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如虹,凌厲鋒銳。
迎著蒼茫白雪,萬華閻一劍斬向星炎。
此一劍蘊含著萬華閻之萬千怒氣,端的是兇猛無匹。可星炎只淡漠地瞥了一眼,隨后便揮手輕輕一拍。
劍掌交擊,哐當聲起。誰知,那一掌看似漫不經(jīng)心,實則妙到巔毫,甫一觸及,便令萬華閻感到勢不可擋,猶如滔滔洪水奔涌而至,湮沒它這渺小存在,一時間竟是再也握不住劍,眼睜睜看著“流光”脫手拋飛,落地插在了不遠處。
萬華閻心下駭然,卻見星炎又是一掌拍來,勢大力沉,難掩鋒芒。
“啪”地鈍響,萬華閻避無可避,左肩硬挨一擊,恍如遭泰山壓頂,一口鮮血當場噴出,雙腿搖晃,難以自已,癱跪了下去。
“無知狂徒,不過廢物一個,也敢動手?”
萬華閻最是聽不得別人辱罵,怒火四起,欲要起身再戰(zhàn),卻是有心無力,僅僅那一掌,已是重創(chuàng)于他,但他嘴巴尚能動,說話雖是吞吐喘息,可也毫不客氣道:“哼……星家族長……原來就……這副德行。我真為星柔……有你這樣的父親,而感到羞恥……”
身影晃動,掌風如刀,星炎未及萬華閻話盡,一掌已是拍至,結(jié)結(jié)實實打在了萬華閻背上。
萬華閻給這一掌打得面部扭曲,兩眼發(fā)黑、金星亂冒,四肢百骸都涌出一陣撕心的劇痛,仿如全身都粉碎成渣。種種痛楚令他不禁低低痛呼,無力趴下。
“星柔?叫得還真是親切。誰許你了!如你這種人,就是街上的野狗都比你好上千倍萬倍。憑你也敢染指我女兒?”
星炎眉目含霜,低聲冷笑,隨手一引,將萬華閻的“流光”招了過來,握在了手中,細細地觀摩起來,嗤笑道:“就連劍也是廢品,好比主人一般。”
不詳預感倏忽襲來,萬華閻似是料到星炎將要做何事,歇斯底里喊出了聲:“不,不要!”
星炎手上倏然生勁。
伴著一聲清晰可聞的鏗鏘脆響,“流光”當著萬華閻之面,生生斷為兩截,似斷翅鳥兒般苦痛墜地,響起最終的哀嚎。
風過,凄寒。
眼見隨身配戴多年的仙劍被星炎不留情面地折斷,萬華閻心痛無言,怒火洶涌,但卻無可奈何,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可惡……”
無盡的寒意,無盡的悲涼。
“早些滾蛋,滾地遠遠的。真是可笑,小女愿意幫你,那是你百世修來的福分,你若想借機高攀,還是趁早死心吧。”
萬華閻氣得睚眥欲裂,干脆豁了出去,“我,我是……喜歡……星柔,那又怎樣,你……以為你……知道星柔的……心思嗎?你阻止不了我們的!”
星炎聞言,劍眉揚起,面目凝霜,驀地冷哼一聲,但這簡簡單單的哼聲竟是將萬華閻震得神智一晃。
何等深厚的功力。
星炎大袖橫掃,一股勁風雄起,力道之大,將萬華閻生生掀起,猶如斷線紙鳶般,直接刮向碧月湖。
“如是,也不便再留下你了。”
話音渺渺,當最后一個字灌進萬華閻耳中時,他的身子砸碎了冰面,墜入了碧月湖。
湖面揚起陣陣波紋,許久,方才消弭無蹤。
寒冷徹骨的湖水包裹了萬華閻,凍得他全身僵硬,難以動彈,他本就受了極重的傷,此刻更是雪上加霜,幾乎喪失知覺。
重傷的身軀,向著湖水深處沉去。
恨意,鉆入了全身每個部位。
周遭緩緩地黯淡了下來,一種森冷孤寂之感如螞蟻般在萬華閻全身爬動。他感到全身乏力,他感到昏昏沉沉,他感到無邊的……絕望。
也許,我將在此永遠沉睡。
※※※
忽地,朦朧中,萬華閻感覺有人握住了他的手,并且有股暖流從那只手上涌入他的身體,將他的垂死之軀從鬼門關(guān)邊硬生生拉了回來。
是誰?
是星柔嗎?
碧月湖上,原本被萬華閻軀體砸碎的那處水面驟然翻騰,引得四周冰面亦是漸次破裂。只見一名老者騰躍而出,將萬華閻拉出了湖水。
“咳咳……”甫一出水,躺倒在滿是積雪的草地上,萬華閻便不由自主地直嗆起來,絲絲紅血夾在其中被咳了出來,觸目驚心。
老者立于邊上,兩眼瞧著萬華閻,嘴唇緊閉,一言不發(fā)。
過了片刻,萬華閻總算緩過勁來,這才急忙出言道謝。可當他抬頭看見面前之人時,卻是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心下震驚無比。
一雙迥異于常人的赤紅妖瞳。
“怎么?華閻,你難不成已忘了老朽?”
面前老者鶴發(fā)童顏,全身上下自然而然地散發(fā)著一股凜然之息,身著繡有黛藍色奇異花紋的玄青大氅,而其上最醒目的,莫過于胸口處,那一輪駭人的血色月牙。
“不……不,怎么會呢。”萬華閻傷重之下,吐言也是頗為辛苦,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只是,自鬼……幽宮易主后,您老人家……也就隨之……銷聲匿跡了,今日……怎會……在此。”
老者詭譎莫名地微笑起來,赤紅雙瞳閃動,更顯妖異,“你不必多想,現(xiàn)下只需好生歇息。”
※※※
嚴寒遠去,轉(zhuǎn)眼又是陽春三月,云動鳥鳴,風柔草青。
是日清晨,星家宅邸空曠的練武房內(nèi)。
清新的空氣彌漫四周,醉人的暖意徐徐繚繞,星炎站立如山,神色肅穆,對著其子訴說著什么。星罹天真澄澈的雙眼不停眨動,止不住冒出好奇之意。
“……三個月后,我們四大家族將會舉行五年一屆的凌云大會,而今次大會的舉辦地點,恰好輪到我族。”
“凌云大會?”
星炎注視著星罹,須臾,將視線轉(zhuǎn)向遠方,話聲郎朗,娓娓道來凌云大會的來龍去脈。
原來凌云大會,乃是一場四族年輕一輩互相比試的大會,每一屆會有三十二人參加,分為甲乙兩組,每組十六人,甲組要求年齡為十三歲至十七歲,乙組要求年齡為八歲至十二歲。各族分別挑選八名子弟參加甲乙兩組,并隨機抽簽決定對手。每次大會,共設(shè)四座比試臺,持續(xù)五日。
星家族內(nèi),八歲至十二歲的子弟共有七人,而星尚之子星仁年滿十二歲,其境界已臨“身知”大成,實力毋庸置疑,經(jīng)族中長老會商討,其中一個名額將會給予他。至于其余六名皆為“身知”初期且年齡未及十二歲,因此剩余三個名額將于下個月月初于族內(nèi)通過考驗進行選拔。
同樣,族內(nèi)十三歲至十七歲子弟有八人之多,亦需進行挑選。
“你如今已年滿八歲,自需參加此次選拔,切記用心,不可馬虎大意。”星炎說著話,袖袍揚動,但見一陣微弱白光閃動,手中已多出一根棍子,“此棍取材于千年古木流楓樹,從今日起,你便是它的主人。”
星罹呆愣了一會,方才明白過來,臉上又是訝異又是欣喜,忙不迭伸出雙手鄭重接過。棍子到手后,更是來回摩挲,用心感受,雙眼須臾不離,專注盯視,細細觀察。
只見此棍通體棕紅,造工精良,泛著一股特有的古木氣息,握在手中輕如片羽,隨意舞動恍似疾風,端的是一根好棍。
星罹左看右看,四處擺弄,笑容滿面好不開心,忽而似是想起什么,轉(zhuǎn)向星炎問道:“爹爹,你剛才是怎么變出這根棍子的?”
星炎也不多言,取出一卷卷軸。
“就是這玩意?”星罹眨眼瞅著,卻看不出什么名堂。
“此物名為儲物卷軸,現(xiàn)在你不需了解。眼下最為重要的,還是參加凌云大會的名額。從現(xiàn)在起,我將傳你一套棍法。短短時間內(nèi),你雖無法領(lǐng)悟精髓,但總歸能學到外形。”
“棍法?”
“星辰棍法,共有八式,你且仔細看好了。”
音落,星炎已是探手取過星罹手中的棍子,輕身躍至練武房中央。
“第一式——流川匯一。”
房間中央,星炎握棍在手,氣勢陡轉(zhuǎn),鋒銳似刀,凜然不容進犯,霍地使出星辰棍法第一式。
長棍刺出,勁風陣陣,幻影閃動,飄忽不定,倏然歸一,猶如狂獸出籠,一往無前,委實銳不可當。
“第二式——拂水飄綿。”
一式畢一式起,一招接著一招,端的是若舞梨花,棍影飄渺。從第一式“流川匯一”到第八式“七星賦月”,銜接地行云流水一氣呵成,令人嘆為觀止。
“這便是星辰棍法。”甫一收招,星炎便將棍子扔回給星罹,“你來。”
“啊?我,我沒看清楚,爹爹你再來一遍好不好。”星罹撓撓后腦勺,訕訕道,方才看得入神,驚嘆連連,只顧欣賞,卻未曾留心記憶。
“無妨,你只需憑著零星印象先打一遍,我自會從中指點。”
“好,好吧。”
星罹無可奈何,磨蹭著來到練武房中央,別扭地使出了第一式“流川匯一”。
春暖花開時,星辰棍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