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已是小徑的盡頭。

借著石碑所散發的柔光，明心發現這里的樹木粗大的令人震驚--至少要數十人才能環抱。每一顆盡是如此。樹木頂端的枝葉，像是堅固的壁壘，已將陽光完完全全的遮擋住。明心之所以能看清周圍的景物和眼前的人。全是因為面前的這座石碑。

散發著柔光的石碑。

明心第一次見到這種會發光的石頭，下意識的，他便將這石碑與那“絕地”的異狀聯在一起。

石碑無字無圖，表面光滑，這柔光像一層輕薄的紗衣將其包裹在內。二人在碑下，到是顯得十分渺小了。

陸長天神情凝重，雙手快速結印，只見一道道靈氣在空中迅速凝結，逐漸形成一組復雜繁瑣的，外方內圓的陣法，這組陣法明心從未見過，“衍陣”中也未有過記載。

隨著陸長天的雙手不斷變換，陣法逐漸凝實。半柱香后，陣法成型，靜立于空中，散發著與那石碑相似的柔光。陣成之后，陸長天深吸一口氣，對著石碑緩緩推出。

剛一接觸。石碑上的柔光蕩起一圈圈的漣漪。逐漸將陣法吞沒。本是光滑的石面出現了一道道暗紅色的紋路。內有流光暗轉。陣法與紋路即將結合之際。紋路突然間紅光大盛，直刺人目。整條小徑被映的血紅無比。陸長天所結的陣法在這盛光中止住不前。反而有隱隱倒退的趨勢。

這石碑居然在自行抵抗！

陸長天已然料到這種局面。雙手迅速轉印，將靈氣不斷輸送到陣法之中。陣法在紅光中逐漸光亮起來，開始緩慢前行。逐漸進入到石碑之中。每前進絲毫，那紅光便暗淡幾分。眼看陣法就要完全沒入石碑之時，那紅光突然變得刺目耀眼，再度大盛。像是拼盡全力最后一搏。

明心被這亮光刺的雙目緊閉。待睜開雙眼時，已發現紅光完全消失不見，而陸長天所結的陣法與那石碑上的紋路也是蕩然無存。石碑表面光滑無比，依舊散發著輕微的柔光。

“咳....咳....咳....”

陸長天只覺五臟六腑都在翻江倒海，他不動聲色的用靈氣在體內壓制。勉強止住后。他朝著明心擺擺手：“你過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明心忍不住問道：“這是什么石頭？怎么會發光？”

陸長天緩了一緩，才答道：“此乃聚靈石。一般用于儲存靈氣。”他伸手憑空一抓，石碑上的柔光被他抓出一小塊，慢悠悠的飛到他的掌心，將其整個手掌包裹住：“這光乃實是靈氣的凝聚體。并非由石頭所發出。”

明心忍不住想要觸碰。卻被陸長天制止：“你根基尚薄，這些靈氣恐怕會撐爆你的經脈。還是不要碰觸為妙。”

“就這么一小塊？”明心感到驚訝。

“靈氣本是看不見摸不到之物，就這么一小塊，里面蘊含的威能絕不是你能所想象的。”陸長天一甩手，將手中的靈氣拋了回去。

明心咂了咂舌，隨即恍然大悟：“村子不受“絕地”之陣的影響，只怕是這些靈氣的緣故吧。”

“正是如此。這些靈氣經由陣法加持，反哺于村莊。如若不然，怎叫人生存于此。”陸長天干咳兩聲，繼續道：“沒想到這聚靈石碑下的陣法有了一絲松動的跡象，這才將你引了過來。你若是觸碰到這些靈氣，只怕會登時神形消散，尸骨無存。”

想不到這石碑看似美輪美奐，居然會有這么恐怖的威能。

明心見陸長天又輕咳幾聲，于是說道：“陸爺爺，我們先回去吧。我看您的身體.....”

豈料陸長天卻是一擺手，說道：“不礙事的，你無需擔心。””他頓了一頓，又道：“既然你已到此，我也不想再隱瞞了。這些事情你遲早都會知曉。今日就一并說了吧。”

話雖如此，陸長天卻仍有猶豫，若是將實情全部拖出，只怕明心一時間難以接受。于是他選擇隱瞞一部分。

是關于他的師傅，慧海老僧那一部分。

“村子建于“絕地”之上，這你已知曉。無需多講。大約七百年前，我只身一人受命來此。守衛這陣法。確保其不遭受破壞。你也知道，這“絕地”之上乃是死地，并無任何活物，我渾渾噩噩也不知守了幾十年，終于有一天，我忍受不了這如牢籠般的生活。開始想辦法擺脫它。于是我潛心專研“絕地”一陣，看看能否擺脫這死靈之地。想不到.....”陸長天說道這里，情緒高昂起來：“想不到我竟然想出了法子！我以“囚龍”為輔，“絕地”為主，在聚靈石內刻陣法加持。如此一來，這死地上慢慢恢復了靈氣......”

聽到這里，明心忍不住打斷問道：“陸爺爺，這“囚龍”與“絕地”完全是兩個毫不相干的陣法，怎么可能會有恢復靈氣的作用？”

“這世間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陸長天答道：“我問你，你若將一瓢水，一捧土和一粒種子，交與一頭羚羊。會有怎樣的結果。它會按照我們所熟知的方式來運用嗎？你現在對于陣法的認知無異于那頭羚羊。即便你知曉一些。可對于陣法的分解與融合，莫說門徑，你連通往這道門的路，都沒有摸到。你要知道，陣之玄奧，非朝夕所悟。”

“即便如此，可是這供給村莊乃至周圍的靈氣，又是從何而來？”

“你莫忘記，這“絕地”是為何在此。”

“您的意思是，如此磅礴的靈氣，全是源于這陣法之下？”明心著實吃了一驚：“我的天，這下面究竟鎮壓著何等驚世駭俗之物！”

“一只兇獸。”陸長天平淡道：“一只曾將九州大陸攪到天翻地覆的兇獸。我未曾見過其真容，卻也聽過不少關于它的傳說。它兇蠻殘暴，以人為食，能力通天。以我當年的修為只怕不出十個回合，便會當了其口腹。若不是皇族的堯帝與四大宗門的門主合力出手將其擒住。這九州，還真說不好會變成什么樣子。即便這五人出手，也是以道宗七寶道人，劍宗天一真人的生命為代價，才將其擒獲。而這五人，無一不是窺得仙境之流的大能者。可想而知這只兇獸的強悍。”

明心不解道：“如此兇獸，為何不擊殺了它？若是從陣法中逃脫，豈不是又會掀起腥風血雨？”

陸長天傲然道：“由六十四陣圖演變而來的“絕地”，豈會是那么容易逃脫的？若無外力破壞陣圖的根基，這兇獸絕無逃脫的可能。而我在此，便是來確保這陣法的穩定。”他突然語氣一轉，低沉起來：“只是我年歲大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說不好哪一天便會見了閻王。老夫孑然一身，倒也無牽無掛。唯有這陣法令我有些擔憂。我將此地靈氣恢復后，便在那亂世之中尋了一批孤兒，讓他們在此扎根繁衍。因那“囚龍”一陣的原因，這里到成了與世無爭的地方。我本想在他們之中挑選一人來擔此任，奈何他們繁衍至今，大都資質平平。只有陸萬離這小家伙勉強可用。結果我稍一試探，他卻嚇到屁滾尿流。至今不敢再入那“囚龍”陣。我也只好作罷了。”

聽到這里。明心怎會不明白陸長天所說的含義。沉默了一下，他澀聲道：“所以您將我留在此地，教我修真，教我陣法。只是為了守護“絕地”。”

沉默....又是一陣沉默.....

望著滿臉苦澀的明心，良久之后，陸長天才緩緩道：“我今日想對你說的，便是這個。你可愿用你一世，來確保這九州一時的安寧？”

依舊沉默....

涿光山，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雪。

那一日，明心未答。陸長天也未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