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老太太一走,程光武沒了吃飯的地方,家里沒有柴沒有煤的,冷的根本不能住人。
程光武實在沒了辦法,逼著明新帶著他找去了姐姐家。結果到了姐姐家,姐姐追著他,非讓他還錢不可,老爺子也不給他好臉色。
老太太倒是心疼這個老兒子,好幾次想要給兒子說說好話,卻被老爺子按住手,給她使眼色,老太太只能一聲兒接著一聲兒的嘆氣。
程光武知道,姐姐家是容不下他住下了,只好轉身兒就走。
走了幾步,又轉了回來,拉上站在老爺子身邊,嚇得瑟瑟發抖的明新,這才走了。
程光武來的時候兒就沒有吃飯,此時的他又冷又餓。
他摸摸身上的口袋,口袋里只剩小半包兒的煙和買煙剩下的一塊錢。
程光武一邊走一邊在心里算計:本來想著跟著老爺子來姐姐家,姐姐心軟,又最心疼他,更何況還有老媽呢,總不能不管他的。
卻是沒料到,這一次姐姐沒給他好臉色不說,連老媽也沒給自己說一句話。
因為賭錢,程光武在所有親戚朋友那里都借過錢。想來,借給他錢的人,都要恨死他了,不可能收留他。
沒借過他錢的,這會兒更是不能幫他。
算來算去,程光武想起了金鳳兒來。
金鳳兒人雖然是蠢了些,但是心在軟不過的,就看她媽那樣兒對她,金鳳兒還不是年年都要給她媽寄錢寄東西。
這會兒實在沒了辦法,總不能在冰天雪地里過一夜吧?仗著身邊兒還帶著明新,料想金鳳兒不就是在恨自己,也不會看著明新跟著自己在外面挨凍的。
想到這里,程光武用好話兒哄著明新,讓明新帶著他去金鳳兒家。明新被他打怕了,根本不敢違拗他,老老實實的帶著程光武去了媽媽家里。
到了金鳳兒家,金鳳兒還沒有下班,只有明嵐一個人在家。這下兒可合了程光武的意。
程光武已經好幾個月沒看到兒子了,這會兒看見兒子,甭提有多高興了,一把摟住兒子,問東問西的,嘴里還不住的埋怨金鳳兒,不該把兒子一個人放在家里,太不安全了。
稀罕夠了兒子,程光武在金鳳兒家翻箱倒柜起來,卻是一分錢都沒找到,不免失望。
又去了外間兒看看。外間兒爐子里,也不知道誰生的火,這會兒火燒的正旺。問了明嵐才知道,原來是秋生兒送吃過飯的明嵐回來,順便架的火。
翻翻碗架,碗架上除了一只沒洗的空碗,和一只空盤子,一個案板,剩下的就是些油鹽醬醋了。
打開碗架門,門里面也只有干凈的碗筷盤碟,并沒有吃的。
碗架邊上的兩只凳子上,倒是分別放著半袋兒大米和大半袋兒白面,凳子下面整齊地擺放著兩顆白菜和一個蘿卜。窗跟兒下有兩口大缸,程光武打開缸蓋兒看看,一缸裝的是水,一缸裝的酸菜。
找了半天,卻是沒找著肉。
程光武又去院子里轉了一圈兒,終于在倉房兒的一只蓋得嚴嚴實實的小缸里翻出了凍肉,和一塑料袋兒的凍餃子來。
程光武趕緊喜滋滋的拎著凍餃子進了屋兒,就著燒的正旺的火,煮了餃子,帶著明新明嵐吃了。
晚上金鳳兒回到家的時候兒,家里院子的大門大敞四開的。金鳳兒嚇了一跳,秋生兒每回送明嵐回來,都會看著明嵐把大門鎖好才走的,今天這是怎么了?
金鳳兒生怕明嵐有啥事兒,趕緊往屋里跑。
輕輕兒地推拉開門進了屋兒,來不及換鞋,慌慌張張的就想進里屋兒看看,卻不料腳下一絆,低頭兒一看,絆了自己的是一雙擦的油光錚亮男士的棉皮鞋,旁邊還有一雙一只鞋的鞋尖兒張了口兒的紅色棉布鞋。
這雙紅棉鞋,還是金鳳兒買給明新的,自然認識,只是不知道才穿了兩個月,鞋就張口了。那雙擦的錚亮的皮鞋,金鳳兒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程光武的了。
金鳳兒氣的眉毛都要豎起來了,也不換鞋就往屋里走,路過碗架,順手又操起了菜刀。
進了屋,就看見程光武正在炕上放被,一邊兒還逗著明嵐。明嵐賴在他身邊兒嘰嘰喳喳的也不知道說啥呢。明新遠遠兒的躲在炕梢兒的角落里,傻乎乎的發著呆。
金鳳兒一看這架勢,程光武是想在自己家里住下了。
金鳳兒一只手攥成了拳頭,另一只手緊緊地攥緊了手里的菜刀,眼睛狠狠地瞪著程光武,聲音狠厲地在牙齒縫兒里惡狠狠地擠出一句“程——光——武!”
程光武吃了兩大盤兒熱乎乎的餃子,身上也不冷了,心情好極了。這會著眼瞅著不早了,就準備帶著兒子睡下了,誰知道金鳳兒一回來,也不問青紅皂白,拿著把菜刀就要砍自己。
金鳳兒本來以為程光武看她拿了刀進來,就該嚇跑了。
誰知道程光武也不理金鳳兒,摟過嚇的哇哇直哭的明嵐,躺進被窩里,嘴里嘟囔著:“你砍我吧!反正我也沒活路了,出去也是凍死,不如讓你砍死,也好讓你出出氣!”
金鳳兒一看,平時高傲自大的人,居然這樣兒耍賴,不禁目瞪口呆。
金鳳兒當然不可能真的拿刀砍程光武。就算是程光武說的是真的,真不想活了,可是金鳳兒還想好好兒的活著呢,哪能因為砍死這個無賴,蹲大牢呢?
金鳳兒把菜刀送回外間兒,又回來攆程光武走。程光武說啥也不肯動地方兒嗎,摟著兒子在被窩兒里,一聲兒不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