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廳中,訛龐正在接見東朝使臣,在得知沒藏黑云的薨逝的消息后,宋帝派遣集賢校理馮浩為吊慰使,親來西夏致哀。
馮浩似是很不情愿來到?jīng)]藏府,他用著肅然的口吻道:國相,我奉官家旨意,過來吊唁沒藏太后,按照正當?shù)某绦颍響少F國禮部,請我進宮與吾祖相見,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硬被您帶到這國相府里私談。”
訛龐淡淡含笑:“理是這么個事,但是事卻不能這么辦。馮大人,想來你是知道的,我夏國吾祖年齡尚小,自登基以來,連政事都尚且未親力親為,又何談曉得處理外交,若真是見了,怕是會輕慢了你這個貴客。”
馮浩道:“輕慢點無所謂,至少符合禮制,沒藏府畢竟不是朝堂,我來拜見的也不是你西夏國相。若就這么草草的將國書,遞與你后就返回大宋,便是辱了我們官家的面子,那才叫做輕慢。”
訛龐半開玩笑的神色:“只是遞交個唁函,代大宋皇帝與吾祖寒暄幾句罷了,當真需要這么勞師動眾么。”
在進宮的路上被國相府的人截過來,如今到了府上,訛龐又繞著圈的不讓自己去見諒祚,馮浩心里不由得開始憂心起來。
馮浩蹙著眉頭道:“唁函也是國書,既是國書,豈有主不看,而臣過目的道理?況且我還有些事,要代官家詢問吾祖,所以這面是定然要見的。”
訛龐嗤地一笑,略有些鄙夷:“不知大人要問的是什么事啊?”
馮浩有些急了,果斷站起身,欲離開這是非之地:“國相,這我恐怕對您無可奉告。天色不早了,我還是得去見見吾祖,告辭。”
“慢著。”
訛龐這聲叫得沉重,一改方才那副輕描淡寫的口吻。同時用眼神示意左右攔住馮浩的去路。左右侍從看著強壯,一看就都是練過武的蠻人,馮浩一手不提四兩的文官,見他們兇神惡煞的逼近自己,旋即慌了神。
“國相,你這是何意?我可是大宋使節(jié),代表著官家威嚴,你可不能對我造次!”
訛龐眼中閃過一絲狠意:“馮大人這是什么話,我只是想弄清楚貴朝皇帝,究竟是想讓你問什么事罷了?”
馮浩覷著他的面色,強裝鎮(zhèn)定道:“我若堅決不同你說呢?”
訛龐唇邊冷笑:“我府上廂房眾多,其中不少都布置的清雅大方,極適合像您這樣雅士休憩,要不我這便讓人帶您過去挑上一間。”
馮浩越聽眉頭越緊,氣哼哼道:“你這是想要軟禁我!”
訛龐一張面孔愈見冷峻:“大人這話說的可真是越來越不好聽了,于公我是夏國國相,于私我是吾祖的親舅舅,以我的身份,盡下地主之誼,招待下大人不為過吧。”
訛龐的手段,馮浩也曾有所耳聞,他不敢再隱瞞,急急道:“罷了,既您這么想知道,那我便說出來,到底也是西夏和您理屈的事,我們大宋有什么可怵的。沒藏太后薨逝前,已允諾歸還屈野河侵占之地,可如今過了這么久,卻仍不見夏國軍隊退守,不知貴國究竟打算幾時交接?”
訛龐輕哼一聲:“我就知道問的是這事,行了,你回去告訴你們官家,屈野河的地,夏國是不會還的。夏國不似大宋土地優(yōu)良,耕地肥沃,為了開墾這塊耕地,我夏國不僅耗費了兵力,更動用了許多的財力和人力,如今歸還實在不值。宋夏兩國有著稱男納歲之誼,早就親如一家,大宋此番舍得一地,便可使秦晉之好更為緊密,豈不是一樁美事?”
這通話聽得馮浩是抓心撓肺,愁腸滿結這真是滿口歪理!你們侵我大宋領土,來壯自家糧草,這行為與那土匪強盜無異!國相,這些年你數(shù)度侵犯我大宋,我大宋是念著兩國友好的面子,才一再忍讓,可你如今卻絲毫不肯悔改,仍然以武力相逼迫,如此破壞兩國協(xié)議,以后不僅銀星和市不能繼續(xù),還會重點戰(zhàn)火,生靈涂炭!”
訛龐似乎失去了耐性,連看都懶得看他:“馮大人不必在這里跟我陳述什么利害關系,東朝官制我還是清楚的,軍政上的事,怎么輪不到你一鴻臚寺的人來說話。身為吊慰使,如今國書送到了,話也傳到了,也算是功德圓滿了。如您不打算在我府上小住,現(xiàn)在打道返宋吧。”
馮浩氣得目光灼灼:“好你個沒藏訛龐,你這般粗蠻無禮,不敬使者,真是欺人太甚!我不管,屈野河一事,沒藏太后已有承諾,絕不能就此作罷。我要見你們吾祖,我不信他堂堂一國之主,能不尊母命,出爾反爾,不歸還我宋地!”
訛龐默然片刻,那沉吟已有風暴欲來之勢:“我想問問馮大人,這陰天可有日否?”
馮浩?然道:“你這么無緣無故的扯得什么話?陰云蔽天,豈能見日。”
訛龐道:“那便是了,這如今的夏國就與那陰天毫無差異,你別說你現(xiàn)在見不到吾祖,就是見到了也是無用。先太后沒藏氏已逝,她生前的承諾已毫無意義,如今是我沒藏訛龐攝政夏國,以后宋夏之間的事情,全以我的話為準。”
馮浩拂袖:“狂悖!你早晚會為你今日的猖獗之舉而付出代價!”
訛龐眼中開始騰起殺意,只是隱忍不發(fā):“請你低頭看看你現(xiàn)在站在是什么地方,若不是看在你是使臣的份上,我早就把你腦袋給摘了!頗超信可在?”
頗超信道:“小人在,國相有什么吩咐。”
訛龐瞥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馮浩一眼,語意如冰:“大宋來使吊唁先太后,我夏國上下臣民不甚感動,為表心意,特獻大宋皇帝駿馬駱駝各三十匹。送客!”
頗超信點了點頭,低聲道:“是,馮大人,請吧。”
馮浩雖心中一陣發(fā)虛,但礙于面子,還是撂了一句以示不滿:“今日在這里的所見所聞,我定會一五一十的通稟給官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