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將戰斗爆發之前的氣氛,稱之為詭異。
那眼下,又算什么?
老頭還是那般靜靜地坐著。
對于霸哥的行為,無所表示不說,反而笑意更濃。
看著夏一天的眼神,也變得耐人尋味。
而那名護衛。
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霸哥,將摩擦了自己的兩人接了回去。
霸哥走南闖北這么些年,可不是白混的。
夏一天的有恃無恐,喚醒了他暫停的記憶。
既然身后有人,那還怕個鬼?
能有多霸道,便有多霸道。
若是可以的話,他甚至想將那老頭摁在地上,摩擦個三天三夜。
實在不行。
換成那名護衛,也勉強能泄了火。
霸哥甩著膀子,趾高氣昂回了牢房,再次和李大并排,堵在了門口。
只不過此時卻換了張臉。
笑瞇瞇地,嘴角還掛著不屑。
不知情的,或許還以為是他們打贏了。
奔子和夜貓。
也交給了李二照看。
好在都只是些皮外傷。
還沒霸哥四天前挨的那一巴掌慘。
畢竟這一戰,太過倉促。
戰斗打響時,護衛沒有反擊得手。
等到他扭轉局勢時,戰斗又結束了。
前后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
否則奔子和夜貓,不死也殘。
但很顯然,老者對這些完全不在意。
他的目光落在夏一天的身上,隨著他移動。
從牢門旁邊的護欄,一直到牢門口。
也不知道是覺得喉嚨太干,還是覺得嘴唇需要潤一潤。
老者發出了感慨:
“很久沒有見到過,你們這樣的年輕人了。”
夏一天走到霸哥身后。
透過他和李大的人墻縫隙,看了出去。
“怎么說?”
老者收了二郎腿,輕輕拂弄著白須,一副高人做派。
“主子膽識過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而這幾個歪瓜裂棗,雖實力低微,但卻能以命護主,不得不說,這一點,比那狗東西強多了……”
老者說到這里,拇指向后一彈。
一根元氣凝成的細針飛射而出,刺穿了那名護衛的額頭。
不偏不倚,正中眉心。
元氣細針,也剛剛好穿透后腦勺,便消散于無形。
足以看出,老者對元氣精妙的控制。
而那名護衛,至死都沒有想到。
戰斗勝利之后的自己,會得到這樣一個結果。
而且,在他生命的最后時刻聽到的話,讓他的眼睛無法閉合。
“當狗,就應該要像他們這樣。”
“別以為通了靈性,就可以把心思,打到主子的頭上。”
這一變故。
讓夏一天的眼眶里,填滿了如濃墨一般的黑色。
直至吞噬掉所有的眼白。
臉上本還掛著的些許笑意,也瞬間收斂。
面無表情,靜靜地看著老頭。
但也僅此一瞬,便又消弭于無形。
這一幕,地牢內無人察覺。
就連那老者,也沒能抓住這一個瞬間。
唯有遠處的霞姑,看到了夏一天眼中的異樣。
皺著秀眉,內心狂跳。
不斷地自我安慰著。
“幻覺,這一定是幻覺……”
但眼睜睜看著那名護衛倒下的霸哥,已是怒不可遏。
他們曾經也都是護院。
雖然一直覺得自己的身份低人一等。
但也從來不覺得,是別人手中的玩物。
是可以被人隨意踩踏的螞蟻。
那名護衛的身死,給了他們極大的刺激。
“老賊!”
霸哥壓制不住內心的憤恨。
怒吼一聲,便準備再次沖上前去。
就算是被開膛破肚,他也要讓這老賊知道,看家護院的人,也是有血有肉鮮活的人!
這種情緒,與立場無關。
“住手!”
霸哥前沖的勢頭,被夏一天攔了下來。
一手拉著霸哥,一手拽住了李大。
身后李二他們三人,也準備沖上前去。
可剛剛抬起的屁股,又被夏一天的眼睛瞪回了地上。
只不過一個個緊咬的牙齒,仍舊咯吱作響。
老者靠在椅背上,抱著雙手看著這出戲,也是覺得熱鬧。
夏一天穿過人墻,站在了霸哥和李大的身前。
“我不是主,他們也不是奴,是我夏一天的朋友!”
這句話是說給老者聽的。
同時也是說給霸哥等人的。
“主仆也好,朋友也罷,與老夫無關,也不感興趣。”
“小娃娃,你莫不是想要用嘴皮子功夫,來換得活下去的機會?”
老者顯然是不耐煩了。
他的時間雖多,可也不是用來浪費的。
夏一天聳了聳肩,無所謂道:
“雖說嘴皮子功夫確實不行,但有個東西卻可以。”
“莫說換得我這條命,就算我蹲在你腦袋上拉屎,你也只有受著的份!”
老者聞言,瞇了眼。
這句話,已經踩到了他的底線上。
但夏一天也不是傻子。
占了便宜還不開溜,真等著對方給自己加餐不成?
他沒有給老頭留下發作的機會,緊接著說道:
“至于那個東西嘛,不是被你拿走了嗎?”
“那種材質,你怕是沒見都沒見到過吧!”
這一刻的夏一天,已經不僅是踩在老頭的底線上。
而是一腳又一腳,來來回回蹂躪著他的底線。
得到的結果是。
老頭的底線,降低了……
他不敢輕易接話。
他自然知道夏一天說的是什么。
那柄匕首!
不論是鍛造技藝,還是材質。
在這種犄角旮旯的地方,都絕對不可能見得到。
尤其是鍛造匕首的材料。
就算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勢力,恐怕也拿不出幾塊來。
其價值,用來換取整座韓陽城,都還有余剩。
所以,夏一天把他鄙視成土老帽,也不能算錯。
因為在此之前,他確實沒見過這般貴重的東西。
更別提已經鍛造成了靈寶級的匕首。
那可是靈寶啊!
五境之下的武者,根本無力催動。
甚至就連將其煉化入體,都做不到。
也正是因為那柄匕首的存在,他才讓夏一天等人活到了現在。
終于。
夏一天的話,讓他看到了揭曉答案的那層薄紗。
“來歷!”
老者強行壓下即將滿溢的占有欲。
他需要挖掘出,藏在這柄匕首身后,更多的信息。
“夏一天,武慶港人,武慶港占地……”
夏一天說著話,就地坐了下去。
可剛剛坐下,就看到了老者色瞇瞇的眼睛。
不由得,將腿盤得緊了些。
而夏一天說的話,卻讓霸哥等人憋壞了。
要不是怕破壞了氣氛,他們甚至會笑出聲來。
而且,老頭如今的臉色,青一塊白一塊,實在是好看。
“哦,你說它的來歷啊,撿的……”
夏一天的油滑,讓老者的忍耐快到了極限。
“小子,你這是在玩火!”
夏一天看著老頭咬牙切齒的模樣,不僅不怕,反而趾高氣昂。
“我說過,就算是在你頭上拉屎,你也得忍著。”
老者盯著夏一天看了許久。
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從踏入外間的大門開始,他便一直在關注著夏一天的一舉一動。
也在猜測著夏一天的身份,猜測著那柄匕首的來歷。
若是可以的話,他根本不想將這個問題問出口。
因為那樣,他就會失去主動。
就像現在這樣,只能被夏一天牽著鼻子走。
可事情已經這樣了,老者也不再把夏一天想得簡單。
他也不再覺得那柄匕首,是夏一天的狗屎運了。
“不得不說,你的表現,很讓老夫意外。”
老者口風突變,是夏一天愿意看到的。
“怎么說?”
老者繼續說道:
“突逢大變,任誰的情緒都會出現波動,那才是人的本能。就好像是他們幾個一樣,自從轉醒開始,便罵罵咧咧大吼大叫,那才是對未知和恐懼,應有的尊重。”
夏一天點了點頭,承認了老者的話。
這昏暗的地牢,冰冷的空氣,實在是壓抑的很。
況且,他們對整個事件的前因后果完全不知。
恐懼,才是他們應有的表現。
老者借著停頓,觀察著夏一天每一個神情的變化。
一無所獲之后,接著說道:
“可是你,不僅表現得足夠冷靜,甚至把他們幾個的情緒也轉變了過來,這很不簡單。”
霸哥聽著老者對他們的點評,有點不服。
誰說冷靜的只有夏一天一個人了?
夏一天叼著一根枯草,身子前傾,直直地看著老者:
“到底是我的表現讓你意外呢,還是你再度浮上心頭的猜測,讓你意外啊?”
老者聞言,心里揪得愈發的緊了。
他避重就輕,不再提那柄匕首,就是想要給自己再留下一點余地。
但他的旁敲側擊,卻讓夏一天覺得,可以好好的玩一玩。
夏一天收回前傾的身子。
懶洋洋再度開口道:
“你也很不簡單,任誰撿到重寶,都會想著據為己有,殺人滅口毀掉痕跡。但你的表現,也足夠冷靜。”
“不僅觀望了三天,更是在這三天的時間里,逐漸將貪婪壓了下去,只不過到了第四天,你似乎等不及了。”
老者聞言,皺了皺眉。
不露痕跡地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李二。
這個耳朵靈光的小子,到底能聽到多遠的動靜?
兩里地?
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他也從沒在手下人的匯報中,得知李二有什么異樣。
老者思量著,再次將目光落在了夏一天的身上。
只不過覺得。
近在眼前的夏一天,卻越來越虛幻。
不僅看不透,甚至就連自己的目光,都被擋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