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烏城的路上。

高向一的臉色不再那么輕松，從始至終沒有笑過，甚至，沒有正眼看過云沫，只偶爾從后視鏡上往她衣服上瞥一眼。

黎概坐在副駕駛，把高向一時不時偷瞄后視鏡的小動作看得清楚。

他冷眸后斜，對望著風景沉思的云沫，不免有點兒小情緒。

自打這個女人出現，他和向一之間就產生了膈應，就連昨晚，向一也只是敷衍他而已。

三個人沉默不語，除了從耳畔呼嘯而過的風聲，便是其他車輛油門的轟鳴。

墨十楠開了一段距離，去服務區繞了一圈，故意讓自己的車落在他們后面。

看著前面敞篷里面沒有交集的三個人，墨十楠舒心無比。

保持這樣的距離就對了。

一路跟到烏城市區，墨十楠徑直去了墨集團。

青峰半路給他發消息，說張雯回來了，對前臺自稱是他女朋友。

好在前臺機警，沒有大肆宣張，找由頭拖住人后及時將事情報告給了青峰。

而青峰正好和張雯有過那么一兩面的緣分，他這才有機會在墨十楠被亂扣帽子之前，把亂報身份的張雯請去總裁辦。

張雯嗎？

墨十楠目光深遠，記憶穿回十幾年前。

他是在十四歲那年認識張雯的。

因不小心聽見墨老爺子和墨函城說起他出生的事，從而得知自己的出生不是因為父母相愛，而是比指定婚姻還荒唐的血脈延續而已。

年少的墨十楠第一次喝酒，然后失足掉進了湖里。

幸虧有小美人魚綽號的張雯路過，把他從湖里撈了上來。要不然，他現在不過是墓碑下面壓著的一壇子骨灰罷了。

當時年少，確實懵懵懂懂地招惹過少女時期的張雯，不過后來他突然就對戀啊愛的不感興趣了，所以……他的招惹，頂多算一半。

之后他和張雯可以說根本沒有聯系，怎么會突然冒出來說是自己女朋友呢？

高向一把車停回德樹學院停車場，趁著黎概被同學叫走之際，高向一攔住云沫的去路。

“怎么了？”云沫問。

高向一狐疑地上下量她幾眼，踟躕地問：“你的衣服……不是昨天那身？”

云沫眨巴著眼睛。

是哦，她的衣服被姓墨的撕成了破布，這一身是新的。

頷首瞅一眼自己那個迷你小挎包，別說一身衣服，就算是平板都塞不進去。

這尼瑪要怎么糊弄過去？

啊，有了。

云沫靈機一動，說：“昨天跳舞出一身汗，我就去酒店大廳的商店買了身干凈的。”頓了頓，她又說：“剛剛走得急，昨天那身忘拿了。”

雖覺可疑，但高向一還是選擇相信，于是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明天正好周日，經理有一天休，我現在打電話給他，叫他今晚回市區的帶來。”

“……咳。”云沫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著，“別了，太麻煩人家了。”

高向一笑笑，“不會，那家酒店是我舅的。”

云沫：……突如其來的心塞是怎么回事。

“真的不用了，我本來也不是很喜歡那身衣服，想扔又舍不得，這不正好有機會讓我換新的，你就別給我找不痛快了。”說著，云沫朝他揮了揮離別的小爪子。

高向一瞇縫著眼睛看著比兔子還竄得快的云沫，忽覺女生的心思他真的不懂。

她昨天穿的那身分明能買下十幾套她現在這身衣服，而且，怎么看，都是昨天的更好看。

云沫回寢室的路上給墨十楠發了消息，說她已經到學校了。

消息發出去，那邊卻沒有回話，云沫看著自己那條孤零零的消息，失落從心底一閃而過。

驀地把手機屏幕按滅，她加快了腳步。

趙雪咪不在寢室，來不及坐一下，她又匆匆去了高向一的泥塑室。

門鎖著，透過門板，云沫依舊沒有發現趙雪咪的氣息。

這家伙跑哪兒去了，該不會把自己玩得飛灰湮滅了吧？

呸，不可能。

趙雪咪身上還有她的靈力，就算微薄，但不至于讓趙雪咪這么快就消散。

她肯定藏在哪兒。

煩死了。

云沫舍不得花靈力找她，原地跺了跺腳，正氣呼呼地想去哪兒找趙雪咪，就聽身后冒出了個熟悉的嗓音。

“喲，腿真不瘸了？”

嗬喲，這聲……在哪兒聽過來著。

回頭，云沫吃了一驚，“莫弈愷？”

她轉過身子，上下打量了莫弈愷一眼，只瞧這人頭發朝后梳得油亮，穿得西裝革履，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拎著商務包。

這逼裝的，還怪有格局！

同樣的，莫弈愷也在打量樸素的云沫，這么一瞧，挺有鄰家小妹的青澀感。

怪不得墨十爺沒辦法把她當成空氣，換他，他也沒辦法對云沫這款視而不見。

當然，莫弈愷很清楚他只能把她當成妹妹來喜愛，不能把她當成女人來愛。

所以莫弈愷沒有靠近云沫，和她保持著兩步遠的距離。

“莫教授好。”從云沫身旁經過的兩個少女不約而同對莫弈愷彎腰問好。

嗓子嗲嗲的，似乎在不好意思。

莫弈愷抽出兜里的手，舉起一些對少女打招呼，“你們好。”

兩個少女交頭接耳捂臉笑，一看就是犯了花癡病。

“你是……這兒的教授？”云沫朝周圍指了指。確定不是墨十楠派來盯著她的眼線？

莫弈愷聳聳肩，“兼職。”

云沫哦一聲，沒有繼續聊下去的打算，“那你忙。”

莫弈愷一步擋住云沫的去路，“等會兒，我有事問你。”

“說。”

“走，換地兒說。”

莫弈愷拉著不情不愿的云沫朝校外走去。

他找了一家人不算多的飲吧，又專門找了個僻靜的位置，點好飲品，問：“一個人生活還習慣嗎？”

“有什么不習慣的。”云沫覺得好笑，她又不是初次離家的小盆友。

再說了，她有家嗎？沒有啊！

“你跟他進展得好像不錯？”那個他，當然指的墨十楠。

云沫譏誚瞅對面的莫弈愷一眼，“哪里不錯了。”分明搞得她心臟都不受控制了。

叮咚一聲，云沫收到了消息，墨十楠發來的。

“現在呢？在做什么？”

莫弈愷的視線從云沫放桌上的手機屏幕上一掃而過。

先前洋溢著笑容的臉，無聲地斂了些笑意下去，只是作為禮貌，上翹點兒唇角。

云沫抓起手機，對著莫弈愷，咔一聲拍了張照片發過去。

墨集團頂層總裁辦。

墨十楠睨著手機上收到的照片，瞳仁縮了些。

照片里的男人是莫弈愷，他再熟悉不過，可是那雙看似多情實則無情的眼睛，今天怎么看著有點兒情緒氤氳？

他關上手機，抬眸盯著辦公室多出的女人，冷聲問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

“你這樣，我可該被十爺針對了。”莫弈愷開玩笑。

云沫發過去的照片石沉大海，別說針對了，半個字都沒回過來。

云沫晦氣地把屏幕卡桌面上，問：“說吧，到底什么事？”

莫弈愷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反問：“這句話該我問你，你到底在干什么？或者說準備干什么？”

“你果然是墨十楠派來的奸細，我要做什么他不是很清楚嘛。”云沫不給好臉地剜了莫弈愷一眼。

莫弈愷無視了她的白眼，湊近了些桌面，壓低聲音說：“我的意思是，具體要做什么？比如你要怎么把狐貍尾巴揪出來？”

云沫眼珠子在眼眶里左右晃了一下，說：“我打算這幾天抽個時間夜探高向一的泥塑室，被害人的骸骨，可能在里面。”

莫弈愷驚訝地看向云沫，忽地伸手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沒看出來你膽子夠大啊！還敢一個人半夜去藝體樓，不怕碰見鬼啊！”

云沫呵呵，鬼都跟她同床共枕超過一百天了好嗎！

她美眸輕挑，滿不在乎地說：“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就算做了虧心事，姐也不怕牛鬼蛇神！

莫弈愷全然佩服，豎起大拇哥比劃了一下，接著問：“那你去了打算怎么進去？據我所知，高同學的泥塑室在三樓，你可別跟我說爬水管，藝體樓整完都有人。”

云沫漠視一笑，“我又不是老鼠，爬什么水管，從樓梯上去，直接撬鎖。”說完，云沫還朝莫弈愷挑了挑眉，似乎這事還沒做就已經成了。

莫弈愷實在是覺得云沫是真真應了那句話：初生牛犢不怕虎。

怪不得墨十楠會擔心，半夜扛著錘子板子去撬鎖，虧她想得出來！

莫弈愷那雙桃花泛泛的眼眸倏地嚴肅，他鄭重其事地對云沫說：“我是學院的教授，找把鑰匙不難，你別成天想些蠢辦法，打草驚蛇，對你來說很危險。”

云沫不屑勾了勾唇，她本來是可以用靈力不留痕跡完美進入找證據的。

結果被這一個兩個蛋閑的人逼著繞彎路、搞復雜，她有什么辦法嘛她？

莫弈愷看了眼腕表，思忖小會兒，說：“今晚六點，我請你吃飯，吃完飯我陪你去，如果被發現，有我在也好把偷進泥塑室的事圓過去些。”

云沫徹底傻眼，歪著腦袋晃晃，“不行不行，你太顯眼了。”你去了要碰上危險我才是想發揮都沒轍。

莫弈愷撇了下嘴，深感無奈地說：“那就別去了，讓墨十楠解決吧。”

臥槽，什么人吶！

“去去去，一起。”云沫生無可戀，不是顧慮到趙雪咪，她真就撩攤攤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