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黑襖男子是看到了金印心生畏懼,還是本就準備收劍停手,總之就在劍鋒離梁仲鈅胸膛只有一毫之距時,停下了動作。
梁仲鈅低著頭望著那緩緩收回的劍鋒,心中不禁蕩起一陣失魂般的駭然:這個人竟然只用了五個回合便將我拿下!他的武功至少已經達到了仁字品!真沒想到沒藏家,竟然還藏著這樣的高手!
眾人看到梁仲鈅亮出了太后金印,紛紛丟下手中的兵刃跪拜,原本還滿腔底氣的狼晴,此刻也變得像只夾起尾巴的烈犬,只敢眼中含怒,卻不敢繼續嗥吠。
梁仲鈅瞪著他,嚴厲道:“見金印如見太后,沒藏公子,你還不下跪行禮?”
狼晴雖然極不情愿向他下跪,但是礙于金印之威,便也只得負氣屈膝:“太后千秋,順頌時綏。”
梁仲鈅扭頭看向黑襖男子,直直地盯著他道:“大夏武學分為上中下三大境界,其上境界品階又依次分為極、天、地、仁、良、庸六個品字。本官修習武功數十載,功力已達庸字品,在朝中鮮有能與我抗衡的對手,但方才我與閣下過招,卻完全難以招架,可見閣下的武學造詣已達爐火純青的境地。我實在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樣的門派及高人,能夠培養出你這樣一位優秀的殺手?”
黑襖男子陰笑,微薄發紫的唇角輕勾:“大人謬贊了,在下的武功在我同門之中,只能算是末流,豈敢擔爐火純青四個字。”
梁仲鈅不覺吃了一驚:“你這樣身手竟然只是末流!依我的見識,能有如此實力的門派在大夏根本沒有,難不成你是沙洲……不,不可能,他老人家隱世不出多年,并且依他的品行作風,也不可能允許門人成為貴族所驅用的門客。”
黑襖男子的眼神透露著奸滑:“門人不被允許,但下了山的棄徒就無所謂了,在下確實如大人所想,乃大宗師沙洲釋迦的五弟子李守貴。”
梁仲鈅嘆了口氣,微微擺首:“想不到那樣一位高風亮節的大宗師,竟然會培養出一個愿做別人爪牙的殺手,真是可惜了這身好本事。”
“梁大人執印闖府,真是好威風啊!”
梁仲鈅循聲望去,原是沒藏訛龐姍姍來遲,梁仲鈅收起金印,叉手展拜:“下官拜見國相。”
沒藏訛龐輕輕擺手,示意眾人起身:“狼晴,你把人都帶下去吧,我想單獨與梁大人聊聊。”
狼晴起身橫了眼梁仲鈅:“是。”
待所有人離開院落后,沒藏訛龐方才鄭重其事道:“梁大人,你的來意,我已從下人口中知曉。此刻四下里無人,本相也不妨坦白告訴你,我的確于一年前侵占了屈野河以東的宋地。”
雖然梁仲鈅幾乎可以斷定這個事實,但是他卻沒有想到沒藏訛龐竟然會主動承認:“國相這便是承認了?”
沒藏訛龐苦笑道:“不承認又能怎樣,沒藏府知曉此事的人甚多,你隨便帶走個拷問,估計都能得到我侵地的鐵證。”
梁仲鈅銜著一絲快意:“既如此,那下官便只能得罪了,來人……”
沒藏訛龐驟然一凜,眼中有鋒芒聚起:“且慢!”
梁仲鈅問道:“國相還有何指教?”
沒藏訛龐定定神,微笑道:“指教不敢當,只是想與梁大人談個交易。”
梁仲鈅神色嚴肅:“交易?呵,不好意思,梁某不受賄賂。”
沒藏訛龐笑意含憂:“先別急著拒絕呀,我開出的這兩個條件,可是惠及你全家的!第一個,我聽說令郎今年雖已十八,但仍未及第功名,我可以將他安排到三司做鹽鐵使,這個官職你知道的,每年都可以汲取數不盡的油水。至于第二個條件,便是讓我犬子狼晴娶令愛鷺昀為妾,與你們梁家結秦晉之好。梁大人,雖說是納妾而不是娶妻,但卻絕對沒有辱沒你們梁家,要知道我沒藏家可是大夏第一貴族,多少女子擠破頭,都嫁不進來呢!”
梁仲鈅眼神逐漸冷了下來:“國相,你打算就用這兩個條件,來換我向太后瞞報侵地?”
沒藏訛龐賠笑著點頭:“是的,梁大人,你是太后最信任的心腹,若你和她說我沒有侵地之實,她必然會深信不疑。到時候,我再派人日夜兼程趕到邊境,通知那的軍隊撤離宋地,那么這事便也就算了了。”
梁仲鈅冷冷一笑:“您成就我梁家子女,我替您隱瞞真相,這個交易確實兩全其美,若換做別人來辦案的話,我估計他已然被您給利誘了,但可惜今天來辦案的是我梁仲鈅。國相,我這個人,不惜錢,不貪權,只講忠!尊太后娘娘的旨意為忠,守吾祖陛下的江山為忠!他們讓我查什么,那我就查什么!”
被拂了面子的沒藏訛龐不覺語塞:“你……你這是不知好歹!”
梁仲鈅接道:“下官正是知好歹,才秉公辦案,以還夏宋關系平定,邊界百姓安寧。來人,搜查沒藏府邸,凡于一年前去過麟州者,捕!凡涉及麟州官員的信文,繳!凡關乎調遣軍隊的手令,收!如有任何人阻撓反抗,以忤逆犯上之罪論處,殺無赦!”
“是!”
梁仲鈅等人散開后,狼晴忐忑地走到愣在原地的沒藏訛龐身邊:“阿耶,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沒藏訛龐氣得臉色鐵青,仿佛就像是上了銹的銅具:“梁仲鈅這個軟硬不吃的東西,他這是要鐵了心與我作對啊!私侵宋地,破壞兩國邦交乃禍國大罪,若依律論處的話,我們沒藏家可就……”
狼晴低低道:“阿耶,要不咱們直接去和姑母認罪吧,她是您一奶同胞的親妹妹,不可能會不念親情,將咱家逼入絕境的。”
沒藏訛龐本就面相見老,一急之下皺紋更深:“糊涂!你姑姑她若真不與我們計較的話,便不會派人這般不留情面的搜查了。咱們若是此刻過去認罪,那便是自投羅網!”
狼晴急道:“那我們總不能在這坐以待斃吧!”
沒藏訛龐扶著微痛的額頭,深吸一口氣道:“我的面子他不買,那他親人的勸諫,他總該能聽進去一些吧?你秘密派人給梁家的徐氏和她的兒子梁志海,送幾箱珠寶首飾,請他們在梁仲鈅面前為我們說些好話,倘若他們能勸他回心轉意的話,事后我再補他們百金。”
面色焦灼的狼晴忙道:“好的阿耶,我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