嗣嗎?”鳳頤按住少柔的肩膀,恍然道,“你要相信,哥哥愛你可以愛到不要子嗣。”
“女帝,這是要逼死少柔嗎?”她冷冷道。
只這一句話,就足以把鳳頤推到萬丈深淵,她機械地松開了手,喃喃道:“那好,嫂嫂,我再也不問你了!那你可有話或者書信,讓我帶給哥哥?!?
少柔搖搖頭,失落地走開了,空蕩的御花園里唯有鳳頤形單影只地站在月光之下。
酒過三巡,敖歌不勝酒力已經趴在案上進入了夢想。陶征拍了拍他的胳膊,嘆了一口氣,讓侍女送來一杯剛煮好的醒酒茶,他從袖子里拿出一包白色粉末,放入醒酒茶內,輕輕搖了搖。
“采之,外面風大,喝過茶就回房休息吧!”他將敖歌扶起,把醒酒茶喂給了他。
三日后,敖歌和鳳頤站在秘畫的出口,卻沒有一個人來送一送她們。鳳頤拿起鑰匙,傷情道:“只要我們一出去,母后會將這秘畫永遠封存,秘畫里的人和死沒什么區別。我想少柔一定也想到這一點,可她仍舊毅然決然地選擇留下?!?
他撩了撩鳳頤額前的頭發,安慰道:“少柔做了選擇,我們都應該尊重她。”
“那你呢?”鳳頤問,“你能輕易割舍和陶征大哥的兄弟情嗎?”
敖歌怔忡了一下,一臉茫然:“陶征大哥是誰?我怎么從未聽過。”
她鬼使神差地朝他們的后方望了一眼,陶征正躲在樹林中,朝她點點頭。她會意重新轉過去凝視著敖歌:“沒誰,一個過客而已?!?
二人打開了出口,化作一縷煙塵,消散而逝。
陶征忘情地向前追了幾步,朝他們消失的地方揮揮手,心想:“采之,大哥唯一能為你做的,就是讓你忘記我。”
二人出了秘畫,仙力卻損了大半,本來也無礙,豈料鳳頤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身子孱弱導致昏迷不醒。
鳳后幾乎哭暈在女兒的床榻邊,她用余光瞪著身后的敖歌,哭道:“敖歌,我女兒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的,自從遇見了你,她就陷入這無盡的痛苦之中?;叵胨讜r,她無憂無慮,可是三界最羨慕的上仙。”
聽了這番話,敖歌重重地跪在了鳳帝和鳳后面前,他壓低了聲音:“君上,娘娘,只有頤兒能安然無恙,你讓我做什么都行?!?
鳳帝急躁地來回踱步,為難道:“秘畫乃冥界至寶,自帶魔性,怕是頤兒腹中的骨肉,也會有魔性。”
“孩子不重要!”敖歌沒有遲疑片刻,“只要能讓頤兒安然無恙,什么都不重要!”
鳳帝很欣慰,他拍了拍敖歌的肩膀又將他扶了起來:“這不是保大保小的問題,而是該如何祛除孩子體內的魔性。這孩子是龍鳳二族結合的產物,倘若不趁他出生之前祛除魔性,待她出世,說不定會禍亂三界?!?
“龍珠可以祛除任何魔性!”敖歌篤定道,“我這就去取來。”
“等一等!”鳳后叫住了他,“龍珠是你龍族至寶,敖嵇虎視眈眈,龍帝也絕不會允許你用來救頤兒的!”
“父君母后,無論如何我都要取來龍珠,救頤兒還有我們的孩子!”他俯下身子,深情地吻了吻鳳頤的額頭,“頤兒,你等著我,我一定會救你和我們的孩子的?!闭f罷,敖歌便毅然決然地閃身而去。
鳳帝被敖歌剛才的稱呼驚到了,半天都沒有回過神。鳳后抹了一把淚水,又重新坐回鳳頤身邊,似在對鳳帝說,又似在自言自語:“若無這一系列變故,我還挺滿意敖歌這個女婿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