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 鹽商
- 三途川客棧
- 墨嘚兒汁
- 3194字
- 2020-12-16 15:11:48
葉欞坐在馬車里,隨手翻了翻手上的卷軸,這次的任務是去刺殺一名陳姓鹽商,普集城販鹽三巨頭分別是陳姓、蘇姓、劉姓鹽商,原本鹽場被這三大巨頭瓜分,一派平和。奈何僧多粥少,販鹽的多,但是鹽就那么多,需求也就那么多,難免引起明爭暗斗。
這三大鹽商中,陳姓鹽商顯然更加圓滑老道,勾結了官場之人,以不擇手段壟斷了幾乎整個市場,逼得另外兩名鹽商有苦無處說,于是乎便有了現在。蘇姓、劉姓兩大破敗鹽商傾盡家財,誓要取下陳姓鹽商的項上人頭。葉欞合上卷軸,倚在車窗上,想到師宗叮囑的,這陳姓鹽商如今家財萬貫,備受紅眼,周圍多少人想取他的命,因此陳府周圍明里暗里的守衛十分之多,不能掉以輕心。
葉欞讓馬車帶著她轉到陳府去,她掀起一半簾子,打量了下陳府四周,此時已是傍晚,除了門口四名守門,似乎沒有其他守衛了。但仔細看一下會發現,側巷里抱著劍倚墻而立的,門口心不在焉擺攤的,門內來回踱步的,都是練家子,這些想必就是陳姓鹽商的守衛中的一部分了。馬車帶著她緩緩過陳府,接著駛回客棧。
夜里要做任務,晚飯便不能不吃。反正時間還長,葉欞慢吞吞吃了晚飯,換上夜行衣,將軟劍纏在腰上。然后開窗,輕輕一躍,像貓一樣,無聲無息地躍過屋脊。陳府今日不算熱鬧,葉欞躲過守衛,尋了一處屋脊趴住,靜靜打量著陳府的一切,此時眾人方吃過晚飯,聚在廳內說笑,不多會便散了。過了會,不知哪房的女眷出了問題,有丫鬟出來催小廝去請大夫,她隱約聽到“力?立?醫士”,隨后便見小廝匆匆跑了出去,丫鬟在屋內進進出出,兩名守衛方從走廊通過,差不多了。葉欞貓著腰,輕輕巧巧躍到假山處,躲開經過的一人。假山方能容納三人,她在那靜靜候著,終于逮到時機,她迅速穿過假山,幾個跳躍,便落到鹽商院落。她躲在暗處細細數了一番,四個守衛,是練家子,但和上一個任務遇上的暗衛相比,差距立顯,還好。
葉欞趁守衛不備躍上屋頂,一個倒掛,從窗戶上靜悄悄滑進屋內,此時鹽商正聚精會神地盯著手上的信件,時而咳幾聲,完全沒發現異樣。葉欞鬼魅一般出現在他身后,短刃精準地插入鹽商心臟。她甚至都沒用上纏在腰間的軟劍。
陳府這些守衛,太菜了。
葉欞冷眼看著鹽商陡然瞪大發灰的雙眼,驚駭而又機械地看向她,灰白的胡子顫了顫,嘴角流出大量鮮血,須臾,便一動不動了,她并指放在鹽商鼻下試探,已經沒氣了。隨后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上和短刃上的血,迎著月光仔細檢查了遍短刃,確定沒血跡了,便隨手將染血的帕子扔在桌上,躍出窗外。
窗外明月高懸,樹影綽綽。再過一會應該就會有人發現鹽商的尸首了,葉欞幾下躲過守衛,隨手打暈了一個小廝,將他拖進假山,換上了他的衣服。隨后模仿府內小廝行動,垂首走出假山,一路暢通無阻的經過回廊,快到門口時,和一著玉白長衫的高大身影擦身而過,一年輕的女子追在那人身旁,滿面含春的和他說著什么。葉欞只瞧了一眼便迅速低頭,走了沒幾步。卻聽身后仿佛有人在喊什么,她回頭,卻見方才那名年輕女子指著她,道:“去給隸醫士拿個木凳過來?!?
“?”葉欞無聲地指了下自己,疑惑。
“就是你,快去”
葉欞哪里知道上哪去拿,她隨便攔了一個小廝詢問,那小廝不耐煩的指了,又拉住她道:“新來的嗎?看著面生”
葉欞垂首做恭敬狀:“是的,前兒幾日方來”
陳府待遇極好,方圓百里的人都盼著進陳府做職,因此每日有新面孔不足為奇,小廝很快放過她。拿凳子的時候恰好可以趁機出去,葉欞放好凳子,正欲后退,身后隸娑上前一步,一腳踩在凳上,將將要踏上馬車,忽然頓住,看向葉欞道:“不好意思,方才見到你覺得甚是熟悉,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葉欞警惕起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不會在這里遇到仇家了吧,真是..
卻又見隸娑盯了她兩秒,繼續道:“你是那日的姑娘吧,想不到在這碰到你。你的傷可好了些?你在這作工嗎?”
聽到這葉欞才反應過來,應該是那日救她的那個醫士了。便道:“是的,我來府上送些東西,傷無大礙,多謝?!闭f著又要后退。
隸娑拉住她的衣袖,可能覺得不合禮數,便又匆忙放開,道:“我要回城南醫館,姑娘要去哪?順路的話可以送姑娘一程?!?
葉欞微微側首看了眼此刻平靜的陳府,點頭,道:“順路,麻煩醫士了?!彪S后跟在隸娑身后進了馬車,貼著窗坐住。馬車剛駛離沒多久,身后的陳府忽然躁動起來,葉欞掀起簾子快速看了眼,便又放下坐回去。
眼下應該是發現了鹽商的死了。
車內安靜得有點尷尬,葉欞索性閉目養神,卻聽隸娑奇怪道:“陳府怎么了,方才還好好的,這會怎么忽然嘈雜起來。”
“陳府人多熱鬧,嘈雜一點不是很正常。”
“是這個理兒。姑娘經常去陳府送東西嗎?”
“嗯”
“每次都要這個裝扮嗎”
葉欞低頭看了眼這身小廝的衣服,道:“畢竟是干粗活的,如此方便些。”
“如此,”隸娑忽然想起銀子,便從懷里掏了掏,掏出二十兩碎銀,他有點不好意思,道:“姑娘上回放了二百兩銀子,委實有點太多了。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麻煩姑娘隨在下回一趟醫館,我將銀子退還于你?!?
葉欞想也不想,道:“不用?!彼统鋈サ你y子豈有拿回來之理。
“那怎么行!”說著隸娑把二十兩碎銀塞到葉欞手里,“姑娘一分一毫來之不易,怎能亂花錢?!彼耆珱]有懷疑這位扮作雜役的女子為什么一出手就是二百兩銀子。
葉欞握著拳不收,隸娑隔著衣服抓著她的手,想強強塞給她。一人執意要給,一人鐵了心不要,二人僵持半晌,葉欞忽然松開拳,奇怪的盯著隸娑。隸娑察覺到眼神,又望向自己的手,才發現自己正抓著人姑娘的手不放,即便是隔著衣服,此情此景,也顯得有些輕薄了。他慌忙收回手,葉欞看了眼他紅得滴血的耳根,疑惑道:“你的耳朵怎么了?”隸娑摸了摸耳根,有點燙,不答。半晌,才道:“對不住了,在下不是...不是故意那樣的?!?
葉欞奇怪:“哪樣?”
“...就..”隸娑指了指她的手。正這時,馬車似乎壓過什么障礙物,顛了一下。隸娑猝不及防,向前倒去,他下意識一手撐在椅沿,一手慣性抓住前方的東西,手中除了綿密細膩的溫熱感,還有一冰涼的物事抵著。他怔怔地看向溫熱處,入目的是一截掛著銀鐲的雪白細膩的藕臂,那銀鐲花樣繁復古老,接口處鑲嵌著一雙紅瑪瑙,隸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葉欞面無表情的看著隸娑抓著自己的手,半晌,隸娑才覺察到她的視線,順著視線,看到自己正緊緊抓著人家的藕臂端詳,模樣說不上的不得體,一向端正嚴謹不近女色的他,瞬間像被雷劈了一半呆住,緋紅的顏色快速爬上他的耳根,蔓延到臉部,接著連脖頸都紅了。車子很快恢復正常,隸娑連忙放手,手心仍留有方才握住的手腕上留下的余溫,他整個人好像有點崩潰,語無倫次起來:“..我..額..我..那個....”半晌,他忽地探身掀起車簾,問車夫:“方才怎么回事?”
車夫道:“不好意思,醫士。天黑沒注意,壓到石塊了,也不知道誰扔的,那么大一塊。您二位沒事吧?”
隸娑道:“那好吧,無事,下回注意著些吧。”便關上簾子坐回去。他看了眼葉欞,想說什么,頓了頓,又看了眼她,終于要開口,卻聽葉欞道,
“...沒關系?!比~欞殺過的人不下百個,人類的身體對她來說,和白蘿卜無甚差別。加之自小無人教過她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道理,她對男女之分并不在意。但是看隸娑自從抓過她的手之后,好像很抱歉,又一副不知道歉的樣子,干脆直接這么跟他這么說了。她看了眼隸娑手上的銀子,道:“我收下這些,剩下的你還會再給我嗎?”
“會的”
“那這些我不要,日后有時間我再去醫館拿吧。”我不喜歡碎銀子,帶著重,容易丟,葉欞心道。
“既如此那便更好,下回來醫館我若不在,可以找子不語或琥珀,子不語你見過的?!?
正說著車夫在外面詢問:“醫士,快到了。直接到醫館就好嗎?”
隸娑才想起還未問葉欞去哪,便道:“姑娘住哪,先送你到住處?!比~欞怎么可能會說,便在靠近醫館的前街上,隨便指了個路口,下去了。
目送馬車拐過長街,她才轉身走向客棧。真是,沒見過這樣的人,給錢還嫌多。葉欞摸了摸衣袖,想起隸娑抓著她的手,耳根爆紅的樣子,嘴角忽然扯了一個笑,這個人真是奇奇怪怪。她嘆了口氣,自從進過那人的醫館,說話次數也多了許多,她發現,說話其實也沒有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