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天舒示意叫他站著。

祥伯只得將椅子搬走，錯身之際，悄聲囑咐，“星回啊，有話慢慢兒說。”

雅舍之內(nèi)，只剩下貝家祖孫二人。

貝天舒依舊在打坐，處于冥想和現(xiàn)實之間。

“……長久以來，人們只相信他們的眼睛。他們只接受‘眼見為實’、‘有圖有真相’；盡管有了現(xiàn)代物理學(xué)，可他們卻好像還沒有意識到其實他們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不過都是光影的虛幻。”

“在人類進化的幾百萬年里，人類不斷改變。掌握新的，丟棄舊的，身體結(jié)構(gòu)如此，思維意識同樣如此。”

“人類的進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何嘗不也是一種退化？他們住進安全的房子，不用再在叢林里躲避野獸，所以他們的聽覺、嗅覺、乃至直覺都退化了。”

“……視覺其實也一樣。”

貝天舒頓了頓，“他們聽不見超聲波，可是超聲波本來是這世上客觀的存在；他們看不見另外那個世界，可其實那個世界跟他們這個同根而生，一直以來都相伴相行……”

“可是他們不能接受看不見的存在。對他們來說‘無中生有’與他們的世界違背，甚至為敵。他們會一邊追慕神話里的天地，一邊消滅所有的‘異端’。他們甚至?xí)驗榭謶侄纻洌踔链箝_殺戮。”

貝天舒睜開眼，遙望窗外碧空。

“所以，咱們各家從落地生根那一刻起，就知道決不能讓他們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另外的、他們看不見也走不進的空間。”

“這是咱們在這里生存下來的根本，我們需要自保；同時，這何嘗不是我們在尊重他們的喜好，不讓他們產(chǎn)生‘看不見’所帶來的恐懼？”

“千萬年來，我們各家都謹(jǐn)守這個規(guī)矩，所以我們與他們相安無事地共同生活了這么久……這其實對我們雙方，都好。”

貝天舒凝視孫子。

“……所以，我決不允許這個規(guī)矩在你們這一輩年輕人身上打破，我更不允許這個規(guī)矩是咱們北家的孩子帶頭打破的！”

“這些年過來，他們?nèi)叶家栽蹅儽奔覟樽稹＿@個規(guī)矩不是咱們自己家的家規(guī)，這是干系到咱們所有人的生存。所以，倘若是咱們自家孩子不懂事，我絕不會護短；甚至，會比處置外人要更嚴(yán)厲十倍。”

“星回，我這些話對你說了許多遍……你這一回可聽進去了？”

星回淡淡抬眸，“……要我背給您聽么，爺爺？”

貝天舒無奈地閉了閉眼，“我要的是你聽進去，消化在心里！”

“究竟出什么事兒了，叫您今兒個這么大動肝火，特地叫我回來訓(xùn)誡？”星回靜靜凝望著祖父。

貝天舒對上孫子的眼。

“你帶著各家的孩子去‘藏貓貓’，你當(dāng)我不知道！只不過這倒不是大事，我且由得你去。”

“你說的也有理，人類對貓有特殊的感情，這世上也唯有貓能夠毫無壓力地接近人，甚至走入他們的家中，與他們共同生活，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而人絲毫不起疑心的。這一點，狗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