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的工夫,車就開到了新漁村扇貝仙座神廟跟前。
當吳悟敏從車里出來時,看到雕像前已經被人群層層包圍著。人群中發出的喊聲和叫罵聲混合在一起,亂成一片。
一臺高大的紅色挖掘機停在那里,油門在轟鳴。挖掘機的四周有許多人在圍觀。挖掘機舉起粗大的鋼鐵鉆臂指向扇貝仙座的基座,定格在準備開拆的模式。但是,機器操作只是被固定在待命的狀態,駕駛艙門還在開著,挖掘機司機被兩個壯漢拖到車下,正被幾個老大爺和老太婆包圍著,而司機艙里面有一個粗壯的身穿新漁村保安服的人在把守。
十幾個穿有開發商工作服裝的男民工,被新漁村的村民和村保安們一個一個地分開包圍著,這些人正在相互糾纏著推推搡搡,相互叫罵著,隨時會有一場決斗將要發生。
還有一群人圍在外面,還有不少閑散的人圍著看熱鬧,這些人是從外地來旅游,上百個游客在那里起哄,唯恐里面的人們不打起來。有不少游客在用自己的手機拍照錄像,有的在給朋友發短信,有的人在胡亂地瞎喊:“打!打!打死那些搞拆遷的雜種!”
在最外層,還有一輛紅色的大型推土機停在不遠處待命。駕駛艙被村里的兩個保安占領著,推土機司機也不在駕駛艙里,不知去了哪里。
這時,一隊威嚴的武警已經接到游客的報警,開著摩托警車來了。他們到來后立即開啟高音喇叭,播放著社會治安處罰條例的相關條款,展開了強有力的宣傳攻勢,有的警察勸解那些自稱是媒體的人員不要進入混亂的人群,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吳悟敏提著余書記那個專用的公文包,向挖掘機走去。但他立即被最外層的警察攔住了去路。
吳悟敏將余主任的小車司機小余叫過來協調,小余給這些警察們用當地話輕聲地交流了幾句,有個警察一揮手,就讓吳悟敏和他乘坐的小車一起進到游客的里層。
小車停在人群的里層后,吳悟敏拉著小余司機的手和他說了幾句話,他們倆就一起走向高大的紅色挖掘機。小余先關了挖掘機的發動機,將挖掘機操作成停放模式。之后,小余在挖掘機前和村里那些穿有保安服的人交代了幾句,于是就有幾個人過來扶著吳悟敏爬到挖掘機巨大的機箱蓋上,接著小余也上去和吳悟敏一起并排站著。
這時有人高喊:“快看!有人要在這里跳舞啦!”
吳悟敏高喊:“錯!你們都說錯!大家的好事來了!我給大家發錢,你們要不要!”
這時有不少人在吵吵鬧鬧,推推搡搡,氣氛緊張。
吳悟敏一手高高地提起余書記的專用公文包在空中揮動著,一手叉腰,抬頭挺胸,同時放開嗓門大吼:“安靜!都不要吵!都不要動!警察已經在那里等候,誰還再吵,我就叫警察先抓走誰!我們現在是法治治國,打人罵人都要被嚴懲?!?
巨大的吼聲立刻震驚全場所有的人,頓時鴉雀無聲。
包括全體警察在內的所有人都抬起頭,將仰視的目光投向站在挖掘機箱蓋高處這個氣質高雅而又很強勢的男人。
吳悟敏將叉腰的手臂舉起來揮舞著,同時大聲喊著說:“我,是新漁村余書記!”
全場掀起一陣整齊的掌聲,但又有幾個膽大的新漁村村民發出不太和諧的聲音,弱弱地說道:“他好像不是余書記。”
吳悟敏緊接著又大聲說:“我就是,新漁村余書記……”吳悟敏停頓了兩秒后,又加大了音量大聲喊道:“派、來、的!”
這時,全場反而沒有了掌聲,游客里有人在小聲地笑。又有兩個男人在不由自主地“哈哈哈哈”大笑。
有一游客在大聲打趣說:“你說錯了吧!你是武裝部長派來的吧!哈哈哈哈!”
另一個游客接著大聲說:“你是來發槍的吧!哈哈哈哈!”
游客里有其他人也開始跟著發笑。
還有一個游客接著大聲說:“發槍,是一人一支吧!是木頭的吧!這個發槍的笑話,我們聽得很多次了?!绷⒓匆鹨魂嚒肮钡男β暋?
緊張的場面,眼看就要失控。
吳悟敏舉起另一只提著余書記公文包的手臂,使勁地揮動著手里的大公文包,聲如洪鐘般地喊道:“請看這里!我是新漁村、余書記、派來的!是來給大家,發錢來的!看,這就是錢!你們要不要?要錢的就鼓掌,鼓掌的人,人人有份!”說著,就從包里拿出一捆百元大鈔在空中揮動。
“要!我們要!”全場的人立即來了興趣,齊聲呼喊著,有人在鼓掌。
“不鼓掌的人就是不想要錢,是吧!要錢的人就必須熱烈地鼓掌!”吳悟敏再次大聲地強調。
全場的掌聲頓時熱烈而響亮。
“現在,先請大家安靜!要錢的,就要安靜!”吳悟敏大聲地強調。
全場又安靜了下來!
場面安靜了三秒之后,吳悟敏將手里提的專用公文包高高地舉起,又搖晃了幾下,又高舉過自己的頭頂晃動著,舉給大家看,說:“看!這就是余書記平時上班貼身用的公文包,村民們,你們說是不是?”
村民都高聲地說:“沒錯!沒錯!是的!是的!嗨呀!嗨呀!”
吳悟敏說:“是的,沒錯,這是余書記親手給我的公文包。余書記說,首先要感謝那些不遠千里來我們新漁村旅游的朋友們,你們從全國各地來這里關心新漁村的發展建設,你們從五湖四海來這里旅游支持我們的建設事業,你們辛苦了!余書記命令我,給今天來這里觀光的客人們每人發給一百元補貼金。我看這一百元錢打的士回市內綽綽有余,剩余的,可以去買點燒烤消夜,也可以去歌廳唱歌,拿去開房也不錯,是吧!同意的就鼓掌!”全場引起一陣大笑,大家一齊鼓掌叫好。
吳悟敏說:“好,小余,你給他們發吧!發一個就叫他們離開這里一個!”說完用手向外一指。
吳悟敏說著從包里取出兩捆百元新鈔扔給小余,小余雙手接住,連忙下到地面高舉著錢,走到人群外面的遠處,對游客喊:“要錢的,都請快過來排隊,快些跟我來!”
游客們都嘻嘻哈哈地跟著司機小余排隊搶錢去了。
吳悟敏等到所有的游客們都統統走遠之后,又從包里拿出一捆嶄新的百元大鈔在手里揚了揚說:“開發商的朋友在哪里?大家晚上好!”
“好!”村民和開發商派來的民工們都齊聲喊了起來。開發商隊伍里的領頭人悄悄地溜走了。
吳悟敏見事情發展順利,就再次高聲地喊道:“開發商派來的工人朋友們!你們都辛苦了!你們來自五湖四海,來參加我們新漁村的建設,你們辛苦了!無論老少,來這里無非是要掙錢養家,養父母,養孩子,養老婆,沒有老婆的要娶老婆。你們今晚的工資,你們今晚的加班費,都由我們余書記出了,每人兩百元,現在就下班,由我給你們發,發一個走一個。”
有人喊:“我們還要你們出機車的臺班費!我們的機車好費油的喲!”
人群里有許多村民喊:“你們這些司機佬太黑了吧!挖掘機和推土機今天都沒有干活,還要臺班費,不要給他們!”
吳悟敏馬上喊道:“機車都開來了,也算出工了,臺班費也是該給他們的,大家說,該給多少?”
挖掘司機喊:“我的四百,這個,行家們都知道!”
推土司機喊:“我的一百五!”
吳悟敏說:“這個價沒錯,夠實誠,夠朋友!來,我發給你們,你們拿了加班費就馬上回去沖涼休息!開發商派來的其他工人弟兄都過來拿錢,拿了就回去休息,你們找女友唱歌,你們給你老婆買內褲,我都管不著!”
現場又發出一陣哈哈的大笑聲。
這時小余回到吳悟敏的身邊,吳悟敏將一捆嶄新的百元大鈔遞給小余,小余將現金一一發給從開發商那里來的工人和司機們。工人們喜滋滋地一手拿錢一手拿著工具離開了現場。推土機司機和挖掘機司機都打開了發動機,轟隆隆地開著機車要走。這時,吳悟敏縱身一躍,跳下機車,和挖掘機司機招招手,讓他開著機器走了。
場面安靜了下來。
這時武警的負責人也召集所有在場警察列隊點名,簡短地訓了幾句話,然后就撤離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