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斗嘴回到老屋，凌霄這才發現，回來的路比去時，走得要輕快多了。

站在老屋前，凌霄掏出鑰匙來開門。抬頭觸及門楣，不由得暗暗嘆口氣。

原來門楣上掛著“妙屋”的牌子。

如今那里空著。

其實之前凌留硯也征求過她的意見，說想叫劉暢按著原來的牌匾的模樣重新再做一塊，就還叫“妙屋”，一切全都按照從前的布置。

可是她卻拒絕了。

凌留硯當時還溫煦地笑著對她說，“……貓貓們也都回來了，雖然不再是從前的大學生宿舍，不過叫‘妙屋’還是實至名歸。”

她卻依舊笑著婉拒。

——因為，凌留硯只說對了其一，卻不知道其二。

凌留硯知道“妙屋”是因為貓貓，卻不知道那也是因為她啊。

倒是凌留硯離開老屋出國進修去之后，那個填補上凌留硯空位的孩子，第一次來到老屋，站在門前便愣愣地看著門上的牌匾出神。

她還笑他鄉巴佬，問他：“不認識哪個字兒？姐姐免費教你！”

他卻站在夜風里歪頭看她，“你外婆她……好愛你哦。”

她瞪著眼看他。

他輕嘆一聲，仰頭微笑，“這是‘家有少女’的意思，對么？叫我想起‘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她那一刻故意叉著腰大笑，“你又不是山西來的，你干嘛酸成這樣？”

可是她其實相信，他說對了。

外婆是愛貓，但是在外婆的心里，她才是最重要的哦。外婆給這老屋取名，又怎么會只用了貓貓，卻忘了她呢？

那幾年外婆給她梳頭發的時候，時常瞇著眼微笑說，“我的小00長大了呢……外婆啊現在就想看著你找到能托付一生的人啊，那外婆就可以放心地走了。”

手機響起來，凌霄趕忙收住思緒，吸吸鼻子掏出來看。

是孟姐。

孟姐他們已經到了街口。

凌霄瞟身邊一眼。

他方才就一直站在她身邊，居高臨下，靜靜地凝視著她。

她忽然心虛，十分擔心她方才的神情被他給盡收眼底。

她便抽抽鼻子，“貓到了。”

他點頭，“你先進去安排好，我去接口迎迎他們。對老街不熟的人，第一次來會被這些老房子看花了眼，會迷路的。”

他說完將貓糧放好，就轉身出去了。

凌霄立在大門口，望著他頎長的背影融入柔暖的街燈光暈里，不由得有些愣怔住。

——當年那個孩子第一次來的時候，就是迷路了呀。

這個家伙方才說得那么篤定，好像他自己對老街很熟似的！

難道，他今天不是頭一次來？

——也是，他白天來算一回，這從寵物店又走回來一趟，勉強可以算是第二回了。

嗤，自大自負的家伙！

.

凌霄怎么也沒想到，等到孟姐和小動物協會的志愿者們幫忙把貓兒們都送過來的時候，她最先看見的竟然不是人，倒是一路傳來的貓叫聲！

——摘星城的貓見了某人，竟然也叫成一片。

不過好在是遠遠聽起來，這回的貓叫倒柔和多了，不像是驚恐了。

她趕緊小跑迎上去，孟姐見了凌霄就笑道，“可到了。這一個多小時的路，貓貓們都有點暈車了。”

貓貓跟狗還不一樣，貓貓們更容易暈車，所以開車帶著狗出門比較常見，但是開車帶著貓旅行就比較不容易了。

孟姐說著含笑看了一眼某人，“越是快到地方了，貓貓們越是要暴動了，我都擔心它們要沖出籠子跳車了……幸虧這小伙子。說也有趣，一見了他啊，貓貓們都安靜下來了。”

凌霄也不解了。

同樣都是貓，怎么寵物店的貓就跟要跟他拼命似的；可是摘星城的貓卻肯對他賣萌。

他知道她在偷瞄他，他便微微歪頭，沖她得意地揚了揚下頜。

凌霄心下暗道：“德性！”

不過倒也隨即想起來，他此前說跟貓是朋友……

這么說的話，倒真的有點可能了。畢竟他也是常在摘星城那邊體育公園打球的，而體育公園跟碑亭就隔著一條馬路，所以摘星城的貓說不定真有時常到體育公園溜達的，這便遇見過他，甚至被他喂過、擼過，所以它們熟悉他的味道唄！

她放下心，便趕緊一個籠子一個籠子去找。

“孟姐，找到小北了沒？”

原本歡樂的氣氛便微微一凝，孟姐和志愿者們都有點不好意思，“……沒有。小凌，實在抱歉。”

深秋的涼意便倏然刺中了凌霄的鼻尖，她忙垂下眼簾去，“沒事兒！哥哥姐姐你們言重了，你們都是在幫我，怎么還能跟我抱歉吶。”

“都怪那小混蛋，一定是自己不知道跑哪兒玩兒去，樂不思蜀了……”

凌霄極快地看志愿者們一眼，努力地樂，“它也是故意躲著我呢！我這不是惦記著好幾個月了，要給它做絕育呢。它不樂意，所以就自己跑了唄。”

夜風無形，幽光裊裊，繞著某個滿眼無奈的人，悄然流動。

耳朵熱。

還想打噴嚏。

還有……咳，不管什么了，死死忍住吧。

好在凌霄隨即就歡叫了起來，“小梨！小呆！小奶……你們，你們都回來了呀！”

她打開籠子，將小梨和小呆抱了個滿懷，“還是你們最好！小北那個小沒良心的，它不回來拉倒，姐姐我還不要它了呢！”

她用臉頰蹭著它們的腦門兒，“……姐姐以后把所有的愛都給你們，再也不愛那個小沒良心的了。姐姐有你們啊，就夠了呢。”

某人終于開始控制不住地打噴嚏。

凌霄納悶兒回望。

小梨忙賣力地迭聲嬌媚地叫，將她的注意力又都給拉了回去。她專心抱著小梨親熱，便不搭理站在秋涼夜風里一個勁兒不停打噴嚏的某人了。

心滿意足窩在凌霄懷里的小梨，扭著靈活的小腰兒，忽閃著長長的“副睫毛”，在凌霄不注意的縫隙里瞟向某人。

誰讓某人今天一個勁兒催他走。

“我還得幫00扛貓糧呢，我答應她的！”

某人眼皮都不抬，只管抱著手臂不陰不陽地：“你到底是走啊，還是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