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在子弟學校里的男生，有幾個是不會打架的？我也不過是不小心，沒控制住手勁，把人眼睛給打腫了，是有點重了。但居然為這個就把我開除了，這也太不講規矩了。

在子弟學校打架開除這是沒有過的。

陳謝頂，這事做得很不地道。

陳謝頂是我們的教導主任。我知道，我們之間是結了梁子的。

那是有一回晚自習，我們幾個男生從廁所回來。一路嘻嘻哈哈的。我好死不死的往女廁所那邊望了一眼。約莫有個人影正好躲去一邊。我沒忍?。骸芭P槽，怎么還有人哦”。

一邊的世勇接話最快：“廢話，女生不能上廁所啊？”吳世勇，我的死黨，腦袋比我靈光。但就是有點慫。

我又回了下頭，仔細看看：“不對，是個男的啊，好像是陳謝頂！”我太口無遮攔了。還不知道禍從口出。當時我就是太年輕了啊。

世勇同學聽了，像打了雞血，一下興奮了：“陳謝頂，這么晚躲女廁所那里干嘛？”

好了，這段對話，經過兩節晚自習，被全校同學們集思廣益加工成了：陳謝頂晚上躲在女廁所里。

……

說實話，我忘性大。第二天，我差不多都不記得這回事了。

但我一到學校就被請去校長辦公室。里面坐了一屋子人，我沒見過的那些都是廠里紀委的。陳謝頂也坐在那里。鐵青著一張臉。看我的眼神差不多跟瘋狗似的。如果殺人不用償命，估計那一刻我已經死在當場了。

不過我也不是沒見過場面的菜雞。我很大度地沖陳謝頂問好。但他很沒氣量，歪過頭去，還重重地：“哼”了一聲。我又對著在座的老師都問好。問候校長時還特意彎了彎腰。以示尊敬。那是我語文老師，對我一直關愛有加。對我好壞，這我還是知道的。

校長的臉色比我剛進來時明顯和緩了不少。

“知道我們叫你來為什么么？”校長很嚴肅地問我。

我有點發懵地：“不知道??？我沒做壞事??？”

其實自己心里也沒底。難道又有什么事情被發現了。是砸玻璃還是撒圖釘？鬼知道呢？

“你造謠生事，血口噴人，小小年紀，怎么這么壞？”陳謝頂實在忍無可忍了?？次夷且荒樇冋鏄銓崳蓯蹮o邪的模樣，更加憤怒難耐，直接爆發了。

我更加發蒙了，估計表情拿捏的恰到好處：“陳老師，我不會造謠的啊。哪里有造謠？我沒有說過什么??？”

陳謝頂以后如果有高血壓，心臟病估計也都是因為我。

“說我晚上跑去女廁所的，不是你是誰？”陳謝頂已經歇斯底里了，沖我已經不是問話，而是吼叫；“有這么污蔑自己的老師的嗎？你不知道造這樣的謠言，會有什么后果嗎？”

如果我大清早還有點發蒙，不清醒。那一下我還真的是靈光閃現，知道自己犯了大錯。而且深知這錯誤的后果。我算是把陳謝頂給得罪死了。人家還不要整死我啊。

我的內心里在劇烈盤算，好一陣沒有言語，表面的懵懂，給了在座老師們一個感覺，這個實誠的孩子緊張了。能不緊張嗎？

鄭校長等了一會，看了陳謝頂一眼，又望著我問：“你是我的學生，我還是比較了解你的，我也相信你的品行。應該是不會去造謠自己的老師。你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們都幫你分析一下，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說實話，我很感謝老鄭啊，在這種時刻能站我這邊幫我這么說話。

我就把昨晚上廁所的經過說了，特別是看到那個身影時，模糊地說是看到像是個男的。但是那邊的燈不是很亮，看不清。具體是誰，還真的說不準。

“你人都沒看清，就說是我。還不是造謠啊。我要不是昨晚上和幾個老師在一起打牌，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陳謝頂氣急敗壞地又沖我吼。

原來這貨有不在場的證據，怪不得這么囂張。對我這么不依不饒的。

鄭校長不茍言笑，就那么望著我：“那你怎么就說是陳主任呢？有人說是你認定說是陳主任的。”

我連忙大喊冤枉：“我沒說是陳主任。就算說，也是好像是。”

鄭校長揮了揮手：“你是根本連人都沒看清，而且是連是男是女都不確定。是這樣吧？”

我連忙連連點頭：“是的，老師，我真的看不清楚?！?

“那你怎么就一定要說好像是我”。陳謝頂這是有點想咬住我不放啊。

我心里暗暗問候陳謝頂的十八代祖先。心說，我也不能說你在我們課堂上，老盯著女生色瞇瞇地看吧。我所以覺得就是你。

“我們做老師的，都希望你們這些學生能長大成人。為了教育好你們，哪個不是吃苦耐勞。你作為學生，難道就是這樣對自己的老師的嗎？”陳謝頂這話夠狠。我竟一時無言以對。就那么傻呆呆地望著他，無恥真的是無止境啊。學習了，學習了！

鄭校長是個偉大的老師，我覺得他值得偉大這兩個字。

他用難得很和氣的語氣問我：“是什么原因覺得像陳主任。是身高差不多嗎？”

我如蒙大赦，急忙點頭望著老師：“是的，我就覺得身形差不多，隨口一說的?！?

陳謝頂看著鄭校長，眼神有些很不好。這有些過分啊，知道這是你學生，但也不是你兒子，有這么護犢子的嘛。讓大家目瞪口呆的還在后面。

鄭校長把面前的筆記本合上。隨口說：“這也就是孩子說話時的疏忽，學生們無聊。沒什么事。事實證明，陳主任是清白的。”又對我說；“你去就這件事的經過寫份檢查，交給我。到時候在學校廣播一下。也是給陳老師做個證明。你去上課吧”

我連忙起身，退后對著老師們鞠了個躬。轉身出去把門帶上。

才走出幾步，就聽陳謝頂開始嚷嚷：“這樣惡劣的行為，就是不記過，也要警告！”

鄭校長和氣地說：“陳主任啊，這孩子也是無心之過。為這點小事，給他一個行政處分。不必要吧。我們都有孩子的?！?

其他的老師也是連聲符合：“是啊，還都是一個廠里的子弟。再說，這孩子看得出本性不壞的……”

我沒敢在校長辦門口逗留。一個人怏怏地往教室去。

到教室廊前，正好是課間。世勇同學跟往常一樣，屁顛屁顛地過來。但在我凌厲的眼神面前，他躲躲閃閃地猥瑣模樣。讓我很憤怒。

我把書包沖他直接砸過去，這貨很靈巧地雙手接過。

“哥，估計這回我們能把陳謝頂趕回廠里去！”世勇眉開眼笑地諂媚。讓我看了一陣反胃。但這句話還真是：驚天地泣鬼神。我不能不佩服他勇氣可嘉。從這話里，我也找到了真相。

我有點泄氣地在座位上坐下來：“小弟，讓你失望了。陳主任還是我們的陳主任。”

然后突然起身揮手在他腦袋上，重重的就是一巴掌。“我在陳主任的眼里，已經不是學生了，你是沒看見他望著我的樣子。撕碎了我的心事真的?！?

我手重，估計這一巴掌打得這家伙的腦瓜子都是嗡嗡的。好一會了，這貨才回過神：“什么？這都弄不倒他！”

我咬牙切齒地看著他，恨鐵不成鋼?。骸八刮夷芎盟?！”又要起身揮手。這次被他急忙抓住。一臉媚笑：“哥，別打，別打了，打得你手疼?！?

我痛定思痛，我是被世勇這家伙賣了，我要離這個叛徒遠點。不然他一定會連累到我。

可是墨菲定律里有一條：你越不想某個事情什么，往往就會發生。而且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