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曦在洗手池前站了很久，腦子里全是當(dāng)年顧博旭和姜凡心的對話。

“死了正好，免得以后還要擔(dān)心她知道顏妤去世的真相，報復(fù)我們。”

“飲料是酒店提供的，沒有任何證據(jù)能證明她喝之前被婷羽碰過，只是可惜了，顏亦鴻那老家伙死的時候，沒問出另一份嫁妝的下落。”

“趙蘭芝那傻子不是還活著么，養(yǎng)著她，說不定會清醒個一時半刻的，到時問她就行了。”

“……”

水流突然停止，手被人抓住，顧錦曦猛然回神，對上林獲關(guān)切的眼神。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這是我剛?cè)ベI的燙傷膏，醫(yī)生說效果特別好，涂上就不疼了，你別亂動，我給你擦點(diǎn)，好得快。”

顧錦曦閉了閉眼，壓下雜亂的情緒，從他手里接過藥：“謝謝，我自己來。”

林獲沒勉強(qiáng)，等她擦好才問：“你剛剛怎么了？好像很傷心的樣子。”

顧錦曦一怔。

傷心？不，她是憤怒，是恨。

“你看錯了。”顧錦曦折身往回走，福至心靈地問，“你讓顧博旭公開道歉的籌碼，是柏納醫(yī)院的事？”

林獲不置可否。

顧錦曦眸光微閃：“你知道多少？”

林獲不緊不慢地跟著她：“不多，就是去看我舅舅的時候，聽見他和醫(yī)生說了幾句話，類似于給你弄成醫(yī)療事故之類的。”

顧錦曦渾身一震：“你確定沒聽錯？”

她以為，那杯加了花生粉的果汁已經(jīng)是他們對她最大的惡意了，原來，顧博旭還生怕她死不透而和醫(yī)生合謀嗎？

林獲搖頭：“錯不了，我第一次遇見那種預(yù)謀殺人的場面，毛骨悚然，印象深刻。”

顧錦曦的聲音有些抖：“那你怎么確定，他們口中要害的人是我？”

“我跟過去看了。”林獲說，“我記得你出事前的那個夏天，經(jīng)常去柏納醫(yī)院，我就是那會兒見過你的。”

他不能進(jìn)急救室阻止悲劇發(fā)生，為此內(nèi)疚許久，直至后來又在醫(yī)院看到她，他才釋懷。

顧錦曦恍然大悟。

那個夏天，她外婆剛癡呆，在柏納醫(yī)院接受治療，她時不時去探望她。

“顧小姐，你現(xiàn)在……還好嗎？”林獲問得很隱晦，目光里有些擔(dān)憂。

顧錦曦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無所謂：“我很好，謝謝關(guān)心。”

她說不清此刻的感受，好似意料之中，又好像見識到了人性更為骯臟拙劣的一面，恨意張牙舞爪，憤怒久久難平。

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她的思緒，顧錦曦摸出手機(jī)一看，正是她這一秒恨得牙癢癢的顧博旭。

她劃開接聽鍵，顧博旭的責(zé)難毫無理由：“顧錦曦，你玩了什么花樣？為什么地皮會到了TX手里？給我個解釋！”

顧錦曦看一眼時間，已經(jīng)十二點(diǎn)，競標(biāo)會結(jié)束了。

她冷冷地勾起唇角，嗓音卻柔和：“董事長，你在說什么？顧氏沒拿到地皮嗎？”

顧博旭狂躁得原地踱步：“我是不是警告過你，顧氏必須拿到地皮！顧錦曦，你能耐了，翅膀硬了，把我的話當(dāng)耳旁風(fēng)？！”

“董事長，地皮的事，從頭到尾都是你在負(fù)責(zé)，你讓我轉(zhuǎn)達(dá)的話我也轉(zhuǎn)達(dá)了，現(xiàn)在失敗了拿我撒氣，這是哪兒來的道理？”顧錦曦氣定神閑。

“好，很好！”顧博旭咬牙切齒，“顧錦曦，你個白眼狼，這么多年，我真不如養(yǎng)條狗！給我玩心眼，行，等著！”

顧錦曦聽著電話里傳來的忙音，嗤笑一聲，揉揉臉，調(diào)整表情往回走。

林獲無心聽了一耳朵，湊她旁邊問：“顧小姐，你和你爸……顧董事長是敵對狀態(tài)？”

顧錦曦瞥他一眼：“你話很多。”

林獲聳聳肩：“沒辦法，想多了解你一點(diǎn)。”

顧錦曦沒理他，輕聲細(xì)語地哄趙蘭芝，說過幾天就來接她回家，后者不依，她又說：“回家就能看到我的男朋友啦。”

趙蘭芝這才高高興興地答應(yīng)。

林獲想問她是不是真的有男朋友，奈何顧錦曦沒給他這個機(jī)會，她將趙蘭芝送回病房便匆匆離開了療養(yǎng)院。

她沒回公司，而是徑直去厲氏找厲霆宵，他兩天沒回茗水灣了，也不知在忙什么。

“不在？那他去哪里了？什么時候回來？”顧錦曦聽完金添的話，有點(diǎn)著急。

金添看看表：“兩點(diǎn)左右應(yīng)該就回來了，太太，不然你先在三爺辦公室稍等？”

顧錦曦點(diǎn)頭，金添給她煮了咖啡，轉(zhuǎn)身給厲霆宵發(fā)消息：【三爺，太太在辦公室等你。】

二十分鐘后，厲霆宵回到厲氏，看見沙發(fā)上端坐的小女人，心臟狠狠跳了一下。

——在TX加了兩天班，他竟然有些想她了。

“厲霆宵。”顧錦曦聽見腳步聲，起身就朝他跑了過來。

厲霆宵抬了抬手，是個想擁抱的姿勢，卻被她先一步抓住胳膊，繼而聽她急切地說：“厲霆宵，可不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

“嗯，你說。”厲霆宵握住她的手，自然而然地牽著往里走。

顧錦曦漂亮的眸子里藏著些許哀求：“你能不能，借我一筆錢？”

方才的電話里，顧博旭的火氣比她想象的大，她必須盡早將外婆接出來安頓好。

厲霆宵意外地挑眉：“借錢？”

他以為她會說地皮的事。

“嗯，借錢。”顧錦曦略微難堪地咬唇，“你放心，我會還你的，利息就按……”

“多少？”厲霆宵打斷她的話，從抽屜里拿出支票本。

顧錦曦一愣，訥訥地說：“八、八十萬。”

厲霆宵麻利地簽了一百萬：“錢要多少都可以給你，但至少告訴我，你做什么用？會不會有危險？”

顧錦曦接過：“沒有危險。”

厲霆宵將信將疑，忽然伸手將她拉進(jìn)懷里，靠在她頸窩說：“我很高興，你有困難第一個想要求助的人是我。”

顧錦曦手指微蜷，無措地眨了眨眼。

“我是債主，利息我說了算。”厲霆宵把腦袋從她肩膀上挪開，和她四目相對，“每天一個晚安吻，好不好？”

顧錦曦詫異地瞪大雙眸。

厲霆宵刮刮她鼻梁，眼底笑意彌散：“那就這么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