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巷出來后,施曼和顧衍懷就原路返回,去和肖晴朵他們會合。
施曼將錄音設備放回汽車后備廂,正想招呼肖晴朵上車,顧衍懷卻走上前來,將風箏遞到她的面前:“我們找個時間,一起去放風箏吧。”
“知道啦。”施曼伸手想將風箏接過。顧衍懷卻縮了縮手,將風箏放在他背后。
施曼疑惑,他不是想把風箏放在她這兒,好讓她記得他們之間的這個約定嗎?
顧衍懷攥著手里的風箏,眼里掠過一絲不自然,道:“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至于這只風箏……還是放在我這兒比較合適。”
施曼有些蒙,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僵了一秒,剛想垂下,就聽見郝季的笑聲低低地響起:“我知道,顧哥這是要睹物思人啊!”
“閉嘴。”好似被人戳穿了心事,顧衍懷惱羞成怒地睨了郝季一眼。
顧衍懷沉默了兩秒,才吭吭哧哧地說:“我就是看這風箏長得好看,想帶回家擺兩天,不行啊?”
“行行行,顧哥說什么都對!”郝季笑著攤了攤手。
聽到他倆打趣的對話,站在一旁的肖晴朵忍不住憋笑出聲。施曼見狀,不禁開口問她:“還走不走了?”
“走啊!”肖晴朵知道自家學姐臉皮薄,這會兒需要找臺階下,然后溜之大吉,所以她立刻積極配合。
正當肖晴朵想鉆進施曼的車子時,就聽郝季揚聲道:“小朵妹妹,我們還會見面嗎?”
“不知道。”肖晴朵沒看他,輕快地回答,旋即上了車。
郝季也不在意,笑靨粲然地說:“那下次我再請你吃草莓果汁冰啊!”
“再說吧,不知道還能不能遇見呢!”肖晴朵的臉微微一紅,錯開了目光。
施曼覺得她這樣的反應還挺有趣,畢竟肖晴朵向來愛憎分明,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從來都是明了地表現出來,不像今天這么模棱兩可。
看來,以后有好戲看了。
施曼笑了,她摁下啟動按鈕,和顧衍懷他們揮手告別后,轉動方向盤,揚長而去。
那天之后,施曼和肖晴朵依舊趕赴各處去尋找傳統聲音。
她們去蘆葦蕩錄制蘆葦被風吹拂的聲音,還去公園錄制大爺們甩鞭子、下象棋的聲音。她們甚至費盡心思,托人找到一輛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早已被灰塵掩埋的舊公共汽車。當車子重新啟動時,所有車窗玻璃、鐵皮架子都轟隆隆地晃動。
施曼將這些聲音全部錄制下來,只為還原往昔的畫面,勾起人們的回憶,顯露出這世間獨特的煙火氣。
那段時間,她們一直在擬音室里忙活。等到施曼將所有的音頻整理完,發給劉明章的文化公司后,她長舒一口氣,伸了個懶腰,躺倒在辦公椅上。
半晌,她見肖晴朵捧著手機,正一個人傻樂。
施曼揉了揉眼睛,問她:“小朵朵,你干嗎呢?”
肖晴朵的眸光亮了亮,說:“我看到有人發朋友圈,說長平路那邊新開了一家川菜館,新店開業打八折。我好久沒吃川菜了,好想吃水煮魚、辣子雞和麻辣豆腐啊!”
眼見肖晴朵的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施曼正想調侃她,突然想起什么,開口問:“這周末開業?”
“是啊。”肖晴朵點點頭。
施曼思忖了下,她記得顧衍懷跟她說過,他喜歡吃辣。要不,這周末就約他出來放風箏,然后去川菜館吃飯好了,算是還他幫自己的人情。
施曼自顧自地想,行動跟上念頭,立刻掏出手機,給顧衍懷發了一條微信。可她等了好一陣,都沒有收到他的回復。
施曼訕訕地撇嘴,伸手拿起桌上的一本《擬音工藝發展史》,剛翻開一頁,手機鈴聲就響起。她撈起手機,點開微信一看,表情不禁凝住。
壞壞:“不好意思,我這周末有事,我們下次再約吧。”
施曼鼓了鼓腮幫子,這還是她第一次約男生出來玩,沒想到竟出師不利,遭遇了這場“被拒絕”的滑鐵盧。
施曼的心里悶悶的,她擱下手機,沒有再回復,拿起書本繼續看了起來,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周末,施曼因為約顧衍懷的計劃泡湯,就沒什么心思出去玩了,她決定宅在家里,好好休息。
彼時,她穿著家居服,從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可樂,坐到沙發上,原想翻出之前追的那部古裝劇繼續看,誰知剛拿起遙控器,一旁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難道是顧衍懷回心轉意,要應她的約了?
施曼在心里哼哼兩聲,抬手慢悠悠地點開微信界面,可惜屏幕里浮現的不是顧衍懷的頭像,而是媽媽王若耘。
施曼愣了下,按下對方發來的語音通話邀請,下一秒,唐栗栗小朋友的聲音震耳欲聾地傳了過來:“姐姐!栗栗好想你啊!”
他叫得十分動情而凄愴,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倆失散多年,終于重逢了。
施曼的眼角一抽,握著手機的手微微有些抖,回道:“小鬼,你是想嚇死你姐姐嗎?”
“不不不!”唐栗栗忙不迭地說,“姐姐,我是太想你了,你今天和栗栗一起出去玩好嗎?”
施曼一聽,微微恍神。她突然想起以前常常陪唐栗栗出去玩,和他一起坐旋轉木馬、玩套圈圈、釣水池里的小魚玩具。
每次陪他一起出去玩時,施曼基本擺著一張冷漠臉,覺得這些游戲特別幼稚,可為了他,她也只好忍著。
施曼撇撇嘴,問:“小鬼,說吧。這次又想去哪兒玩?游樂場還是海洋館?”
“都不是,你到時去了就知道啦!”唐栗栗故作神秘道。
施曼摸了摸下巴,眉梢微挑道:“不說是嗎?那我再考慮考慮。”
“別嘛!”電話那頭的孩子突然有些急了。然后,施曼就聽見媽媽帶笑的聲音響起:“曼曼,你就別逗你弟弟了。我們全家待會兒一起出去玩吧,我也很久沒見到你了。”
媽媽說到最后,聲音微微放低。
施曼最近一直在忙工作,都沒有回去看他們。雖然她向來獨立,回到濱城后,就在工作室附近租了房子,沒有和媽媽他們一起住,但比起工作,家人更為重要。施曼不禁反思,她確實該多抽些時間陪陪家人。
她展眉一笑,朝電話那頭道:“好,我待會兒去找你們。”
半個小時后,施曼開車來到嘉泰花園小區樓下,等媽媽和弟弟下樓。因為唐爸爸今天有工作要忙,所以他待會兒直接去目的地和他們會合。
等了一會兒,唐栗栗牽著媽媽的手,蹦蹦跳跳地跑到施曼的車前,朝她笑著揮手,小太陽似的,明朗又可愛。
施曼看他抱著圓鼓鼓的小書包,動作麻利地鉆進車子里,不禁笑了:“小鬼,我們這是要去郊游?”
“不是。”唐栗栗晃了晃小腦袋,抱緊橘黃色的書包說,“這是我要給我偶像的禮物!”
施曼“喲”了一聲,笑靨漸漸漾開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就開始追星了。”
“我追的不是星,是王者!”唐栗栗鄭重其事地說。
王者?我還青銅呢。施曼心想。
她實在不懂現在小孩的心思,于是便讓唐栗栗和媽媽系好后座的安全帶,轉動方向盤,將他們載到了指定的目的地。
待到走進市區的這間體育館,施曼才發現,原來唐栗栗帶她們來看的,是市里正在舉行的一場無人機競速比賽。
雖然比賽還未開始,但館內早已人山人海。
施曼拿著媽媽事先買好的票,找到了他們的位置。剛坐到觀眾席上,施曼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唐栗栗的臉蛋:“小鬼,你們這年紀不是愛玩悠悠球、四驅車什么的嗎?怎么會喜歡看無人機比賽?”
語畢,施曼突然就想到了顧衍懷。難道每個男孩心里都曾有一個飛翔夢?
唐栗栗眨了眨眼睛,搖頭道:“當然不是啦!我們現在都愛無人機,四驅車什么的那是以前的叔叔阿姨才會玩的了吧?”
施曼感覺自己的胸口莫名挨了一槍,因為他們以前上學那會兒,班里的同學就挺愛玩四驅車的。
她扯了扯嘴角,剛想反駁他說那些人頂多就是哥哥姐姐!下一秒,卻聽見周遭響起了一陣喧鬧聲。許多坐在座位上的觀眾拿著應援牌,高喊 :“疾風!疾風!”
施曼疑惑地問:“他們在干嗎?”
“粉絲應援啊!這些都是我們后援會的粉絲!”唐栗栗滿臉驕傲道。
施曼看著他翻開書包,在里面掏啊掏,然后掏出了一張應援橫幅,上面赫然寫著——疾風來襲,王者駕到。既有掌聲,又有尖叫。
施曼眼角一抽,愣怔地看著這張橫幅,突然覺得“疾風”這個名字好像有點兒眼熟。不過這不是重點,她忍不住問唐栗栗 :“你這橫幅哪兒來的?”
唐栗栗向來會察言觀色,看著姐姐手指橫幅,紅唇緊抿的樣子,他的眼珠骨碌碌地轉向了王若耘。
王若耘笑著說:“是我幫他去定做的。”
“媽,你這樣會慣壞他的。”施曼微微蹙眉道。
她知道全家向來疼唐栗栗,他們都唱紅臉,只有她唱白臉。于是,施曼使出撒手锏,抱著手臂問:“小鬼,你這次期中考試考了多少分?”
“數學和語文都考了一百分。”
施曼在心里掂量了下,點頭道:“行,這次考得不錯,繼續努力,不要驕傲,記得謙虛才能使人進步。平時該玩玩,該學習就認真學習。向你的……”她頓了一下,指著橫幅說,“向你的偶像靠近。”
“保證完成任務!”唐栗栗抬起手,比了個“敬禮”的手勢,旋即眼珠子轉了轉,說,“那下次我考得好的話,姐姐再帶我來看偶像好嗎?”
“行。”施曼氣息悠長地開口,揉了揉他的腦袋,心想真是個小滑頭。她微微搖頭,嘴角卻彎出一抹笑。
這時,體育館內的聚光燈突然亮了幾分,周遭粉絲頓時陷入一片歡騰。在主持人的介紹聲中,參賽選手紛紛出場,走上了舞臺。
施曼看到站在隊列中,肅然而立的某個身影時,呼吸一滯。
她聽著周遭粉絲們大聲地吶喊“疾風”,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說今天有事不能赴約,怪不得她一直覺得“疾風”這個名字有點兒眼熟。
施曼握著手機,突然想起自己當初剛加顧衍懷的微信時,他的微信名不就是“疾風”嗎?后來他倆掰扯了一會兒,才把名字改成了“壞壞”。
施曼看著舞臺上這個猶如燈塔般耀眼的男人,心里微微有些觸動。
臺上的他正在接受主持人的采訪,被問及“是否有信心取得比賽的勝利”時,顧衍懷緩緩地吐出了兩個字:“當然。”
言簡意賅,擲地有聲,自信又桀驁。
施曼失笑,旋即看到所有選手戴上飛行眼鏡,準備上場。
今天舉行的是本次無人機競速比賽的初賽,設立了“高低龍門”賽制。
選手們必須操控無人機,通過五張熒光門,完成三圈飛行航程,最終最快越過龍門者獲勝。
伴隨一聲哨響,顧衍懷等人開始操控無人機,飛速地穿梭過門。
一時間,所有的無人機快速地在空中飛躍,跌宕起伏,猶如一條金色的火龍,騰騰而升。
半晌,不少無人機因為龍門附近設立的一些障礙物,放緩了飛行速度。而顧衍懷則繼續熟稔地操控設備,不慌不忙地完成一連串的飛行動作,避開了所有的障礙物。
現場的主持人立刻激情解說:“看來疾風這次依舊穩操勝券啊!正如他所說的,用十足的信心去打一場比賽,最終必能獲得十全十美的戰績!”
“是啊,你看他無論是通過急轉彎的龍門,還是越過障礙物,每次轉彎時都會貼近那些彎心,一般人轉彎的時候都會拋得很遠,可他不是。像他這樣的打法,既節省了飛行時間,也給其他對手施加了心理壓力。其實,有些東西你越害怕,反而就越做得不好。”
這時,為了驗證主持人的話似的,有一架無人機為了避開障礙物,猛地撞上一旁的龍門柱子,瞬間墜落在地。
那名參賽選手幾度想讓無人機重新起飛,可嘗試未果,最后只能遺憾退賽。
“真是可惜了。”周遭的觀眾發出了與主持人同樣的惋惜之聲。轉眼間,不少無人機飛到了最后一輪。
此時大家都在做最后的沖刺,施曼望向站在舞臺上的顧衍懷,斑斕變幻的燈光灑在他的臉上,影影綽綽。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的身形挺拔,臉部線條微繃,看起來既認真又專注。
直到通過最后一張熒光門時,顧衍懷眸光微斂,立馬推油向前。
最終,在眾人熱烈的歡呼聲與鼓掌聲中,顧衍懷的無人機率先躍過龍門,獲得了本次比賽最好的成績,直接進入總決賽。
待到比賽結束后,顧衍懷等人走下舞臺,就看見許多粉絲如潮汐般,瞬間涌向他們,希望得到他們的簽名,與他們合影。
施曼坐在觀眾席上,微微愣了,心想這年頭的競速飛行選手還真有點兒像流量明星,十分搶手啊……
她正自顧自地想著,下一秒,就聽身旁的唐栗栗軟軟糯糯地說:“姐姐,你陪我去找疾風哥哥簽名好嗎?”
施曼思忖了下,剛想應好,耳邊就傳來一陣低沉的男聲。
彼時唐爸爸早已到場,他微笑著道:“栗栗,姐姐不喜歡這種太熱鬧的場合,你忘了?還是爸爸陪你去吧。”
唐永看向施曼,施曼愣了下,朝他微笑點頭。
雖然自從媽媽再婚后,施曼沒有在家里常住,與唐永接觸不多,但施曼和他一直相處和睦。施曼知道唐永是個好人,他為人溫柔,心思細膩,總能關切到身邊的每個人,讓人很有安全感。
而此時,唐栗栗聽完爸爸的話,噘起小嘴,雖然嘟囔著“那好吧”,但抱著施曼的手臂遲遲不愿松開。
施曼笑了,開口道:“唐叔叔,還是我陪栗栗去吧。你和媽媽先去熱車,我們待會兒就過去找你們。”
“好。”唐永點頭。王若耘也輕聲囑咐了他倆幾句,兩人就先行離開。
施曼看了一眼顧衍懷所在的位置,見人潮散了些,便牽起唐栗栗的小手,朝他的方向走去。
此時顧衍懷正在幫粉絲們簽名,郝季站在他的身旁,眼珠子骨碌碌地轉,突然就瞧見不遠處走來的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郝季的眼睛頓時瞪得比銅鈴還要大,他忙不迭地拍著顧衍懷的肩膀道 :“顧哥,顧哥,快看!”
顧衍懷停下手里的動作,剛想念叨他,說話做事能不能淡定點兒。可當他順著郝季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禁杵在原地。
施曼牽著唐栗栗走到顧衍懷身邊,眉眼含笑地看他。
顧衍懷愣了:“你怎么來了?”他頓了一下,試探性地問,“專門來看我的?”
“不是。”施曼將唐栗栗帶到自己的身前,說,“是他想來看你。”
顧衍懷面露惑色,剛將目光流轉到面前小孩的身上,就見那個孩子揚起甜甜的笑,朝他撲了過來,抱住他的手臂道 :“疾風哥哥,我終于見到你了,我是你的第一鐵粉!”
顧衍懷看著小孩的動作,不禁失笑,剛好身邊有其他粉絲朝他遞來筆記本,想讓他繼續簽名。
施曼見顧衍懷沒接過筆記本,思緒一轉,伸手摸了摸唐栗栗的腦袋說 :“小鬼,你先松開哥哥,讓他幫這些先來的粉絲簽完名,好嗎?”
“不嘛!”唐栗栗抱緊顧衍懷的手臂,毫不猶豫地搖頭,一副立志要當“顧衍懷的手臂掛件”的樣子。
施曼微微沉吟,她蹲下身子,與唐栗栗平視道:“我們先過去等等,待會兒讓這位疾風哥哥請你喝益力多,怎么樣?”
見他沒反應,施曼繼續發起“誘惑攻勢”:“要不,一排益力多?”
“……”
“兩排益力多?”
“……”
“三排,不能再多了。”施曼跟他攤牌道。
唐栗栗想了想,慢慢地松開顧衍懷的手臂,妥協地說:“那好吧。”
施曼露出滿意的表情,摸了摸他的腦袋道:“這樣才乖。”
目睹他們姐弟二人交易全過程的顧衍懷微微一愣,半晌才掀起眼皮,看了施曼一眼,眼底的意思不言而喻——敢情花我的錢,你說了算?
施曼攤了攤手,露出無奈的表情。畢竟要哄小孩子,總得有人做出點兒“犧牲”吧。
顧衍懷失笑,將目光轉向面前的孩子說:“那你等等哥哥,我待會兒給你買益力多。”
“好!”在唐栗栗歡呼雀躍的聲音中,施曼牽著他的手,走到一旁等顧衍懷。
施曼第一次發現,顧衍懷如此耀眼。他在舞臺上所向披靡,在臺下眾星捧月,猶如一道絢爛的光般,照耀進她的眼睛里,令她根本無法移開視線。
施曼一直看著他,直至周遭的人群散開,顧衍懷走近自己,才微微回過神。
顧衍懷朝他們笑道:“你們再等我一下。”
他走出門,不一會兒,抱著幾排從體育館附近的超市里買來的益力多,遞到唐栗栗的面前:“說好的,給你的獎勵。”
施曼看了一眼,總共有五排益力多。她搖頭道:“不行,這太多了。”她將其中兩排抽了出來,“說好的三排就三排。”
顧衍懷見施曼看向面前的孩子,知道她是在說給唐栗栗聽的。
他斂眉一笑,道:“那行,這兩排就當你請我喝了。”他抱著懷里的益力多,眼里露出狡黠的光,“下次換我請你。”
施曼愣了愣,心想這邏輯順序,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勁啊。
她嘴唇翕動,剛想開口,就見身邊的唐栗栗突然一把抱住顧衍懷的大腿,軟軟糯糯地開口:“哥哥,我也給你帶禮物了!”
不錯,懂得禮尚往來。施曼剛在心里表揚了自家弟弟一下,就發現他雙手緊緊地抱著顧衍懷,仿佛長在了他身上。
施曼納悶地問 :“小鬼,這個哥哥像磁鐵嗎?你怎么一見到他就被吸上去了?”
“哥哥長得好看嘛!”
“姐姐長得不好看?”施曼的心里莫名生出了一股勝負欲。
唐栗栗想了想,開口道:“姐姐好看,姐姐貌美如天仙!”
他求生欲極強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隨即囁嚅道:“不過姐姐可以經常看見,哥哥沒辦法經常看見。”
“那以后哥哥經常找你玩好嗎?”顧衍懷一聽這話,立馬接茬。
“好呀!”唐栗栗的眼里頓時泛起光芒。
施曼愣了,她看著顧衍懷嘴角含笑的樣子,感覺他是故意的,順著桿子就往上爬。
她舌尖抵了下腮幫,看到唐栗栗掏出了書包里的東西。她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頂帽子——唐栗栗親手畫的帽子。
“噔噔噔噔!”孩子揚起笑臉,擺弄著手里的帽子說,“這是我為哥哥畫的老鷹圖案的帽子,好看嗎?”
“好看。”施曼訥訥地點頭,不忘捧場道。
她實在不忍心打碎自家弟弟的繪畫夢,因為這只老鷹,畫得有點兒像她上次在小區花園里看見的一只毛還沒長齊的小鳥。
唐栗栗揮了揮手里的帽子,說:“我希望哥哥能像老鷹一樣,展翅高飛!”
“不錯不錯,還懂得運用成語。”施曼捧場地鼓掌道,“你看我弟弟,又會作畫,又會用成語,最近還學會了吟詩,什么鋤禾日當午,老牛不吃土。所以你這頂帽子,一定要好好戴。”
“我知道了,謝謝弟弟,哥哥一定會好好戴。”顧衍懷接過唐栗栗遞過來的帽子,看著施曼忍俊不禁的模樣,扯起一抹笑,“而且,我以后跟你姐姐一起戴。”
聽到顧衍懷補上的這句話,施曼臉上的表情瞬間凝滯了。她想起了當初在古城里,那股被無數路人盯著看的“恐懼”。
她微微垂下眼瞼,正好撞上唐栗栗那滿含期待的目光。最終,施曼只能重重地點了點頭,說:“好的。”
她抬起頭,甩給顧衍懷一記自認為惡狠狠的眼神,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你給我等著。
恰好此時,不遠處的郝季跑過來,他朝顧衍懷說了幾句話后。顧衍懷轉頭看向施曼:“今天比賽的無人機機載畫面全部出來了,我跟他們去檢查一下,看看大伙兒今天的失誤問題,做下總結,還得講講后續的工作。”
“那你忙吧,不打擾你了。”施曼牽起唐栗栗的手,朝他輕聲道,“跟哥哥說再見。”
“哥哥再見!”
“還有呢?”施曼的目光轉向自己懷里抱著的益力多,眨了眨眼睛,提醒道。
“謝謝哥哥的益力多!”唐栗栗乖乖地揚聲道。
施曼笑著摸了摸他的小腦袋,下一秒,耳邊就傳來顧衍懷清朗的嗓音:“那我也謝謝施曼姐姐的益力多,下次哥哥再請你們吃好吃的。”
他的話是對著唐栗栗說的,眼神卻灼灼地盯著施曼。
施曼默然,牽著弟弟的手,跟顧衍懷說再見。走了幾步后,她下意識地回過頭,立即撞上他那雙潤澤明亮的桃花眼。原來他一直停在原地目送他們。
施曼愣了,轉過身子,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她的嘴角漸漸揚起,許久都未散去笑意。
半個小時后,施曼將車子開到嘉泰花園,上樓陪媽媽他們聊了一會兒天。
彼時,唐永從廚房里走出來,將切好的水果擺在他們面前。坐在沙發上的唐栗栗突然開口:“姐姐,你覺得疾風哥哥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施曼拿起一顆草莓,一頭霧水地問。
“就是各方面,是不是都是男神水準?”唐栗栗一臉驕傲地說,臉上就差寫著——我是他的迷弟,長大后也要變成他那樣的人。
施曼想了想,自己的弟弟以后如果變成顧衍懷那副桀驁放蕩的樣子,估計會被人揍吧。于是,她抿了抿嘴道:“不怎么樣。”
“但我覺得他很好啊,而且他和姐姐看起來好像很熟、很要好的樣子!”
唐栗栗這句話立刻引起了媽媽王若耘的注意,她忙不迭地問:“栗栗,你剛剛說誰和姐姐很要好?”
施曼一聽,心里頓時拉響了警報。她回想起當初剛回濱城時,媽媽的朋友趙阿姨曾上門來做客,說自己的兒子是外交官,想介紹他和施曼認識。
王若耘一聽就來了興致,畢竟施曼從小到大,學習和工作都特別讓她省心,唯獨找對象這件事,一直沒見施曼有半點兒動靜。
其實施曼上大學那會兒,不乏追求者,可她的性子向來冷淡,讓不少人乘興而“求”,敗興而歸。
待到施曼回到濱城,她一門心思撲在自己的擬音事業上,只想把她的工作室做好做大,在這座城市里站穩腳跟,也完全沒有談戀愛的心思。
那時,施曼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勸住媽媽,讓她放棄讓自己去相親的念頭。而此時此刻,施曼可不想重蹈覆轍,燃起母親大人那熊熊的“逼婚”火焰。
施曼立馬將手里的草莓塞進唐栗栗的嘴里,說:“小鬼,別說話,多吃點兒,吃多了能長個兒。”
唐栗栗咀嚼了兩下,瞄了一眼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的王若耘,又瞅了一眼施曼,欲言又止道:“姐姐,不考慮一下?”
考慮什么?當眾討論“考慮未來男朋友”這件事情嗎?施曼可沒有這種特殊愛好。
見唐栗栗又想開口,施曼微微瞇起眼睛,嘴角一彎,道:“我在考慮,今晚要不要給你準備一套英語練習題,讓你提前感受一下外國語言的魅力?”
“不了不了!”唐栗栗忙不迭地擺手道。
他看了一眼墻上掛著的鐘表,伸手拿起一顆草莓,塞進嘴里,吭吭哧哧地說 :“姐姐,我先去洗澡睡覺了。天已經黑了,姐姐回家小心一點兒噢,拜拜!”
他一邊說,一邊灰溜溜地跑進自己的房間。施曼見狀,不禁失笑。她跟王若耘說了幾句話,又跟唐永打了個招呼,隨后就起身離開了。
夜幕降臨,施曼將車子開進自家小區的地下車庫,剛打了個哈欠,轉動方向盤想拐彎,就見一輛黑色轎車朝她迎面而來,差點兒撞上她的車。
施曼趕緊一個急剎車,身子下意識地往前傾,待到她緩過神來,抬起頭時,就看見一個挺拔的身影從對面車子里走出來,竟是顧衍懷。
施曼訝然,解開安全帶,踏出車門后,蹙眉道:“你怎么在這兒?跟蹤我?”
“誰跟蹤你了,我是被人跟蹤。”顧衍懷的臉上掛著幾分為難,捏了捏眉心道。
今晚他在體育館和無人機團隊的隊員們商量完工作,便開車回家。誰知開到地下車庫時,竟發現有一輛面包車一直尾隨著自己。
顧衍懷思忖了一會兒,便猜出了其中的原委。他繞了兩圈,想把那輛面包車上的粉絲甩掉,誰知最后為了避開她們,竟差點兒撞上施曼的車子。
顧衍懷抓了抓眼瞼下的皮膚,正想和施曼說抱歉,耳邊就傳來了一陣喧鬧聲。
有幾個女生從面包車里跑下來,拿起手機,對準顧衍懷的臉猛拍。有人嚷嚷著要和他一起合影,有人討要他的聯系方式。
“你們別再跟著我了,現在已經很晚了,快回去。”顧衍懷俊臉微繃,語氣有些不耐煩,但也沒有很生硬,明顯在壓抑著情緒。
可那些女生依舊充耳不聞地對著他的臉猛拍,閃光燈打在他那張像被精心雕刻的俊臉上時,施曼看見顧衍懷的眉眼間像是凝上一層冰霜,瞬間帶起幾分戾氣。
見狀,施曼立刻反應敏捷地站到顧衍懷的身前,對著那群女生說 :“你們剛剛差點兒造成交通事故,知道嗎?如果出了事,你們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這不是沒出事嘛,還有,你是誰啊?”一個女生看見半路“殺”出來的施曼,不滿地叫囂道。
“我?”施曼指了指自己,冷笑著道,“我是剛剛差點兒因為你們,慘遭交通事故的受害者。”她頓了一下,說,“而且,他是我的朋友。”
顧衍懷望向施曼的側臉,她皮膚白皙,鼻子挺立,瑩潤的唇瓣微微抿著,渾身帶著幾分嚴肅,像是高傲的女神,睥睨眾人。
“你們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么嗎?你們的行為和私生飯沒什么區別。如果你們真的喜歡他,請離他的生活遠一點兒,讓他擁有獨立的生活和空間,這樣才稱得上真正的喜歡。”
女生們被施曼劈頭蓋臉地教育了一番,有的隱隱有些不服,有的則心生悔意。她們見施曼和顧衍懷都擺出一副嚴肅的神態,暗自商量幾句后,選擇了撤離。
看著那輛面包車呼嘯而去,施曼舒了一口氣,轉身對顧衍懷說:“以后小心點兒,注意安全。”
顧衍懷嘴唇翕動,剛想說話,就聽見施曼的手機鈴聲響起。
施曼接起電話,一邊朝顧衍懷擺手說再見,一邊向電話那頭的媽媽報備已經順利到家,還詢問唐栗栗是不是已經睡著了。
聽到滿意的回答后,施曼坐進自己的那輛酒紅色卡宴,掛斷了和媽媽的電話。她轉動方向盤,停好車,從車子里走出來時,看見顧衍懷已經將車子停好,站在不遠處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施曼疑惑:“你怎么把車停在這兒,不回家嗎?”
顧衍懷頓了一下,說:“這就是我家小區的停車場。”
“這么巧的嗎?”施曼扯起嘴角道,“我們同一個小區?”
“是啊,好巧。”顧衍懷微微頷首,眼里溢出狡黠的笑意,“你說我們這是不是天賜的緣分?”
施曼一聽,警惕地看了他兩眼,眼里的意思好像在說——你該不會是沖著我來的吧?
顧衍懷立刻心領神會地捕捉到她的心思,笑道:“大小姐,我搬進來快四個月了。除非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你會住在這兒,所以提前買好了房子。”
施曼微微一噎,心想也是,他們這個住宅區很大,總共有二十二棟樓。她之前沒見過顧衍懷也屬正常,怎么就覺得人家是為她而來的呢?
施曼訕然,剛想抬手和他說再見,避免這場“尷尬的自戀”,下一秒,耳邊就傳來顧衍懷清朗的聲音:“你明天有空嗎?”
“嗯?”施曼下意識地看向他。只見面前的男人目光灼灼地注視著她,唇邊漾起笑意:“明天周日,如果你有空的話,我們一起履行約定,去放風箏吧?”
“好。”施曼輕聲應道。
話音落地的那一刻,她看見他眼中的笑意漸濃,好似花開春風,好似云藏秋水,倏地卷進她的心間,繾綣涌動。
她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已經開始期待明天的到來。
隔天早上。
施曼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她想了想,走近衣柜,對著柜子里的衣服陷入沉思。
這條紅色抹胸長裙好看是好看,可是太隆重了。這件西裝領雙排扣襯衣連體褲也不錯,可是太正式了。這件淺黃色衛衣看起來顯年輕,可是會不會有點兒幼稚啊?
施曼冥思苦想,最后花了將近一個鐘頭,終于換上衣服,站在鏡前。
只見鏡子里的她,穿著一件復古的荷葉袖襯衫,下身搭著一條黑色包臀裙,襯得她身姿曼妙,漂亮而不失風情。
施曼滿意地點點頭。她坐到梳妝臺前,拿起桌上的化妝品,正準備化一個精致的妝,但思忖了下,心想自己如果精心打扮,肯定會被顧衍懷認為她很在意這次的“約會”,到時他絕對會得意得不行。
萬分糾結下,施曼決定還是一切從簡為好。她化了一個今夏流行的裸妝,穿上一雙白色的尖頭平底鞋,拿起她的包包出門了。
她走到小區樓下時,就看見顧衍懷早已倚在車門前等著她。
施曼抬手看了下腕上的手表,距離他們約好的時間提前了五分鐘。
他也和自己一樣,期待著今天的見面嗎?施曼默默地想,心里像是打翻了蜜罐,甜滋滋的。
恰好此時,小區樓下有幾個大媽提著菜籃子經過,看樣子是準備回家做午飯。
她們的目光都被倚在車前的顧衍懷吸引,只見他身穿白色襯衫,搭著一條修長筆直的牛仔褲,透著一股少年人的清爽與帥氣。
大媽們笑道:“小伙子長得真俊啊,在等女朋友呢?”
顧衍懷聞聲抬頭,朝她們笑了笑。然后在看見施曼的那一瞬,彎起嘴角說:“來了。”
他像是在和她打招呼,又像是在回應大媽們的話。是啊,在等女朋友呢,她來了。
施曼的臉微微一紅,她看著顧衍懷打開車門,擺出個“請”的手勢,不禁揶揄道:“顧少爺今天這么體貼啊,準備走紳士路線?”
“是啊,今天小爺我心情好,你想去哪兒,我招待到底。任君差遣,包君滿意!”
施曼笑了,向他報了地名,兩人按照導航的指引,一路開到那家新開的川菜館。
那一餐,他倆坐在辣味十足的菜館里,吃得十分盡興。隨后,顧衍懷帶著施曼來到星河廣場放風箏。
今天的風力不足,顧衍懷試了好幾次都沒能讓風箏成功地飛起來。
施曼站在草地上,看著碧藍澄澈的天空上零星飄著的幾只風箏,眉眼一彎,道:“看來,我們疾風大大玩無人機的技術一流,可這放風箏的技能還有待提升啊。”
“我一定行,你等著!”顧衍懷仿佛受到了刺激,瞬間燃起滿滿的求勝欲。他一只手持線輪,一只手拉著風箏的提線,向前賣力地奔跑。
片刻后,顧衍懷手中的沙燕風箏終于飛上天空。眼見那只風箏如灑脫的燕子漫步在青云端,施曼突然覺得整個世界好似變得斑斕多彩。
施曼和顧衍懷放了一會兒風箏,兩個人開心得像孩子一樣。不久,顧衍懷見施曼朝四周張望,不禁問:“你在找什么?”
“我看你挺累的,想看看這附近有沒有便利店,給你買瓶水喝。”施曼如實道。
顧衍懷斂眉淺笑:“沒想到,我們施大小姐今天這么溫柔體貼。”
“這叫禮尚往來。”他剛剛紳士地為她開車門,還為她放風箏。投我以桃,當然得報之以李。
顧衍懷聞言,眉眼緩緩舒展開,嘴角帶上笑意。他朝她靠近一步,腦袋低下來,附在她的耳側,輕聲道:“我喜歡這個‘禮尚往來’。”
他說話時帶著溫熱的氣音,有些撩人,讓施曼的耳根漸漸染上一點紅。
心臟像擂鼓一樣撲通跳起,正當施曼不知該如何反應時,她看見不遠處正好有一個大叔推著掛了招牌的流動小攤路過。
施曼回過神,微微拉開和顧衍懷的距離,小聲道:“那里有攤販在賣冰棒,我去給你買。”
語畢,她逃也似的跑向攤販的位置。顧衍懷看著她的背影,笑著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他突然覺得這樣的她有點兒可愛。
收好風箏,他倆一邊吃著冰棒,一邊往前走。施曼朝四周一瞧,發現他們已經走到了槐花路,這是他們以前高中上學時的必經之路。
有風繾綣地吹來,槐花香飄向鼻尖的那一刻,顧衍懷驀地停下腳步。他突然就回想起,當初他和施曼初遇時的那個盛夏。
那天暖風習習,陽光明媚。
剛上高一的顧衍懷騎著單車,正想經槐花路去往學校,就看見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女被一條狗纏上了。
少女絞著手指,不知所措地杵在原地。
顧衍懷思忖了下,立刻停車,發出了一陣“汪汪”的狗叫聲。下一秒,一人一狗不約而同地望向他。
有日光透過路旁槐花樹的葉隙,灑在少女的身上,在她的周遭泛起了一圈淡淡的光暈。
她扎著馬尾辮,黑亮通透的眼睛望向他,眼眶微微泛紅,嫣紅的唇瓣緊緊地抿著,看起來既可憐又可愛。
顧衍懷微微恍神,待他回過神來后,便朝那條白狗喊了一聲,比了個手勢,將它喚過去。白狗搖搖尾巴,乖順地坐到他的面前。
施曼瞠目,看著少年將白狗馴得服服帖帖,覺得很神奇。于是,她大起膽子,小心翼翼地挪向他。
“我載你一程吧。”顧衍懷扯了下嘴角,拍了拍自己的單車后座。
施曼背著書包,抿嘴道:“不用了,前面就是學校,我可以自己走。”
顧衍懷眼見她準備離開,竟鬼使神差地拉住她的手臂。少女杏眼圓睜地看向他,眼里露出了幾分不解。
顧衍懷抓了抓臉,心里生出了一絲莫名的煩悶,訕訕道:“再晚就遲到了,還是我載你吧。”
施曼拗不過顧衍懷的再三堅持,最后還是坐上了他的單車。
不過她好像是第一次坐男孩子的車,手完全不知道該往哪兒放,坐在單車后座上,有些發蒙。
顧衍懷的嘴角微翹,側頭對她說:“抓穩了,待會兒要是掉下去,可別說我沒撈你。”
施曼鼓了鼓嘴,回道:“我會的,你好好騎。”
甩下這句話后,她也不再扭捏,直接抱住他的腰。
當她的手環上顧衍懷的腰時,街邊的槐花樹隨風落下了花瓣。施曼抬眼望去,不禁被漫天飄落的槐花吸引,所以她沒有瞧見,前面少年的耳根泛起了一絲紅暈。
片刻后,他倆匆匆忙忙地趕到學校,上課鈴聲剛好響徹整個校園。
施曼看了眼手表,忙不迭地下車,想往前跑,就聽到身后傳來少年清朗的聲音:“哎,你是幾年級幾班的啊?”
“高一三班。”施曼焦急地朝他揮手說再見,旋即快步跑上樓去。
顧衍懷沉默了一秒,突然想到什么,揚聲想要詢問她的名字,可眼前早已沒有那抹嬌小的身影。
他愣了一會兒,將車子上了鎖后,忍不住搖頭淺笑:“跑得還真快啊,小白眼狼。”
微風颯颯地拂過,將繁亂的思緒從遙遠的舊時光里吹了過來。
顧衍懷低垂眼瞼,笑著搖了搖頭,道 :“你那時候可真沒良心,我幫了你,你反倒跑得比兔子還快。要不是我看你當時都嚇哭了,肯定要找你計較一番。”
“我哪有哭。”施曼下意識地反駁道。
“你看,還說不記得我?”顧衍懷的眸光一亮,抓住話頭,趁機道。
施曼懊惱地咬住下唇,見他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一字一句地問:“你是記得我的,對吧?”
他的眉目染著認真,眸中含著期待的光,好似在期待著她的回答——是啊,我和你一樣,一直記得彼此。
施曼怔然。其實,她對顧衍懷是有印象的,在聿京高中讀書的那一年,確實如此。
那時,她意外被狗纏住,是顧衍懷幫她解了圍。他站在陽光下,栗色的桃花眼注視著她,嘴角微勾,笑得恣意又好看。
那是她第一次坐男生的單車,雖然假裝鎮定,但心臟早已撲通直跳。所以,當她聽到他說“抓穩了,待會兒要是掉下去,可別說我沒撈你”時,她佯裝坦蕩地環上他的腰,可她不敢看他,直至下了車,攥著書包肩帶,便急急地跑上教學樓。
那時顧衍懷的出現,就像一顆小石子墜落平靜的湖面,雖泛起一圈漣漪,但也是水過無痕。
顧衍懷卻不這么認為。
那時他以為自己可以很快重新遇見她,可兜兜轉轉,再次見到施曼已經是一周后。
那天他因為考試失利,心情極差,拿著一張數學試卷站在走廊上,正想著回家怎么和父母交差。誰知,自小與他青梅竹馬的盛嵐突然躥到他的跟前,想要搶走他手里的試卷一看究竟。
顧衍懷的臉上生出幾分不耐煩,語氣生硬地讓盛嵐還給他,可她偏不還。就在兩人打打鬧鬧的間隙,他突然看見走廊拐角處出現一抹熟悉的身影。
來人和他對視了一眼,就跑開了。只一瞬,顧衍懷立馬認出了那是當初他在“狗掌”中救下的女孩。
他知道她叫施曼。因為之前沒能得知她的名字,所以顧衍懷破天荒地主動去找綽號“校園百事通”的同學幫忙,最終得知她是三班的班長,名叫施曼。
得知這個信息后,向來矜貴桀驁的顧少爺一直篤定施曼會來找自己,向他道謝,可誰知等了好幾天,都沒瞧見她的人影。
這會兒他終于見到她,沒想到她竟著急忙慌地躲開他,跑遠了。
顧衍懷發出一聲嗤笑,不再和盛嵐拉扯,立即追了上去。
半晌,他在樓梯處追上施曼,將她堵在角落里,吊兒郎當地說 :“同學,你是不是有什么話忘了跟我說?”
“沒有。”施曼搖頭。
“怎么會沒有呢?”顧衍懷露出一臉惑色,想了想,決定給她溫馨提示,“比如我上次幫你引開了小狗,還載你來上學,你是不是欠我一句‘謝謝’?”
“不說謝謝?那以后以身相許也是可以的。”他說最后一句話時,身子朝她微微前傾,溫熱的氣息輕噴在她的耳邊。
施曼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她咬著下唇,剛想開口,耳畔就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音,有人在喚顧衍懷的名字,正在尋找他。
那一刻,施曼鼓了鼓嘴,抬眸看著他眉眼間帶著的那股慵懶的玩味,頓時郁結。她朝顧衍懷喊了一聲“流氓”,猛地伸出腳踹了他一下,旋即逃之夭夭。
顧衍懷對那一腳完全沒有防備,立刻彎下腰,發出一陣吃痛的悶聲。
等到他重新抬起頭時,樓梯處早已沒有她的身影。顧衍懷倚在角落里,想了許久,最后竟氣笑了。
即便事隔經年,可顧衍懷還是不明白,當初施曼見到他,為什么要那樣對待他。
念頭跟上行動,顧衍懷看著面前的施曼,問出了這個疑惑:“難道,我以前長得很嚇人?”
“不是。”
“那是什么?”
面對顧衍懷的窮追不舍,施曼啞然。
她沒法述說當初看見顧衍懷與盛嵐在一起時的心情,就像某些少女心思如粉色的細網般交織,她也理不清自己當時對顧衍懷是抱著一種怎樣的態度。
她攥著自己的包包鏈條,陷入沉默。下一秒,不遠處傳來一陣男聲,打破了這場僵局。
他倆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戴眼鏡的男人面帶微笑,湊近顧衍懷,驀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道:“顧哥,沒想到竟在這兒遇見你!”
“是啊,好巧。”顧衍懷朝他露出一抹笑。
三言兩語后,施曼才知道,這個戴眼鏡的男人是顧衍懷的高中同學,現在在附近的互聯網公司做程序員。
“顧哥,你就好了,畢業三年,還是這么帥氣。不像我們,忙得頭都快禿了。”
顧衍懷輕笑一聲。男人突然“咦”了一聲,看向一旁的施曼道:“這位美女是?”
“我朋友。”顧衍懷站到施曼的身前,不露痕跡地擋住了男人的視線。
男人語塞,他還什么話都沒說,顧衍懷就擺出這副“生人勿近,別打我未來媳婦的主意”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施曼看著他倆緘默的樣子,思忖了下,突然想到了什么,朝顧衍懷說 :“他叫你顧哥,你不是說你的朋友都叫你壞壞嗎?”
“什么?”那個男人一聽,立刻露出一副難以言喻的表情,失笑道,“這是什么名字,我們怎么可能敢這么叫顧哥?”
畢竟當初在聿京高中時,顧衍懷是出了名的公子哥兒。女生們常常偷偷給他送小禮物,往他抽屜里塞信件,男生們則唯他馬首是瞻。
他向來討厭被人取昵稱,曾經有個男生大大咧咧地在籃球場上喊了他一聲“顧顧”,想和他稱兄道弟,結果顧衍懷直接在籃球場上將對方打趴下,惹得那個汗流浹背的男生最后抱著籃球,對著顧衍懷喊了三聲 :“顧哥牛!”
戴眼鏡的同學一邊想著這些過往,一邊輕輕搖頭,和顧衍懷又寒暄了幾句后就離開了。
施曼雙手環胸,突然有些好笑地輕喚了一聲 :“壞壞。”她扯起嘴角道,“顧衍懷同學,我還不知道你有給自己取昵稱的愛好?”
她磨了磨牙,眼里的笑意淡了下來,道:“根本沒人叫你壞壞,都是你自己編的吧?”
顧衍懷訕笑,伸手搓了搓自己的后頸,別開視線道 :“我就是臨時起意,覺得這名字挺別致的,隨口那么一說。”他頓了一下,“要不……你把我的微信名改了,換成懷懷?”
施曼咬唇,開始懷疑他是不是一天不耍她玩,就渾身不舒服。
她有點兒郁悶,抬腳就想往前走,顧衍懷卻傾身擋在她的面前,堆起笑道:“你別生氣嘛,我向你賠罪,給你榨新鮮的果汁喝,怎么樣?”
“不要,你走開。”施曼伸手想推開他,卻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肌膚相觸的那一刻,施曼感受到他溫熱的體溫,自己的每根血管好似都在跳動。她的心咯噔一下,抬眼與他對視,兩人皆是一怔。
施曼的耳根微微泛起紅暈,手腕不禁動了動。顧衍懷見狀,不情不愿地松開她的手,道:“你別生氣,我去我家給你榨新鮮的果汁喝。我們剛放完風箏,得喝點兒有營養的飲品補充體力,好不好?”
她望進他潤澤明亮的眼睛里,完全說不出一個“不”字,最后,她鬼使神差地朝他點頭。
二十分鐘后,施曼跟隨顧衍懷來到他家。
一進門,出乎施曼的意料,整間屋子干凈整潔得不像話,完全不像獨居男子的家。
想法脫口而出的那一刻,顧衍懷朝她微微瞇起眼睛,眸中閃過一絲精光:“你見過獨居男子的家?”
“沒有,就是想象過。”施曼訕訕地說。
顧衍懷聽完,像是微松一口氣。他邁步走向廚房,準備給施曼榨新鮮的橙汁。
顧衍懷家的廚房是開放式的,空間很大,給人一種寬敞又舒適的感覺。
施曼將手肘撐在廚房臺面上,支著下巴問他:“我們為什么不去外面的飲品店喝果汁,要在家里榨?”
“在家里榨的果汁才新鮮美味又衛生啊。”顧衍懷將橙子切好,擱下水果刀說,“而且,我想親手做給你喝。”
施曼看著他將切好的橙子放進榨汁機里,旋即拿出蜂蜜罐,舀了兩小勺蜂蜜倒進去,又加入適量的涼白開。
顧衍懷說,他搬到這里后,就經常自己煮東西吃。他一直不愿意和父母住在一起,總感覺受到約束。他大學畢業后,就一直沒有住在家里,之前跟他的表哥一起住,后來買下這套新房子就搬了過來。
伴隨榨汁機的響聲戛然而止,顧衍懷將榨好的橙汁倒進玻璃杯里,遞給施曼。
施曼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橙汁,酸甜可口的味道氤氳在唇齒間。
顧衍懷問:“怎么樣,甜嗎?”
“甜。”施曼微微一笑。
因為是他做的,所以覺得很甜。
顧衍懷眨了眨桃花眼,眼底掠過一絲笑意,慵懶地問:“那我有沒有獎勵?”
果然,顧少爺認真不過三秒,立刻又恢復成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施曼的舌頭舔了下唇瓣,問:“什么獎勵?”
“例如,下次你再陪我一起去吃川菜、粵菜、東北菜之類的?”
施曼握著玻璃杯的手一頓,他們今天才剛出來玩,他就開始計劃下一次、下下次的行程了嗎?
施曼抑制住嘴角上揚的弧度,佯裝板著臉道:“你剛剛自己說了,這杯橙汁是向我賠罪的,怎么現在反倒要向我討獎勵了?”
顧衍懷摸了摸鼻子,嘴角稍揚,道:“那我再做一杯別的果汁,這樣能不能要到獎勵呢?”
他垂眸看她,眼神灼熱,驀地燙得施曼的心口一顫。她看著他微傾身子,一步步朝她湊近,慢條斯理地說:“行嗎?你好好考慮一下?”
施曼往后退了一步,身子差點兒抵在灶臺前。顧衍懷伸出長臂,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拽向自己的身前。
他一只手握著她的手腕,一只手抵著她的肩。兩人靠得特別近,施曼的鼻尖都能嗅到他身上剛剛沾上的鮮橙的清甜味道。
明明不是陳釀的香醇酒香,但施曼微微覺得有些沉醉。
顧衍懷輕笑,溫熱的氣息若有似無地噴在她的耳邊:“我做的果汁真的很甜,你要不要再試試?”
他的聲音低啞,帶著點兒誘哄。施曼嘴唇翕動,忍不住想點頭之際,耳邊突然傳來“吧嗒”一聲,下一秒,客廳的大門應聲打開。
他倆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姿優雅的女人踩著高跟鞋笑盈盈地走了進來,揚聲道:“小懷,你看媽媽給你帶了什么?”
那一刻,顧衍懷和施曼瞬間怔住,旋即下意識地拉開一小段距離。女人看著他倆的動作,腳步一滯,眼睛頓時瞪得比紅棗還大。
她眸中的神色從疑惑、驚訝,漸漸轉為驚喜,隨即提著滿滿當當的精致菜品放到餐桌上,迅速走近他們道 :“這是哪家的姑娘啊?長得真好看!”
秦珊對著顧衍懷說話,眼睛卻直勾勾地看向施曼。
施曼噙著笑意,有些拘謹地朝她打招呼:“阿姨您好,我叫施曼,是衍懷的……”
“女朋友對吧?”秦珊欣喜若狂地拍了下手掌,說,“怪不得我家小懷最近不常回家,原來是談戀愛了!”
她側頭睨了顧衍懷一眼:“之前讓你住在你表哥家,相互有個照應,你總不情愿,后來自己又買了房子。我一直納悶是什么原因,原來是這樣啊……”
顧衍懷訕訕地撇嘴道:“他是玩賽車的,我是玩無人機的,一個地上一個天上,我倆玩不來。”
“那是你表哥,兄弟之間就要互愛互助嘛!而且,即便你倆玩不來,你就可以自己冷不丁地搬出來啊,都不跟我們打聲招呼。”秦珊抬眼看向施曼,嘴角不禁一彎,“不過現在好了,終于有人能管管你了,我們也就放心了!”
施曼微微一噎,嘴唇翕動,剛喊了聲“阿姨”,想跟她解釋,這是一場誤會。她和顧衍懷是鄰居,就住在隔壁樓棟,可話還未吐出口,就被顧衍懷擋了回去。
彼時,顧衍懷忙不迭地伸出手指,指向餐桌問:“媽,你帶了什么好吃的?”
“都是你喜歡吃的啊!”秦珊笑著將盒子盡數打開,只見里面裝著各種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麻辣小龍蝦、麻婆豆腐、酸菜魚,還有水煮肉片。
顧衍懷知道,這些都是他家保姆阿姨煮的。畢竟他家秦女士向來比君子還君子,十指鮮少拿菜刀,離庖廚是能有多遠就多遠。
顧衍懷說 :“我自己會做飯,你不用那么麻煩,專門來回跑,為我送菜。我以后要是餓壞了,或者窮得響叮當,會回去找你和爸要兩碗飯吃。”
“你這孩子,瞎說什么呢!”秦珊嗔怪道。
她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施曼,微微凝神,擺手說:“看來我是管不了你了,以后就讓小曼治你。”
顧衍懷瞠目:“你倆才剛認識,你就想和她站在統一戰線,你是我親媽嗎?”
“那當然!”秦珊看著施曼嘴角噙笑、乖巧安靜的模樣,越發喜歡,不禁下令道,“我不管,反正以后你得給我規規矩矩的,別老讓我和你爸為你操心,要好好對待人家,早點兒把婚禮辦了,知道嗎?”
聞言,施曼一愣,顧衍懷也明顯噎住了。他舔了舔嘴角,垂眸淺笑道:“那是不是還要三年抱倆,子孫滿堂啊?”
“那自然是最好的!”秦珊頷首道。
顧衍懷舒了一口氣,說:“媽,我求你了!我們年紀還小,現在談結婚早了一點兒吧。我覺得……我們可以慢慢來。”他話對著秦珊說,眼睛卻偷偷瞥向了施曼。
秦珊沒留意,一門心思只想著怎么跟自家兒子斗智斗勇:“你年紀還小啊?今年都二十五歲了,四舍五入都三十歲了。一晃,四十歲就到了,大半輩子都快過沒了。”
顧衍懷眼角一抽,心想按照他家秦女士這么一算,他是不是得提前準備養老院的住所了,以后方便和朋友們一起養老蹦迪?
按理說,顧衍懷的自身條件很優秀,處對象、談婚論嫁對他而言算是分分鐘手到擒來的事情,可秦珊一直為他操碎了心。
他自從大學畢業后,建立了屬于自己的無人機團隊,便整天和一幫男孩子混在一起,身邊都沒見著幾個女性朋友。
大家都說她這兒子相貌好、人品佳,喜歡他的姑娘不得從濱城市區排到郊外的桑菩山,可顧衍懷向來眼高于頂,“來者全拒”的本事修煉得爐火純青。
秦珊常常懷疑兒子這點是遺傳他爸的,畢竟當年秦珊可是花了好大功夫,才把自家老公追到手。
如今她瞧見兒子終于有對象了,心里吊著的一塊石頭落了地,恨不得出門放幾掛鞭炮慶祝一番。
顧衍懷看著秦珊滿臉興奮,好似下一秒就想沖去月老廟還愿,順便幫他們挑一個黃道吉日的模樣,連忙雙手合并,做出求饒的樣子:“媽,你放了我吧!讓我們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氣。”
聞言,秦珊睨了他一眼,轉眼瞧見施曼露出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她眸光轉了轉,心下了然,道:“我懂,我懂!你們年輕人想留點兒自由的空間是吧?行,媽媽我走了,不打擾你們!”
她拿起自己的包包,笑意盈盈地朝施曼揮了揮手,旋即指向顧衍懷,狀似兇巴巴地說:“臭小子,你得對人家女孩子好一點兒,知道嗎?”
“行行行!”顧衍懷忙不迭地點頭。直到送走秦女士這尊大佛后,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見狀,施曼忍不住憋笑出聲。
顧衍懷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沒什么。”施曼輕咳了一聲,說,“我就是沒想到,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顧少爺,原來怕自家媽媽的‘連環催婚咒’。”
顧衍懷眉梢一挑:“你不怕?”
施曼剛想說“關我什么事”,就見顧衍懷突然輕笑了一聲,細長的眼睫往上翹,一雙桃花眼深邃熾熱,灼灼地看著她說:“不過,如果是我喜歡的人的話,我倒是不介意‘英年早婚’。”
他的聲音低沉又溫柔,語調里帶著幾分曖昧。
因為靠得有些近,施曼可以清晰地看見他瑩潤泛紅的嘴唇微微勾著,仿佛帶了電,酥酥麻麻地涌進她的心頭。
施曼的臉頰頓時染上一層緋紅,心臟又開始“撲通撲通”地跳,毫無章法,讓人猝不及防,又忍不住想要淪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