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兩人躺在床上，黑暗中，寂靜無聲。夏路在等著陳潤雨給她溫存，一個月沒有碰到她，連她都覺得自己的身體很是干涸，他不可能沒有欲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夏路等來的，竟是他輕微的鼾聲。

她不甘心，他沒有欲望，并不代表她沒有，她很不滿地搖了搖他的腰。

“寶貝，怎么了？”他的聲音滿是倦意。

她又搖了搖他腰，他們之間有個暗號，若是她在他腰間搖了兩下，就代表著她想要。這還是兩人初次同居時定下的規定，出于女人的矜持。

“嗯，你想要嗎？”他翻了個身，鼻間很重。

“嗯！”

像是例行公事般，他爬上了她的身體，一連串動作完成的行云流水，敏捷快速。

體內壓力釋放后，他倒頭便睡，完全沒有顧及到她的意猶未盡。

她只能獨自適應身體的熱度，直到自然冷卻。

不記得在哪本書上看到過，男人和女人到了親密無間的時候，身體的荷爾蒙分泌會逐漸減少。

*

夏路走在車間里，耳邊充斥著轟隆隆的機器聲。

張胖子讓她到車間視察重點產品的生產進度。

這就是當小助理的特點：無所不干，什么事情都要插上半腳。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沒睡好加上今天早晨來了月經的緣故，夏路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眼前晃動的人影竟有些模糊不清。

她從小就有盆血的毛病，平時不怎么樣，可每當來月經時就感覺全身無力，頭暈眼花，要是工作忙一點還會暈倒。

但是，這些毛病陳潤雨從不知道，他總是很忙，夏路也不想讓他為自己擔心。

她只得咬牙支撐著，辦公室有剛沖好的紅糖水，還來不及喝，只要把這件任務完成了，就可以回到辦公室休息了。

在經過某個車間的半品倉時，夏路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沒錯，那身影就是林章，正陪著幾個外國客戶駐足在一個OEM產品前，評頭論足。

也許，是那個產品出了大問題，不然這種情況由業務部陪同就好，不需要總經理親自出面。

車間的通道很寬，夏路原本想要避開林章他們，但不時有運材料的叉車從旁邊開過，她只好從半品倉處穿過材料倉，從其中一個外國客戶身邊走過。

他們用英語在交談，夏路英語不太好，雖聽得懂幾個單詞，可要串聯成句子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她走過時，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林章，他聊得專心，不可能注意到她。

夏路繼續往原料倉走去。

可是，身體越來越軟，渾身的力氣像是要蒸發了一樣，腳步竟是邁不動，豆大的汗水從身體的毛孔里滲出來……

在倒地的那一瞬間，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喊：“有人暈倒了……”

*

*

夏路依稀覺得，自己正在趴在一個人的背上，她的身體隨著他的跑動一顫一顫的。

她又夢到了高考前最后一個月。

那一天，真正的夏天已經來了，下午的太陽仍是熱辣，將操場曬得白花花的晃眼。

高三（9）班的同學們正在操場上完成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體育課。

夏路一直是害怕體育課的，因為身體貧血，體力總是跟不上。

而那天，剛好“好朋友”來訪，即使是最后一次體育課，她也絲毫不感到輕松。

剛上課，照例是繞操揚跑兩圈，這個操場跑一圈是800米，夏路咬緊牙，為了縮短與最后一名同學的差距，她使勁地跑著。

第一圈的尾巴她已經趕不上了，回頭一看，跑第二圈的男同學也要趕上她了，她一緊張，突然覺得腹部疼痛難忍，接著，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她知道自己沒有暈很久，因為醒來時，她正趴在一個人的背上，看到那人的頸間汗水淋漓。

耳邊，傳來他急促的喘息聲。

自從那次逃課回來之后，夏路和林章就沒有說過話，一次都沒有。

“林章……怎么是你？放我下來吧?！彼穆曇艉芴撊?，想掙扎下來，卻沒有力氣，那一刻，她首先想到的居然是：他背著我，會不會有謠言傳出來？

“別廢話……”顯然，他也累得連話都懶得說了，剛跑了幾百米，現在又要背著她跑，運動量可想而知。

她的頭趴在他的背上，抬都抬不起來，便只好繼續趴著了。

在學校的醫務室里，校醫為她輸了葡萄糖，并對林章說：“你同學是因為長期營養跟不上，貧血造成的，休息半天就沒事了。”

林章聽了，轉過頭，惡狠狠地對躺在病床的她說：“我看見你每天中午只打白飯和青菜，為什么不好好聽飯，都瘦成這樣了，難道你還想學李凝她們減肥嗎？”

夏路委屈得一聲不吭。

學校里為迎接高考，食堂里甚至都推出了高考套餐窗口，魚肉蝦應有盡有，葷素搭配，讓人看著就嘴饞。夏路有一天從那窗口經過時，竟看到了拇指大的海蝦，她長這么大，只吃過河里捉來的小蝦，還沒吃過那么大的海蝦，薄薄透明的外殼包裹著鮮厚的肉，那次她看得口水直往肚子里吞。

可一看那菜價，便退了出來。

她的生活費極其有限。

林章見她低著頭不狡辯，也就不責怪她了，他跑出醫務室，一個小時又回來了，手里還捧著一個飯盒，是他平時用的不銹鋼飯盒。

夏路那瓶點滴剛好輸完，校醫在為她拆針。

“你最好吃點東西?！绷终抡f：“飯堂中午的剩飯，我特地叫師傅幫熱過的，你趕緊吃。”

一旁的校醫也說：“是呀，同學你現在的情況最好吃些東西，你的情況就是因平過于節食才會導致營養跟不上的。”

夏路接過林章手中的飯盒，打開看了一下，一陣香味撲鼻而來，白米飯的表面正覆蓋著幾只炒過的大海蝦，正是她想吃又不敢吃的那種。

她吞了吞口水。

林章在一旁催促她：“你趕緊吃呀，吃完把飯盒還給我，我晚上還要吃飯的?！?

夏路卻一動不動，好一會兒她才說：“我現在沒有胃口，可不可以拿到宿舍吃，下課前我把飯盒還給你。”

林章有些失望：“那就不用了，你拿回去唄，我宿舍還有一個?！?

夏路記得，回到宿舍，她就把那些肥美的蝦倒到了側所里。

不是不想吃，是擔心吃了以后還想吃，卻再也吃不到了。

就像林章與她。

那一天一夜的回憶很美好，卻再也不會重來了。

那個飯盒，林章甚至沒有跟她要回來，她也找不到機會還給他，索性沒有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