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騎行至了一方紅原,崎嶇蒼茫。紅原中間拓開不久的二級柏油公路旁的些叢綠雜草在肆來的塵風里搖曳著,和兩邊滿是枯桿的莊稼地上的正在扶升的幾抹孤煙一樣。
不久,一輛破舊的銀漆面包車從晃流的熱浪盡頭中出現了。一顆從副駕駛位探出來的腦袋也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黑油了。公路邊坎上放羊的草帽老漢好像老遠看清了破車上的腦袋,便舉起長鞭子朝迎來的黑頭擠吼了個招呼,聲音和這片紅土地一樣,干竭撕裂卻又熱情?;蛟S車子過得倉促,車里探頭的到了嘴邊的答復沒能來得及吐出就匆匆掠過了老漢,害得他只得又勾頭出來向后面漸遠的老漢偏點了個頭??赡苁怯X得有點難為情,便又立即轉回來使勁的抵著脖子粗喘的吸觸著鼻口咽嗓的各種雜物,差不多吸夠了后就是朝窗外洪烈的啐了一口,好像要把剛才的沒能說出話來的尷尬全都吐出來似的。面包車繼續向前駛著,消失在了不遠處的稍帶綠蔭的山腳口。
后來的相遇是在當天黃昏,在回昆明的汽車站口。在站臺找了一自行車停靠地并置了車后,抬頭一眼便望清了這條印象深刻的面包車,甚至傾注許久。里面,那個原來探頭的在翻搜了身上的布衣口袋后,拿出了一紅裝的香煙紙盒,掏了兩根出來,先是傳了一根給旁邊駕駛位的師傅,師傅順勢的騰出手來領了煙別在了耳根處,并搖了手示意了下暫時先不要火便又抱著方向盤看著前面的手機。接著探頭的又向后面的紅面胖老頭傳去,老頭咪了臉搖了手,說戒了,可能是不熟的緣故,胖老頭格外熱情的感謝著,拒絕著。同時,車里的氛圍好像也再不沉重了起來。探頭漢舒意的轉過來點起了煙,仔細的端詳著后視鏡里的自己,時而朝鏡子吐煙氣,時而又灑脫的用手抓理著蓬亂的黑發,或是湊近鏡子咪著眼睛認真的用蓄了指甲的小拇指扣溜著滿腮的糟胡,根本沒注意到我的注視,非常明顯的注視。胖老頭從后面望了我一眼,好像是不小心似的,笑了一下后又輕輕的拍了下前面探頭漢的肩膀,梭下了根當地的烤苞谷,當是解悶解餓用了。探頭的搓了搓手,順勢虔誠的接過后,便歪頭就啃,一大口,兩大口,像是在家里一樣,吃的安逸舒心肆無忌憚,仿佛車窗外的萬里紅原一樣,裸露著永恒的熱情,散發著濃烈的魅力。
從遠處紅山群腳下的迎來的晚風好生爽快,其中挾的飛塵好像都是甜絲的,使人不愿意屏住口鼻只獨享受體表的清涼。紅赤的落霞在天際盡力托著一輪大大的圓滿的夕陽,使其慢慢的滑落著。當落至和扶升的孤煙一般高的時候,視野右上方出現的一小排大雁也差不多平移到紅日中央了。我倚展在面包車上看著落霞與孤鶩,而從我腰旁探出來的頭則是被余輝沉浸了,滿臉的好像是抹上了紅粉,均勻,細致。他咪上眼皮夾送著香煙慢慢的湊上了幾口,又吐出幾圈小紅云出來在風中縹緲。當小紅云被風打散后便小失落的舉起夾煙的手來,迎著夕陽又撓搔了下剛剛理順的油發。所幸上舉的香煙沒有碰燒到車頂,只是平白無故的留下了香煙的灰燼,碎在了晚風里,吹打在了我身上。
夜色里漸漸的揉雜進了月光,清澈,空靈。玉盤下面赤練的紅山群多了一份古典的朱韻,山脊分明。而扶搖的枯煙卻襲了一身水墨的雅,使我要在星月銀河下找一泊鏡湖,在湖邊伴著依柳席四方綠草而坐,而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