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畢，它的世界明亮起來，眼識頓開。

湛若月華的小神女逆著光蹲在它身前，一雙狐貍眼清清冷冷的，此時帶了一點微不可查的笑意，美得它剛開的耳識都似乎又要封閉……

更多的記憶碎片在識海中翻涌，但她什么也抓不住，似乎有人在火海聲嘶力竭地喊她，又似乎在清朗山澗看到一抹她見了便心生歡喜的背影。

那是誰？

她心中一亂，似有所感朝著一處望去，那處的紅蓮業火最為猛烈，隱隱還能見著一個水晶棺。

水晶棺旁虛幻得像是快要破碎的身影與她記憶碎片中山水之間的身影漸漸重合。

“不要！”

她捂著頭痛苦低吟，身形暗淡得像是又要消散。溯雪見狀神色不變，只在她身后道，“那件事，你不告訴主上，我幫你救他，如何？”

芙憶回頭怒視，一副要與他同歸于盡的模樣，一顆紅蓮狀的小火球卻自她眉間脫離，落入溯雪手中。

這團火球內蘊含著濃郁生機還裹挾著咒術，這是以本源之力起誓了？

溯雪一挑眉，他本以為要花多大工夫阻止這小白蓮告狀，沒想到她就這樣同意了，驚喜之余還有些意外。

他將火球收入掌中，看著水晶棺處昏迷的段恒楓不可置信道，“你當真喜歡他？”

芙憶的魂魄本就是被強行凝聚，神識虛弱又幾經急怒，將咒術火球給溯雪之后便再維持不住身形直接就被吸進了肉身。

水晶棺處段恒楓魂魄已然離體，那一絲不屬于他的魂息正被慢慢剝離。

剝離這魂息的人溯雪也見過——西漠國師巫悸。

他以身引渡業火去剝離魂魄，自身魂魄也早被業火灼傷，再這樣下去怕是撐不過一個時辰便會身死魂銷。

溯雪一手結印，召出一把虛無巨劍，一劍揮出，裹挾著風雪的劍芒將下面的兩人與紅蓮業火隔絕開來。

被打斷施法的巫悸抬頭看去，一雙森寒的眸子與溯雪四目相對……

金辰殿密室。

段季明滿臉陰郁地看著自己被月華險些灼成灰燼的手，李康將呈上來的藥散為他敷上，那自持矜貴的皇帝立馬疼得呲牙咧嘴，發出無能狂怒的低吼，“廢物！”

他看著玄鐵棺中氣息微弱的孤葉抓狂，“為何這秘法對他無用，朕此前從未被反噬過！”

“陛下息怒。”奈染的臉在搖曳燭光下更顯陰柔，“大法師修為高深，陛下的肉身承載不了他的全部修為，稍有不慎恐怕還……”

還會落得個尸骨無存的下場。

再說下去就有點欺君了，他只意味深長地一笑，岔開了話題，“不過古漠不缺能承載大法師修為的肉身，陛下不必憂心。”

段季明目中閃過疑惑，能承載孤葉修為的肉身……有又如何，又不是他的。

奈染看出了他的疑惑，“陛下可知銘族？”

他自顧自道，“那是銘獸與人的血脈，生來就有銘獸奪舍的天賦。此前，陛下不是見過么？”

段季明一怔，他見過么，難道是……

他想起了那個白雪般的女子，他曾親眼看到她將魂息注入百鳥的身軀，操控百鳥為他演一出百鳥朝凰。

當時的段季明確實被那場景吸引住了，但更吸引他的是她超控百鳥的秘術！

可她終究沒有交給他超控百鳥的法門。

她是天地間靈氣的寵兒，什么都不做靈氣也會圍著她涌動。

當然，若是作為爐鼎也是最頂級的！

她那樣愛他，自然是愿意將自己的修為與造化都交給他的……

可這一切，他面前這個人是如何得知的？

段季明閉了閉眼，半邊臉隱在暗處，眼神陰鷙，“你想說什么？”

“不瞞陛下，我方才所說的銘族血脈，正是先后。”奈染似乎沒注意到段季明愈發陰沉的臉色，繼續道，“所以，只要能奪得銘族的血脈之力，大法師的修為陛下隨時可取。”

段季明猛地回頭，一雙眸子里不知道貪婪居多還是憤怒更盛。

璃晚已經故去多年，這人口中的銘族只能是她留下的血脈。

“夠了，此事不必……容后再議。”

奈染玩味地一挑眉，嘴里卻還是說著極具欺騙性的恭敬話語，“事關重大，陛下若有需要，可隨時告知在下。”

“對了。”臨走前，他突然想起方才李康稟報給段季明的話，“方才李總管說，那位抱著個男人回了寢殿？”

一想起百華宮的人段季明就來氣，又恨又懼，他們分明交集不多，可每次碰面那葉凌都是一副囂張跋扈的樣子，沒一次將他放在眼里！

他可是東漠之主！

段季明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那妖道干的荒唐事多了，沒什么好稀奇的。”

奈染聞言只是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紅塵中的情愛，向來是傷人傷己。

離王那樣的身份，怎么可以愛上一個男人呢？

難怪，難怪要躲到這廢地之中的古漠來。

……

此時，意外出柜的離王正在趕往回頭崖的路上。

崖底，滔天的死氣與紅蓮業火融為一體，翻涌著向溯雪裹挾而去。

溯雪手中掐訣，眉心有黑葉紋一閃，一柄銀白長劍悍然破空而出。

“載霜。”他淡淡一指，長劍似有了靈識一般在虛空中劃出華麗劍陣。

那劍陣的每一道劍氣都蘊含無上道法，直斬得那些死氣毫無招架余力。

溯雪就那樣暢通無阻地到了水晶棺旁，他回頭看拼死也要再操控死氣的巫悸，修長的手撫上冰冷的水晶，語帶嫌棄道，“抱歉，這株雜草，是我家主上養的。”

“天外天的劍招。”巫悸裹了裹自己的黑斗篷，執拗地挺直了背道，“天外天不是向來不惹塵世，你家主上是誰？”

溯雪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這劍招是從皦霽那撿來的，確實是正兒八經的天外天絕學，此人居然識得。

他不答巫悸的問話，只冷笑道，“這南荒還真是熱鬧，但神啟修士不可踏足古漠，這熱鬧，你沒命湊了。”

一時間殺氣突起，凜冽的寒意讓紅蓮業火都似成了寒涼的鬼火。

“說出你的家承，本君會考慮給你族人報你死訊。”

巫悸，“……”

他就算想說，被溯雪這么來一句也不想說了。

那便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