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那家店，又是一陣熱氣。

余念白只覺得熱，手里拿著小風扇吹，又看了一眼氣定神怡的紀落。

對方神清氣爽，沒流一滴汗，白皙的皮膚在陽光的照耀下白的發光。

紀落不怕熱，但是怕冷，正好和余念白相反，她怕熱，但是不怕冷。

路上的人還挺多的，這個時候附近大學的學生都出來了，在附近上班的人也都打算回家吃飯睡午覺，人流比起余念白來的時候多了不少。

剛走幾步，紀落突然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

余念白不明所以，問了一句“怎么了？”

紀落回過頭，微微皺眉，說了一句“我送你回去。”

余念白乖乖的點頭。

一路上，倆人都是安靜的，只是紀落頻頻回頭，卻沒有看到什么，一開始以為是錯覺來著。

一直到倆人路過一家服裝店，透過擦的能拿來當鏡子用的玻璃，看到那個一直鬼鬼祟祟的跟在他們身后的男人。

倆人并不知道跟了多久，沒有紀落敏感的余念白跟不會這么快的注意到。

那個男人一直跟在離他們二十多步的位置，可能是因為位置不太好，所以靠近了些，這才被紀落注意到。

這個有些猥瑣的男人。

倆人只是透過玻璃去看他，而沒有回頭看，默契的繼續沒說話，往前走去。

彎彎繞繞的，一直到紀落把余念白送回了家里，那個男人就沒有再繼續跟著了，回頭看的時候，人不知道什么時候不見了。

好像只是單純的跟蹤一樣。

不過，如果是跟蹤的話，就沒有什么純粹的跟蹤。

紀落沒有要套出那個人，問問他要干什么的想法，直接回了學校。

但是接下來的幾天都出現了這樣的情況，紀落沒有讓余念白過來了，而是自己過去，需要出來玩的話，就會帶她出來玩，但絕對不會讓她一個在外面待著。

余念白自己也知道，所以除了特殊情況的話，不會要求出去，乖乖的待在家里，坐在書房里面，旁邊坐著紀落。

她也不敢偷懶，要偷懶的時候就套路紀落，讓他帶著自己一起偷懶。

那樣紀落就沒法說自己偷懶了。

余念白一直都覺得這個辦法特別妙。

這幾天紀落也考完了，正式放假了，家里林戚薇和謝以誠要出去工作，就只剩下了謝軒謝霖和余念白紀落四個人在家里待著，以及保姆。

余念白大多數時間都在和紀落說話，很少和謝家倆兄弟說話。

所以來這里一倆周了，都沒怎么說過話，唯一說過幾句的就是溫和的哥哥謝軒。

早晨，余念白穿好運動衣，正準備和紀落一起出去晨跑。

早晨的風很清涼，陽光微微，并不炙熱，反而有股暖意。

剛走出這個門沒幾步，忽然沖上來一個人，余念白沒看清楚那個人長什么樣，因為在那個人沖上來的時候，紀落眼疾手快的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一腳踹出去，將沖上來的人踹了個人仰馬翻。

知道現在，余念白才看清這個人。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很破舊了，臟的看不出顏色，隱約可以確定，這件衣服以前是白色的。

他的臉也很臟，蓬頭垢面衣衫不整，滿臉亂七八糟的胡子，身上散發出一股惡臭味，像是從臭水溝里爬出來的一樣。

男人被踹翻在地后，痛苦的哀叫了一聲。

即便這些都和以前那個人不一樣了，但是余念白還是一眼就讓出了這個人。

那是她父親——余千乘。

男人翻了個身，笨拙的爬起來，像是我前面沒有受到那一腳的絲毫影響，目光熱切的看向余念白，沙啞渾濁的聲音叫了一聲“小白!”

余念白的心一顫。

“小白!”余千乘踉蹌的向余念白挪了一小步，但是害怕紀落，還是沒有太得寸進尺“我是爸爸啊小白!”

余念白感覺自己的全身血液都好像是在倒流一般，清涼的微風吹過，帶走了自己全身的熱量。

“不認識爸爸了嗎？”余千乘聲音有些失望難過。

紀落依舊警惕的擋在倆人之間，沒有說話。

余念白呆在原地，一直到紀落小聲的叫了自己一聲“小白？”才像是回過神來一般，抬起空白的眼神，看著紀落。

對上對方的眼睛。

那雙冷靜，不含情緒，如同寒冷深海一般的眸子。

卻像是給自己傳遞了溫暖炙熱的能量一般，瞬間回到現實。

余念白伸出手，拉住了紀落的手，手指習慣性的捏捏他的手指，像是尋求某種踏實的安慰一樣。

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余念白輕輕開口，小聲的叫了一聲“爸爸？”

余千乘立馬點頭，激動的鼻涕眼淚都出來了，連連應了幾聲，問出了他來找她的目的“小白，告訴爸爸，媽媽在不在這邊？爸爸找媽媽有點事。”

“什么事？”余念白感覺到現在的自己忽然無比的冷靜了起來。

“爸爸找媽媽借點錢，就一點就好，就還點債。”余千乘激動的說“爸爸已經躲了很久了，那些債主一直在找爸爸的麻煩，爸爸實在是沒辦法了!”

“當初是我一時沖動，不該拋棄你們倆的，爸爸向你道歉好不好？”余千乘的語氣哀求的說“你告訴媽媽，讓她借我點錢還債就好!”

余念白一直聽著他說還債還債還債的，一直到最后，她閉了閉眼。

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再次睜開眼，眸中沒有任何情緒。

最后，不知道過了多久，再余千乘的哀求中，吐出一個字，像是無可奈何的嘆息一般。

“好。”

……

那天，余千乘住進了林戚薇家的小別墅里，次天，沈阮連夜坐飛機飛來了南城。

僅僅幾天的時間，一切變化的這么快。

這幾天余念白一直都沒怎么說話，但是一直都跟在紀落身邊。

客廳里，沈阮對面坐著余千乘，不知道再聊什么，只是沈阮的神色十分厭惡和不耐煩，但是依舊按耐著不發作。

余念白沒有去看那邊是什么樣的情況，呆在一樓的書房里，緊閉著門，身邊是看書的紀落。

什么話都沒有，只有紀落手指翻動紙頁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書房的門被敲響，沈阮推門而入。

沖余念白溫和的笑了笑，以示安慰。

可余念白卻沒能給出什么表情，空白這一張臉，看著進來的沈阮。

如果說，余念白現在是什么樣的心情的話，她自己也很難說清楚是什么樣的感受。

如果說怨念的話，以前小時候或許還會有，但是時間長了，記憶慢慢被其他東西填滿，就忘記了當時的感受。

但絕對不會是希望一家人團圓這種感覺，余念白不希望這個拋棄她們，還讓他們承受了不該承受的東西的人，成為自己的父親。

沈阮進來后，只是摸摸她的頭，然后輕聲說了一句“沒事了，他不會來找我們了，以后都不會了，媽媽不會讓他傷害你的。”

余念白“嗯”了一聲。

如果當年余千乘聽了沈阮的話，不改變公司的前進方向的話，就不會出現找這么大的失誤，導致公司全盤奔潰，債主滿街追著跑。而他自己是提前跑路了，把一大堆的債主都留給了沈阮余念白母女倆。

如果不是沈阮堅持打官司，搞定了這些人的話，說不定現在他們就是流落街頭的人。

沈阮只對余念白說了這一句，就沒有說什么了，畢竟對自己女兒的了解，現在或許自己的安慰和陪伴已經不是那么彌足珍貴了，起不到什么作用。

比起自己，或許自己的女兒更想讓這個一直陪在她身邊的人安慰自己。

沈阮笑著看向紀落。

紀落臉色一沉。

沈阮笑意更深。

紀落：“……”沈阮拍拍紀落的肩，一下一下的，然后低聲說了一句“辛苦了。”

“干兒子。”

紀落看著她，嘴角揚起一抹笑容，鑒于余念白就在場，也不好說什么“沒事，不辛苦。”

“老母親。”

這個老字還加了重音。

余念白：“……”

雖然沈阮回來的少，但是只要這倆人在一塊就得懟起來。

也見怪不怪了。

沈阮眼角抽搐了下，這回倒是沒多說什么，轉身就走了，順便帶上了門。

充滿紙質氣息的房間里，再次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倆人的均勻的呼吸聲。

良久，余念白重重的呼出一口氣來，像是呼出所有的負面情緒。

然后重心向后，像是沒力氣似得，靠在了沙發背上，仰起頭，看著書房上的天花板。

愣了會神。

“哥哥。”余念白喚了一聲。

紀落側過頭，看著她，輕輕的“嗯”了聲。

聽到身邊人的聲音，余念白莫名突然覺得心情好了不少。

勾起唇角，愉快的笑出了一聲。

像是鼻息一般，輕輕的，如果不是書房安靜的話，都不易察覺。

“沒事。”余念白過了很久才說“我就叫叫你。”

紀落“嗯”了聲，說了一句“這次，怎么沒哭？”

余念白一愣，隨即去看紀落，笑了笑“可能沒喝水吧！”

紀落沒說什么。

余念白看著身邊的人，他也在看著自己，男人長相俊美，發絲烏黑，皮膚白皙的近乎病態，鼻梁高挺，嘴唇是淺粉色，形狀有些誘人。

一雙形狀漂亮的桃花眼，眼睫纖長濃密，眼睛黑白并不分明，似醉非醉，朦朦朧朧的，眼周有淡淡的紅暈，更添了幾分魅惑感。

但眼中無情，似深沉冰冷的深海。

總結說來就是長相妖孽。

余念白毫不避諱，就這明目張膽的打量著眼前的人。

對方沒有躲避直面接受自己的目光，神情淡淡的。

莫名的，余念白居然覺得這樣的對視，這樣的環境，有些曖昧。

心里像是被什么勾了一下，癢癢的。

“要是難受的話，就找點什么途徑，發泄出來吧。”紀落收回目光，淡淡的說。

“什么途徑都可以嗎？”余念白依舊看著紀落，目光沒有移開半點。

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余念白莫名想到了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只是紀落沒感覺，他點點頭，說“在不違反國/家/法/律，保護社會公共設施，同時在不傷害自己以及別人的情況下，任何發泄情緒都是被允許的。”

“那……”余念白咽了咽口水，目光看著對面的人的時候像是閃著光。

那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余念白想問的是這個，但是話剛到嘴邊，她突然反應過來，后面的話就這么生生的咽了下去。

于是余念白那了半天，還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紀落也不急，也不催，就等著余念白那出個所以然來。

余念白眨眨眼，目光從紀落的臉上下移，落到了他的肩上，他的肩很單薄，很清瘦，但卻莫名讓自己感到心安。

她慢慢的偏移身體，頭輕輕的靠在了紀落的肩上。

小心翼翼的，輕輕的靠在上面。

像是怕把對方單薄清瘦的肩壓垮壓疼了一樣的小心。

“我靠一下。”余念白像是低聲呢喃一般的說“可以嗎？”

甚至還禮貌的征求了對方的同意，問了一句“可以嗎？”

紀落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上毛絨絨的腦袋，淡淡的“嗯”了聲。

余念白不記得自己是怎么靠在紀落肩上，然后不知不覺的睡著的。

只記得自己醒來的時候，自己睡在紀落的大腿上，身上蓋著一條薄薄的毯子。

余念白動了動，一直閉目養神的紀落感覺到動靜，睜開了眼睛，纖長如鴉翅一般的眼睫輕輕抬起，眸子看向了睡在自己大腿上的人。

對方可能還沒清醒過來，抬起頭懵了一下。

然后忽然像是詐尸一樣的爬起來，雙手放到了他的腿上，說了一句“是不是麻了？”

說著就開始動手在紀落腿上捶捶按按的。

“酸不酸？”余念白抬眼對上紀落的視線，問。

“還好。”紀落面色平靜“沒事。”

余念白又按揉了幾下，雖然有點不放心，但還是沒有再按了。

她揉揉眼，迷糊了幾下，問“我怎么睡著了？現在幾點了？”

“你怎么睡著的我不知道。”紀落說“我只能回答你第二個問題，現在十一點三十五，你先去洗把臉，待會差不多要吃飯了。”

余念白應了聲，乖乖的洗臉去了。

臉上還有紀落褲子布料的觸感以及腿上的溫度，余念白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