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一天陪完，云沫終于脫身回了學院。

晚上十一點。

藝體樓還有零星的燈開著，偶爾能聽見有人講話。

云沫大大方方都進去，倒不顯得做賊。

她一個人走在藝體樓的廊道上，這才覺得包包丟了是好事，單飛比帶上莫弈愷那個累贅更能放開手腳。

徑直上了三樓，云沫確定高向一的泥塑室沒人后走到門口。

用靈力開門，閃身而入，對云沫來說，一切都太簡單。

她沒有開燈，環繞四周，入眼的是各種猙獰的殘肢作品，在夜晚詭秘的烘托下，這些殘肢更像是一個個等待獵物進籠的鬼魅。

如果不是云沫非凡人，怕早嚇破膽當場暴斃了。

不耽誤，云沫徑直走到被紫布罩著的未完成作品跟前。捏起紫布一角，緩緩掀開……

剎那，云沫指尖微涼，瞳仁不禁深縮幾許。

這個作品，是一個面色驚恐的少女，只一眼，云沫就認出了這張臉是趙雪咪。

她發絲散亂在周圍，有種漂浮感。

雙眸睜大微凸，看上去既無助又渴求著什么，圓張的嘴好似下一刻就會迸發出驚呼尖叫聲。

她雙臂向上，十指僵硬地張開，雙腿微蜷。

這瞬間，云沫好像親眼看見了趙雪咪在水里不斷掙扎，不斷被撕咬的那幕。

云沫捂住咽喉，不由往后去了一小步，有種喘息不過來的錯覺。

盯著面前泥塑的眸色逐漸下沉，那丫頭，就是在這樣驚恐無援的狀態下死掉的嗎？

高向一和黎概，親眼看著她被一條條該死的魚分食也無動于衷？

云沫狠狠閉目，單手捂面。

深沉喘息幾下，突然睜開被纖指遮擋一般的美眸。

面前的泥塑忽而咔一聲脆響，緊接著，一道道裂痕龜裂開。泥塑品鎖骨處泥塊率先脫落，斑駁的泥塑內側，露出了白森森的一小節骨頭。

是鎖骨。

云沫取下，轉身往門外走去。

卻不想，開門就瞧見了一個頎長的人影。

視線上移，和來人對視上后，云沫了然地勾了下唇。

黎概往門內走，故意將云沫逼進去泥塑室。

“趙雪咪，是不是你殺的？”云沫直接問。

已經碰上了，她沒有打游擊戰的準備。

“你想知道？”黎概問，聲音聽不出情緒。

問話時，黎概轉身關門，卻掏出了事先準備好的迷藥和紗布，轉身后迅速捂上云沫的口鼻。

驚鴻一瞥，云沫從黎概眼中看見了殺意。

聚靈于掌，本可一掌打死黎概，可云沫想到了什么，逐漸斂了靈力。

漸漸的，云沫視線模糊，陷入了無際黑暗……

“小沫，快醒醒。”焦急的呼喚，把云沫拉出黑暗。

再醒來，她側身躺在涼涼的地板上，雙手被扎帶反綁在身后，兩只腳踝也被緊緊束著。

腦子昏沉，彷如被一口大鐘罩著，但她記得暈倒前的所有。

所以這里是……云沫四下看去，收入眼簾的是車模、各種球類、還有一輛單車掛在墻上，這兒是一間男生的房間。

目光掃過窗口，外面漆黑一片，這么說還是晚上。

“小沫，你怎么樣？能聽見我說話嗎？”趙雪咪再次詢問，看她醒過來，聲音沒那么焦急了。

視線回籠，云沫看見了趙雪咪，她蹲在她面前，抱著膝蓋睜著無措的眼睛望著她。

云沫虛弱地問：“這是哪兒？”

她想坐起來，然而身子疲軟，看來需要先清除體內殘留的迷藥。

“具體位置我也不清楚，應該是高向一家的別墅。”趙雪咪指著床頭墻上的一張寫真照，說：“這里應該是高向一的房間。”

沒錯，照片上的人就是高向一。

云沫唔一聲，垂眸沉斂生息，開始清除體內的迷藥。

半晌，她睜開眼，頭腦清明，身體也不再軟綿。

云沫坐起來，把反綁的雙手從腳下繞到前面，斜睨趙雪咪一眼，問：“這兩天你都在這兒？”

趙雪咪羞愧地往下砸了下腦袋。

“你叫我盯著黎概，我跟著他來的這兒”趙雪咪頹喪地噘嘴，“結果進得來出不去。”

微頓，趙雪咪又說：“一小時前，我看見黎概把你帶來了，小沫，你是不是引起高向一懷疑了？”

云沫掃她一眼，忽略了她后面的話，說：“是地縛讓你出不去的。”

說話時，她凝著束著手腕的扎帶，雙手腕一用勁，扎帶便從中斷開。

趙雪咪司空見慣地看著云沫繞了繞雙手手腕，又一把扯斷腳踝上的，平靜地問：“地縛是什么？”

云沫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反問：“你是不是在這兒死的？”

趙雪咪點頭，“昂，就死在樓下魚缸里。”

云沫走到房間門口，握住門把手咔一下直接把鎖從門板里掰了出來。

打開門，朝門外扭扭脖子，說：“一個生靈在此死亡，死亡之氣便會被土地吸收，你重回這兒，自然就被自己的死亡之氣束縛住了，走不出去很正常。”

“難怪。”

云沫走到護欄邊上，朝下看了一眼，下面真有一口超大的魚缸，目測已經超過了兩米長，寬度的話，應該不低于一米。

魚缸上面有蓋板，從上往下看不見養的什么魚。

云沫轉過身指著樓下的魚缸，問趙雪咪：“你就是從這兒掉進去的？”

趙雪咪飄到云沫身邊，藏在她身后嗯一聲。

雖然已經死了，但每次到護欄邊上，她還是會覺著害怕。

云沫看著魚缸，突然瞇縫起眼，問：“我記得你說你死之前看見高向一朝你走過來的，所以你才認定是他綁架了你，最后害死你的。”

趙雪咪想了想，“對啊，我親眼看見的。”

云沫哼笑，修長的指節在護欄上拍了拍，問：“一個大活人，可能從這兒走向魚缸嗎？你當高向一是你還是我？”

趙雪咪一怔，望著護欄陷入深思，“對啊，高向一不可能從這兒走向魚缸……所以，推我下樓的，不是高向一。”

趙雪咪的聲音，并沒有那么震驚，相反，有種無奈的絕望深深斂藏其中。

云沫忽視了趙雪咪眼中復雜。

有些人寧愿相信誤以為的假象，也不想承認丑陋的真相，因為真相……往往最是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