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便是周末。起床時已經將近中午，午飯也懶得吃，自稱為了減肥，其實我不胖。要是平時上課時間，凡是早晨第一節的課我都沒睡醒過，大部分也都是被迫翹掉的。我一直非常不理解，為什么學校不規定10點上課7點下課之類的，完全不替我們這些夜貓子著想。

校內網是最近剛剛興起的，可以在里面找到很多失聯已久的人，就像冥冥中還有一根牽著你的線。周圍很多同學都注冊了，于是我也注冊了一個賬號，并且發了一條動態。底下回復我的都是高中的老同學。

我賴在寢室的床上。舍友們在生活上各種互相看不慣，所以他們都早早就出去了，我感覺他們都是出去約會了，這周末的寢室屬于我一個人。酷！

電話響起，我看了一眼，不認識的號碼。掛斷后又打過來，我什么時候開始這么受歡迎，難道又有暗戀我的人嗎？我回撥過去，原來是送快遞的。

咦，可是我不記得有買過東西。我艱難的從床上爬起來，頭發蓬松，臉也沒洗直接穿著睡衣走到樓下，看到快遞員拎著一塊滑板。

“你好，是冷—小姐？你的快遞。”

一塊VANS的滑板，摸起來手感不錯，我喜歡。收件人寫的是“你能猜到的大帥哥”。我苦笑，一定又是趙辰，他好是自戀。

正當我猶豫要不要拒收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過來。

“冷小姐，又有人給你送禮物了。”

我抬頭，趙辰出現在我跟前。

“你，你怎么突然來了？”

“來約你出去滑滑板。現在如果不是快遞員，想必我是不能把你請下來的。不過既然已經下來了，就給個面子吧。看在我送的滑板的份上。”

“今晚滑滑板？”

“今天空氣特別好，秋高氣爽，一點都不冷，出來活動活動吧。”

“校園人太多了，沒有合適的地方。”我找了個理由，想婉拒。

“不用在校園里，我帶你去個地方。”

“遠嗎？”

“不遠，車也準備好了，就在外面。請賞個臉。”

“到底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放心吧，如果你不放心就告訴吳迪一聲，她知道那個地方，可以隨時救你。”

好奇心再一次驅使我跟他前去看一看這個神秘的滑滑板的地方。

我喜歡滑滑板，因為它似乎從某種程度上代表了自由。以前，趙辰在我心里是一個中規中矩、略顯沉悶的人，滑板把他的形象稍微改變了一點。

“可是我還沒有換衣服。”

“我在底下等，多久都可以，別急。”

“好吧。”我把滑板遞給趙辰，讓他稍等片刻，我很快就下來。

校門口停著一輛紅色的法拉利，分外扎眼。

“你果然有法拉利。跟歡樂谷里看到的一樣。”

“當然，我什么時候騙過你？”這話讓我忍不住回想，好像確實他說到的都做到了，還沒有發現他騙過我。

趙辰很紳士地走到我身邊，為我開門，等我上車后他才繞到駕駛室坐進去，這無疑增加了我對他的好感，至少他沒有一個永遠從上方俯視別人的姿態，這讓我感覺比之前舒服多了。

“所以我們去哪里？”

“一個私人滑板場所。好嗎？”

“私人滑板場所？”

“對，我自己開的。我已經讓他們清場了，那兒沒有別人，只有工作人員。今晚你是VIP。當然如果你喜歡我還可以叫一些人來陪我們。”

我詫異地看著他。

“你害怕？”趙辰問。

我沒有回答。心有疑慮，可是，好奇心又驅使我想去看一看私人滑板的地方是什么樣的。

“要不你叫上你的朋友？抱歉我沒有提前告訴你，我怕你不肯跟我同去。但是如果你想叫上吳迪，我是不介意的。”

我還在沉默。

“你可以隨時走的。如果你不喜歡，我就把你送回來。”

“能把地址發給我嗎？我告訴我媽。”

“可以。”

“我會和她連線，如果發生什么，好讓她報警來救我。我表姐就是警察。”

“哈哈，好呀。不過那里是公共場所，還有工作人員在，我不敢對你做什么的，放心吧。”

法拉利在城市也無法飆車，我們路上一直在堵車，過了許久才開到地方。說實話，我確實有點著急。我很少花時間在這些娛樂消遣上。

終于開到了地方，門口赫然立著一個大牌子——spacer。

“原來這里是你開的。我來過一次。但因為比較遠，平時不怎么來。”

“以后如果想來就跟我說。我可以叫他們清場。”

“有錢人果然有很多特權。”

“特權只為某些人才使用。”趙辰說。

我沒理他。

工作人員遞上毛巾和柜子鑰匙，還有一杯飲料。過去來的時候從來沒有這樣的待遇。

這里果然是一個超級大的滑板場地，足足有兩個足球場那么大。

“如果你想喝酒，也可以讓他們準備。但是不知道喝酒對滑板是否有幫助。也許你想做一些有難度的動作。”

板子是新的，連滑道也是全新的，平時不對外開放。我進到休息室，里面已經擺好了一套衣服。

滑道有很多樣式，比在校園里滑有意思多了。趙辰也加入了我，他水平不低，做了很多高難度的動作。

我們出了一身大汗。我坐在場邊，用毛巾擦了擦汗。趙辰拿了一瓶水遞給我，“洗個澡吧。我讓他們給你準備了一套新衣服，你直接穿走就行，送你了。我覺得那套衣服很適合你。”

“謝謝。”我接過水，大口喝了幾口。

“那么，冷小姐，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不能問你不是也會問。但是你叫我雪吧，小雪中雪大雪都可以，反正不要叫我冷小姐了。”我心想，怎么跟軒一樣，問問題前還得請示一下。即便不讓你說，你難道就不說了么？

“好的，冷，哦不，小雪。小雪小姐，如果你的男友和前男友同時掉到水里，你先救誰？”

“我現在也沒有男友呀。”說完我才意識到，這句話怎么這么像一句試探我的話。

“好的。那就假想一下。”

“你再說一遍題目是什么？”我放下水瓶，認真聽他講。

“如果你的男友和前男友同時掉到水里，你先救誰？”

“這問題好俗啊。誰都不救吧，我又不會游泳。”

“如果誰都不救，我可以當你的男友嗎？

我猝不及防。趙辰壞壞地笑。我沒有回答。

“不回答是可以還是不可以。”

“你不要對我太好，我會讓你失望的。我可不想還你什么。”說完，我拿起毛巾向女浴室走去。“我該回學校了。”

坐上法拉利跑車，趙辰塞給我一袋東西。打開一看，里面全是水果和零食。

“你這是糖衣炮彈么？”

“給你買的好吃的。”

“這么多，我又得吃胖了。”

“沒事兒，胖了我也喜歡。”

“會兒我們能在清北里溜溜嗎？”趙辰問。

“還溜。今晚都陪你多長時間了？你沒發現自己很粘人嗎？這不好。”

清北的校園太大了，我們繞了一圈就到晚上了

“我只對你粘，一點兒。”趙辰用拇指和食指比劃出一厘米的寬度。

眼看要到校門口了，趙辰把車停在校外，下車要送我回宿舍。

空氣中帶著雜草的味道，天空的深藍和現在一樣。這樣的畫面似曾相識，恍惚讓我回到高三時離家出走的那個晚上。我一直向前走，穿過熟悉的街區，走到陌生的街道，仿佛從枷鎖中掙脫出來。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至清至純，整個世界也仿佛慢慢安靜下來。

想到這里，心頭涌起一種情感。它是混雜的，是難過，也是恨，分不清楚。好像被按入盆底的小球，一松手就冒上來，我只有一直按住它，才能保持水面的平靜。

“今晚開心嗎？”趙辰冷不丁問我，我一愣。開心？這詞已經離開我很久了。

“還行吧。”我依舊不喜歡向人訴說。說出來沒用，對方除了安慰又能幫什么呢，何必給人徒增煩惱。

等我回到宿舍，趙辰還發了短信，確認我安全進屋才完。

這一切給了我壓力，我并不想涉入他的生活更深。

Kevin的公司離學校并不遠，坐地鐵最方便，轉一站地就能到。

我早早的從宿舍起床，在抽屜最底下翻出一張公交卡，那還是開學第一天，冷勇專門去地鐵站買給我的，里面已經充好了100塊錢。這是我第一次用這張卡。

剛走出宿舍樓，就見一輛白色保時捷911停在樓門口。這車很眼熟，我一看就知道是誰的。周圍的同學走過的時候都側目多看一眼。

趙辰搖下車窗，叫住了我。

“小雪，我送你，上車吧。”

我看了一下周圍，趕忙鉆進車里，生怕被認識的人看到傳閑話。“你怎么來之前也不告訴我。我不用你送，這也太招搖了，還開到樓底下。”

“告訴你我怕你又拒絕我，不開到樓下這不是怕碰不上你么。你別生氣，我馬上開走。”

“趙辰，你下次找我能不能提前告訴我一聲兒，不要老是讓我沒有任何準備。你這不是趕鴨子上架么。”

“那你如果能不拒絕見我，我以后做什么之前都可以提前告訴你。”

我想了想，“我當然不能肯定什么事情都不拒絕你，但是你提前告訴我，我可以考慮有些事情不拒絕。你現在這樣就是在逼我逃跑，你怎么和小孩子一樣？不給買糖就坐在地上不起來么。”

“好！那我以后提前告訴你。”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去面試？”我緩過神兒來，才想起來問。

“我猜的。”

“是不是吳迪告訴你的？她總是出賣好友。”

“你別怪她，是我求她告訴我的。她也沒有辦法。”

“呵呵，我能信你？”

“也沒壞處不是么，省的你一個人去擠地鐵了。”

我轉念一想，倒也是，不用白不用。

“那地址你一定也知道是哪里了吧？”

“知道，離這里不遠！”

一路上，我都在背誦著面試常見100個問題的答案，想象著自我介紹的環節我該說些什么，想著我過去做過哪些和計算機相關的事情，獲過的獎項。

趙辰不敢打擾，只是專心開車。

想想也奇怪，我怎么在短短幾個月里和他有這么多交集？

車子很快開到了。我拿上包準備下車，轉頭對他說，“你別進去了，我緊張。”然后背上書包下了車。

“行，那我到地庫等你。啊對了，你把外套放這兒吧，省的拿了。還有口紅，這個買給你的，涂上試試吧，應該好看。”

“你還挺貼心的嘛。”我猶豫了下，還是接過了口紅。趙辰是男生，既然他說涂口紅好看，我欣然接受這個建議，聽別人的話吃飽飯嘛。

“你坐進來，這里有鏡子。”

我坐回車的副駕，照著遮光板反面的鏡子，仔細劃了口紅。好像確實顯得更精神了。

我把大衣扔進車的后排座。呵呵，趙辰給我一種自己司機的感覺。

從車里走出來，我轉身，仰頭望天，刺眼的陽光下看不清這座大樓的樓頂，整個建筑表面是完全的玻璃，所有的線條都是斜著的，造型奇奇怪怪，但是給人感覺這個建筑很時尚。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份實習，而且有工資，這讓我感覺自己好像長大了，即將步入社會。

這座大樓的2層一整層都是Kevin公司的。

走到玻璃門前，我向里面的前臺揮揮手，示意她我沒有門卡。“啪”，應該是前臺按了開門扭。

“你好，我是冷雪，預約了面試，今天上午10點的。”說明來意后，前臺小姐姐低頭在本本上查看了一下，劃了個勾。

“跟我來吧。”她把我帶到離正門不遠處的一個小會客廳。我順便斜眼看了眼辦公室，整體的裝修風格都像國外，里面有很多小格子間，員工們大部分都在安靜得工作，幾個人湊在一起小聲討論著什么。

“請坐。你先喝點水，稍微等一下，面試官前面的會議有點拖堂，等下結束了他就會過來。”

我坐得有點拘謹，剛拿起桌子上的紙杯，馬上又放下了。嘴上還有剛才涂的口紅，喝水該弄花了。這是我第一次涂口紅，有點不自在。身上的西服是大學前冷勇找人給我專門定做的一套，說是留給我以后正式場合穿，不成想還真派上了用場。

不知道坐了幾分鐘，感覺有尿意想上廁所。正在此時，突然一個熟悉的男聲傳來，“你好！”

我猛地抬頭，心里一緊，下意識地站起身來。出現在眼前的人竟然是Kevin。我其實并沒想到，大boss會竟然親自來面試我。

“坐，不用緊張。”Kevin依舊是牛仔褲，這回是白毛衣。毛衣的毛看上去很柔軟蓬松，居然讓我有想摸一摸的沖動。

天吶我都在想些什么。我趕緊把思緒拽了回來，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態，對Kevin假笑了一下，并順手遞上了提前打印好的簡歷。

Kevin接過簡歷，直接放在桌子上，看也沒看，手還按在上面。看來他已經看過我的簡歷了。

我拘謹地坐下，心里有些緊張。剛好看到他額頭前的那綹兒自來卷兒，還在老位置趴著，不禁想起上次課堂上第一次見他時的情景。這自來卷兒和冷勇的一樣。

“介紹下自己吧。”Kevin的眼睛一直在盯著我，我并不清楚他是否記得那個上課遲到的我。我覺得應該不會，那已經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果然，每次面試的第一題都是自我介紹。“我是清北的學生，從小我就喜歡計算機，參加過國家級的比賽。我上過您代教的《計算機概論》，未來也想從事這方面的工作，所以希望能來這里實習，提前積累點實踐經驗。”當然，實際上我還希望Kevin能在未來幫我寫封出國推薦信，但是這樣說顯得太功利，現在說還太早。

“為什么想來？”Kevin說話簡潔明了。

嗯？這第二道題沒有猜中。我微微仰頭，眼睛望向天花板想了幾秒鐘。我從余光里能看到，他一直在盯著我，這使我有些不自在，甚至臉有些微微發燙。

“因為我喜歡計算機專業，我喜歡虛擬的世界。虛擬的世界更美好，可以讓我忘掉現實，短暫的喘口氣。”

這好像不是面試的標準回答，但卻是我的心里話，我一直認為，無論是圖書、電影、電腦游戲還是歌曲，所有娛樂的事物都是營造一個假的世界，讓人暫時忘卻現實中的煩惱。

“清北的學生，一定很聰明。”Kevin嚴肅的臉散開一個笑顏。我回之以微笑。我是享受Kevin這樣的稱贊，讓我感覺和他有一種高智商人群惺惺相惜的感覺。

“是這樣的，我們公司的人其實不多，寒暑假的實習生都是嚴格篩選的，每年只有2-3個名額。今年暑假正好會有一個比較重要的項目，你來了可以參與其中，你們組由我直接帶。但是，需要保證暑假每周工作四天，我覺得這個機會應該對你未來走這條路很有幫助，因為你可以實際參與一個軟件的開發，這是很難得的。歡迎你來！還有什么問題嗎？”

我一愣，沒有想到一次面試這么快就結束了，我隱約感到自己應該是被錄取了。他好像壓根沒有看我的簡歷。

“我沒有什么問題了。”我說。其實，我來實習的主要目的還是希望出國申請的時候用到。

Kevin站起身，主動伸手過來。我下意識地也伸手過去，輕輕握了一下他的手。這時我發現，自己的手心里竟然全是汗，我希望他沒有察覺到，不然這也太丟臉了。

心里隨即而來的是非常的喜悅，就像一口干枯的井里突然噴出了地下清泉。而且，聽到Kevin居然親自帶我們組，我更加高興。雖然我極力克制，但是從第一次看到他開始，我便有一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我對他是很有好感的。只是我一直都在極力否認罷了。

Kevin已經走到屋子的門口，準備去參加下一個會議，他的助理站在門外正在等待他。他和助理簡單溝通了一下，臨出門轉頭對我說“那我們就暑假見啦”。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臉微微發熱。太好了，我激動地很！其他的管他呢，反正我可以在暑假經常見到Kevin了，這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Kevin的助理大概30來歲，涂著紫色的眼影，是一個中國人。她身材前凸后翹，看起來十分嫵媚，微胖。

“不好意思，Kevin總的日程安排的特別滿，都是按分秒計的。剛才的面試也是插空臨時安排的。不過他已經交代我了，關于實習你有什么問題都可以聯系我。等暑假開始就可以過來了。”她熱情地向我介紹，笑起來露出8顆齒。

臨走，還給我留了聯系方式，說如果我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聯系她。

走出樓門口，外面的天仿佛更藍了，空氣中都帶著花兒的香氣。我好像離申請MIT的夢想更近了一步，我為自己感到驕傲。

坐進趙辰的車，他迫不及待地問我面試結果怎樣。

“過了吧，我覺得應該沒問題。面試我的人你知道是誰嗎？”

“是個帥哥嗎？”

“挺帥的，就是他們地CEO，Kevin”

“這么高的規格？他是不是喜歡你呀？”趙辰有一點不安。

“他能看得見我么，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實習生誒。”我雖然嘴上這么說，心里倒還真不無期待，女生遇到喜歡的人，有時就是這么自作多情。

“辦公室戀情太多了，那可說不準，都是大老板喜歡女秘書。”趙辰說。

“他那女秘書還真可以，身材老性感了。”

“那就好。這樣Kevin就不用老盯著你了。”

“不過你說的對，為什么他面試我，難道是吳迪把我要面試的事情告訴你爸了？”

“這我哪知道。你別問我。不管怎樣，我們應該給你慶祝一下吧。下周末來我家好不好，為你開個party。”

“我沒有什么朋友。”

“那就叫吳迪和周琦來吧。正好周琦這周末也在BJ。”

我心里高興，便沒有繼續推脫，默許了。我知道如果我拒絕，他可能還會想辦法逼我去。

回學校的路上，西邊的云朵被夕陽染成了紫紅色，分外好看。

“開心嗎？”趙辰問我。

我只是望著窗外，沒有回答。但我心里此時正在想的是，暑假就能見到Kevi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