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他不像那天和我見面時的樣子,他沒有穿他的昂貴西服,而是穿得有些嘻哈風。超長的上衣和肥大的褲子,這樣的打扮反差太大,以至于我差點沒認出來他。
不過,不變的是他的表情看起來依然桀驁。
他走近后看到我,一愣,表情有些尷尬。
“哥,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冷雪,我的大學同學。”吳迪伸手摟住了我胳膊,笑著說,“這是我哥,趙辰。”
我報以微笑,沒有主動提我們之前的故事,因為我不確定他想把多少事告訴他的非親妹妹。
“你們倆不會打算今天晚上都這樣笑來笑去的吧?”吳迪說。
趙辰這才緩過神來。“啊,你好!見到你很高興。”
見我沒說話,他繼續對吳迪說,“票我買好了。今天人特別多!我買的VIP票,這樣咱們進園子里玩兒什么都不用排隊啦。”
“謝謝啦!那我請大家吃夜宵。”我不喜歡占便宜。
“不用不用,必須得我請!”趙辰趕忙說。
“走吧,可以邊走邊說。”周琦可能有點等的不耐煩了。趙辰笑了笑,跟周琦并排走到了前面。
“你喜歡他嗎?”吳迪趁著兩個男生走在前面的功夫,對我悄悄地說。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搖了搖頭。
“他挺好的,慢慢你就發現了。”吳迪補充道。
同父異母的兩個孩子關系能這么好,還為對方說話,著實讓我有些驚訝,或者說驚喜,欣羨。親人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了。我要是有個兄弟就好了。
因為我們是VIP票,果然不用排隊,走一個特殊通道可以直接進入園區。迎面是一輛巨大的紅色法拉利賽車的模型,豎著戳在空中,十分吸引眼球,底下有很多人站著合影。。
“哇哈哈,這個太酷了!我們要不就先去玩兒這個吧,法拉利版的過山車,聽說好像是歡樂谷二期新建的。”吳迪跟大家說。
“什么是法拉利版?跟法拉利有什么關系。”
“因為它能模擬法拉利賽車的起始速度,在開始的時候瞬間加速,推背感特別強!報道里說的應該就是這個。”吳迪拉著我。
“那我試試看,到底一樣不一樣。”趙辰說。
“不一樣你能知道?”我說。
“能知道,我有一輛法拉利。”他回答。怪我多嘴接他的話,又給了他一次炫富的機會。
走近后,趙辰仰頭望了望錯綜復雜的過山車軌道,臉色變得有點蒼白,沒有了剛才的驕傲:“這個,這個有點高。要不咱們先玩兒點兒低難度的項目吧?”
周琦看了看趙辰,說,“走吧,哥,挑戰一下你自己。這個沒啥難度。”
趙辰猶豫了一下,問我,“冷小姐,你想坐(做)嗎?”他盯著我,我也盯著他。
“哈哈。”周琦在一旁偷笑,轉身看別處。
“哥,你不用這么客氣。還什么冷小姐,天氣已經夠冷了。”吳迪說。
“我不想做,不過想坐坐這個過山車。”我仰頭望了望過山車。需要使勁仰頭才能夠看到最高處,果然是歡樂谷新出的鎮園之寶。
吳迪這才反應過來,捂著嘴笑,“哈哈哈!”
趙辰似乎臉有點漲紅,但是因為天色暗了下來,我也看得不是很清楚。這個男生居然還有靦腆的時候,男生也只有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才會靦腆吧。但是我看不太清他的臉。
“那我們三個去坐過山車啦?哥,你確定不一起來嗎?那你就留在這兒幫我們拍照吧。”吳迪把相機推給趙辰,隨后拉起我的手開始往過山車的入口走。我回頭看了看趙辰。他還留在剛才的地方,皺著眉頭,好像有很大的心里阻抗。最終,他跑了過來。我猜也許是落單的感覺不好,另外也不想在我面前表現得太懦弱。
過山車的座椅也裝扮成了紅色法拉利的樣子,每排有兩個座椅,吳迪和周琦理所當然的坐在了同一排,而且他們還選擇坐在了第一排,留下我和趙辰。
“你害怕嗎?”我問,出于好奇。
“沒有。”他回答,“但是我有點恐高。”
“你有點恐高,那你還來?你確定沒問題?現在下去也來得及呢。”我說。我怕他像小姑娘一樣,一會兒大叫著鉆到我懷里,這我可受不了,到時也不能把他推下車。
“不下去了。”他說,焦慮之情溢于言表。
“為什么?別逞強。”
“你不知道為什么嗎?”他看了我一眼。
我心領神會,“那這樣吧,我們去坐最后那排吧,也許感覺能好一點兒?”我說。
“謝謝!”他說的很誠懇。
“請大家坐好以后就不要動了,工作人員會依次檢查。”旁邊的工作人員喊著。
我們坐進過山車的椅子里,我扭頭看了看趙辰,他咬著嘴唇,雙手緊握著過山車座椅前面的扶桿,都握紫了。我笑了笑,看著他緊張得怪可憐,我主動跟他聊天。
“好巧啊,你說是不是。”我對他說。
“嗯?什么?”趙辰沒聽清楚。
“我所好巧啊,你居然是吳迪的家人。”我放大了聲音。
“哦是,太巧了,這世界怎么這么小。你居然是她同學。”他嘴角微微笑了笑。
他沒提我們在電話里說的話,估計是早已忘記。這樣很好,不會很尷尬。
“周琦是她男朋友嗎?”趙辰用下巴指了指最前排周琦的方向。
“你不知道嗎?”我疑惑地問。
“我不知道。我也不經常見這個妹妹。”趙辰搖搖頭。
“是,是她男朋友。長得還挺帥的吧。”我說。
“這也叫帥?看著就油滑。”趙辰說。
只能說,男生和女生,閨蜜和哥哥的眼光相差實在太大。
座椅檢查完畢,發車。
極強的推背感,我感覺臉一下自被風吹扁了。
整個過程,我沒有聽見趙辰叫一聲。我好奇地想扭頭看看他是否被嚇暈,但是過山車巨大的離心力讓我的脖子動彈不得,也只好作罷。
在過山車穿山越嶺、龍飛鳳舞的過程中,我暈暈乎乎、迷迷糊糊地想起了小時候。
那時,我家門口也有一個游樂場,雖然不像歡樂谷這么的高大上,但現在想起來腦海里還是五顏六色的彩圖。那個游樂場里面的設施,對于一個6、7歲的小女孩來說,已經足夠多了。蹦蹦床,空中腳踏車,浪卷珍珠,碰碰車,蕩秋千......
小時候,冷勇經常帶我去游樂場玩兒。蹦蹦床是我的最愛,每次蹦起來,耳邊都有風聲。我喜歡卯足了勁兒使勁一蹦,仿佛自己是一架飛機飛上了天空。如果落地不穩,其他小朋友又在蹦,便會被蹦床彈得七仰八歪,很難再站起來。不過,這往往也是最有趣的時刻,每當這時,我都會沖著蹦床外的冷勇咯咯地傻笑。我知道爸爸在那里,我想分享我的喜悅。
我已經多久沒沖冷勇笑了?大概從高三以后吧。
小時候,他像一個超人,只要我提出的需求,他都想盡辦法滿足。比如,蹦蹦床每次只能玩兒5分鐘,如果還想玩兒,就必須重新排隊,而蹦床的隊伍總是長長的,所以我經常感覺玩兒的不過癮。有一天,他碰巧發現蹦床屋里的窗戶是不鎖的。于是,晚上等到天黑以后,他就帶著我摸黑進了游樂場,把我從窗戶舉進蹦床的屋子里。那天晚上,蹦床就只屬于我一個人,那天晚上的快樂我到現在還隱約記得。
在過山車快速地運動中,我的頭有點暈,但是腦海中閃現出這些片段,竟然感覺鼻子有點酸。
從過山車里下來,趙辰走路有些搖擺。我伸手扶他。
“哥,你太man了!”吳迪送上兩只大拇指。我放下扶趙辰的手。
“我們要不坐在哪兒休息一會兒?”我提議。
眼見前面有家餐廳,我們四個便進去買了冰淇淋,圍坐在一張桌子前吃了起來。
“果然,這個是新開的項目,你看,光是排隊的人都折了好幾個彎。”周琦透過窗戶的玻璃望著外面的人群。
我還在剛才的眩暈夾雜著回憶過往的情緒中,沒有完全恢復過來。
“哥,你沒事兒吧?”吳迪說。
“沒事兒了。”趙辰答,揉了揉眼睛。
“你這身衣服,剛才過山車的時候不兜風么?”我看了一眼他嘻哈風的寬衫。
“哈哈哈。”吳迪在旁跟著笑。
“反正比西服適合吧。”趙辰沒有笑。
“我猜,你喜歡滑板?”我隨便一猜。
“你怎么知道?”他說。
“因為看你這身衣服,像。”我答。
“像嗎?”他拽了拽上衣角。
“像。因為我也會滑。”我說。
“你還真猜對了。”他說。
“女孩子也滑滑板?比較少見。”他那股女子不如男的感覺又飄來了,這讓我剛剛對他建立起的新認識又被打破了。
“女生沒有腿嗎?”我說。
“有啊。怎么?”他不解。
“哥,她的意思是女生既然有腿,怎么不能滑滑板。你不要觸她的怒點。她最不喜歡別人說女生不能做的一二三四五六事了。”吳迪趕忙幫他打圓場。
“哦哦,抱歉,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趙辰趕忙解釋,“我只是欽佩,欽佩。你做的事情是很多女生都不一定會做的,不一定喜歡做的。”
吳迪遞上一根薯條,塞住了他的嘴。真是不太會聊天。
“所以你現在已經畢業了嗎?”我問。
“你不記得嗎?”趙辰反問。
“哦,我忘記了。你好像確實說過。”我回答。說的好像誰應該記住一樣,你又不是劉德華。
“咦,你們是以前見過面嗎?”吳迪很敏銳地抓住了我們的小秘密。
我沒作聲,看看趙辰。這種時候的回答取決于他。
“見過,就是上次林礬回國開講座,我和她碰巧坐在同桌。”
“啊?這么說,你一直說的那個人?”吳迪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趙辰的一個眼神給制止住了。
“說什么?”我問,察覺到這句話似乎與我有點關系。
“沒,沒什么。上次那個講座我也告訴哥哥了,我不是后來沒去么,回來聽他說碰到一個特別漂亮的女生。”吳迪嬉笑著說。
我不想接這句話,因為我對趙辰喜歡我與否這件事沒有興趣。于是,抓緊時機轉了一個話題。
“那你現在在做什么工作?”我仍然好奇,趙辰對于我還像一片沒有踩過腳印的雪地,充滿了未知。
“他不用工作。他是老板,老板哪里需要工作。”吳迪搶先替趙辰回答了。
“不算是,只是家里不需要出去工作。”趙辰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他這么一說,才讓我反應過來,他還是個有錢的富二代。這么說,吳迪家應該也不會太差了,畢竟兩個人有同一個父親。不過這么隱私的事情我也不便多問。
“對了吳迪,學校的宿舍現在裝空調了嗎?”
“沒有,仍然沒有。為什么學校這么摳門,裝個空調能花多少錢,這要是等到了夏天,還不得把我們給熱死。”吳迪答。
“我們當時也沒有。”趙辰說。
“所以你也是清北的?”他是故意問的么,低調的炫耀,但是管用。高智商的男生總是能引起我的額外關注。我就像是一條對智商嗅覺敏感的狗。
“是,我是學計算機的。你不知道么?噢,我好像是那天沒跟你聊起我自己。那天我只問了你的專業。”趙辰說,“你是學水利的。然后還問了個問題,說你想換專業什么的,不然想復讀。”
“啊?冷雪你想復讀?”吳迪扒著我胳膊問。他可真討厭,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瞎說。
“沒有,就是曾經考慮過。不是不太喜歡我的專業么,后來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我解釋道,白了趙辰一眼,但他沒有享受到我的白眼兒,而是正在低頭拿薯條。
“所以,寒暑假你們有沒有想出去玩兒的計劃嗎?我缺個旅伴。”趙辰問大家。
“你要去哪?”周琦問。我們三個聊的太高興,都忘記他的存在。他好像不怎么愛說話,要么就是長得帥所以人也酷。
“想去冰島看極光。”趙辰說。
“哦,國內還行,國外就算了。”周琦應該是沒有那么多錢,吳迪之前說他家不富裕。
“國內我也去不了,我可能要去實習。”吳迪抿了抿嘴,“再說,假期爸爸也不同意我回家。”
“為什么?”我有些吃驚。這世上還有不愿意讓女兒回家的爸爸嗎?我并不完全理解。
“我爸就是這樣。他說我即使考上了清北,也不能放松,這只是我人生的第一步,我還要有更高遠的目標。”吳迪說。
“他怎么變了?”趙辰問。
“他不是一直都這樣嗎?”吳迪回答。
“我小時候,都見不著他,他從來不管我。一個月能有29天在外面漂吧,回來也就呆一天,我還有可能已經睡覺了。”趙辰說。
“是嗎?”吳迪不相信。
“不是嗎?”趙辰反問。
這兩個人,明明是有同一個父親,說的卻好像是在說兩個人一樣。
“所以,我只是確認一下,你倆是有同一個爸對吧?同一個親生的爸。”我忍不住問。
他們倆都沒有想要理我的意思。
趙辰繼續說,“他除了給我錢,對我和對大街上的路人甲其實沒有什么區別。他也從來不管我學習,更不要說生活了。他每次出差都是一個地方連著下一個,出差兩三個月是常有的事兒,小學我就被送到寄宿學校了。我媽也是一個樣,倆人都一樣。”趙辰揚起下巴,又露出他桀驁不馴的表情。他鄙視的應該是他的父親,不是我們。
“這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說呢。我們倆之前好像確實沒怎么提到過他。”吳迪說,“他對我怎么不能像對你一樣。他對我要求特別嚴,什么事情都不準我做。我跟周琦談戀愛也是背著他的。”吳迪看了一眼周琦。他只是在吃,是個沉默的男生,好像不是很愛說話,算是酷帥酷帥的類型吧。他的沉默算是默認了吳迪所說的。
“為什么談戀愛他都不讓?”趙辰問。
“因為怕出事兒吧。我其實到現在也沒有告訴他我有男朋友。”吳迪說。
“他現在還不知道?”趙辰有點驚訝
吳迪搖搖頭,“為什么要告訴他呢?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徒增煩惱么。他是一定不會同意的。他不只一次地對我進行過性教育,總是嘮叨男生會占我便宜什么的,讓我畢業以后再談戀愛,現在不要耽誤學習。”
“為什么他對我完全不是這樣呢?咦?難道他離婚以后就變了?”趙辰捂著嘴思考。
“他對你是什么樣的?除了忙,難道他一點兒都不管你嗎?就是有十個女朋友也無所謂,幾點回家就可以的那種?”吳迪說的還有點兒羨慕。
“聽你剛才那么說,反倒讓我有點羨慕你。”趙辰用雙手揉了揉臉,不知道是不是冷了。他望向窗外,陷入回憶中。
“如果有一個爸爸能夠讓我天天放學回家后看到,偶爾陪我寫寫作業,或者聽我講講學校里的事,哪怕不讓我談戀愛,我也會覺得很幸福吧。”趙辰說,“記得我讀小學的時候,我們班里有一個個子特別高的男生,他知道我錢多,每天都管我要錢,如果我不給他錢,他就在學校里找機會欺負我。”
“那你有沒有告訴爸爸?”吳迪問。
“當然告訴了。他還承諾我,下次如果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就去學校替我討公道,替我出頭,教訓那個壞男孩。”趙辰回憶道。
“那不是挺好么,你看他還是管你的呀。”吳迪說。
“結果,我又被那個男生打了,他卻因為正在出差去不了學校,一直到那個學期的期末他都沒去學校。從那以后,我就再也不相信他的話了。”
“你再跟他說唄,是不是他忘記了?”吳迪說。
“我覺得不是,他壓根就沒有把這件事當回事兒放在心上吧。”趙辰嘆了口氣。
有時候,信任就是這么一瞬間就消失了。兒女們最初都是很信任爸媽的,我心想。
“那你后來怎么辦了?”我繼續問趙辰。
“后來?呵呵,后來,還是我聰明啊。我花錢啊。錢是我唯一有的東西。我買玩具,買好吃的東西,收買打我的男生。以后,誰要是再欺負我,反而是他替我打回去替我出頭。你說奇怪不,錢比父母有用。”趙辰感嘆。
“那時候爸爸這么拼嗎,我小時候他好像一直閑著什么也不干。”吳迪看著趙辰。但是趙辰沒有看她,仍然看著窗外,我們都看不到他的表情。
“是,那時候家里不富裕。后來他創業成功了,但是母親也離開他了。”
大家都在沉默。我呆呆地望向遠處。旋轉木馬,摩天輪,思緒也漸漸飄走了。
趙辰回過頭來,“所以,他現在還對你管的嚴嗎?”
“出國讀名校,算是他的一個小心愿吧。他總是有無數個心愿,難道他不能自己實現一下自己的夢想嗎?”吳迪的表情究竟是無奈還是輕蔑,我有點分不清。她很少有這樣復雜的表情。“哥,有時,我挺羨慕你的。被他放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你可以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你看你現在什么也不確,想去冰島就去冰島,想談戀愛就談戀愛。”
“也沒有吧。想談戀愛,也得對方愿意啊。”趙辰看了看我。我用鼻子發出一個笑。
“哈哈,那你得努力呀。天上哪兒有掉餡兒餅的。”吳迪一直都在撮合我們,我能聽得出來。可是,強扭的瓜不甜,在我眼里趙辰有點像一個沒長大的可憐男孩。
“我在努力。我從來沒停過。我一直在給一個人送花。”趙辰說。
原來,那些花真的是他送的。在我拒絕他以后,他居然還在默默堅持。如果不是碰巧我遇見他,他難道要一直這樣給我寄下去嗎?我是不是該慚愧,明明享受著別人給的鮮花,卻還對他這么冷淡,但這并不賴我,我之前不知道是他在寄花。當然,即便知道是他,我也仍然可能是收著花卻拒絕著,我就是這樣一個冷酷的人,從高三以后,我對這個世界就不想再和善。
“你都上清北了,已經夠優秀了,吳迪。你也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我轉了話題。一直以來,我以為出國只是吳迪自己的想法,如此聽來倒更像是她爸爸的愿望。
“我不敢。嗯,我不敢。我從來沒有敢忤逆過他。母親曾經有過,他就打母親,曾經有一次他對著母親怒吼,讓她滾出家門。他說錢都是他一個人掙的,那個家是他的家,不是母親的。”吳迪說。“冷雪,你去過我家嗎,我家沒有可以鎖上的門,我家的門全是一推就能開的。就是為了逃跑。”
我很訝異,想不到吳迪這樣陽光的獅子座,竟然有這么多讓她難過的經歷。
“你看,我也沒比你好到哪里去,是不?”吳迪對趙辰說。“我只記得每天他都讓我背日語,有一天我忘記背了,他就暴怒,說了很多讓我傷心的話,大體是些什么既然不想學那就別學了之類的。”
“那他打過你嗎?”
“你覺得呢?”
“連女兒也打?他真狠心。”趙辰憤憤地說。
“倒不是經常無緣無故打我,每次都有原因。這不妨礙我覺得他是個好父親,真的。我知道他打我都是為我好。”吳迪看著趙辰,眼神很真摯。她真的是一個很體貼的人。“我記得有一次,我因為一件事撒謊,他就罰我跪在屋里,跪了好久。后來我長大了,有一次親戚在家里聚餐,他還提起此事,讓我有點不好意思。但這并不妨礙他是個好父親,我犯了錯所以應該受到懲罰。”吳迪內心里似乎很糾結。
“聽說爺爺是軍人,或許和這有關吧,反正從小爺爺對他的家教就特別嚴,他是唯讀書是高的人。他就是個鳳凰男,憑高考從農村考出來,打下一片天地,所以讀書對于他就像命一樣重要。”
“其實我是覺得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因為你。”吳迪怯怯地看著趙辰。
“我?”
“他也許覺得虧欠你。”吳迪臉色有點沉重。
我不禁想起冷勇,他好像從來沒有逼我學習過,反而經常說,“大閨女,出來玩兒會兒吧,別光學習了。”
我忽然意識到,不是每個父親都像冷勇一樣和藹,不是所有的爸爸都和女兒很親近。
見氛圍越來越沉悶,我希望活躍一下。
“好了你們就別嘮家常了,可憐可憐我和周琦這兩個外人吧,都插不上話。吳迪,你剛才不是說你假期要去實習嗎,準備去哪里實習?”我望向吳迪,心里不由得暗自佩服起她。吳迪真的是永動機,干什么都這么努力。上課她總是早早去教室,從大一就開始規劃四年后的留學。好了這些我都在腦子里想過很多遍了,但是從來沒有去做過。
“熊貓科技公司。”
“你是說那個熊貓公司?”
“對,Kevin那里。你還記得Kevin嗎?”吳迪說。
Kevin。聽到這個名字,我不由的心底刮起一陣狂風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