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沒藏狼晴”這個名字時,梁志海先是怔了一下,接著便滿面惶恐,他硬拗著恐懼到僵直的喉舌道:“你……你是沒藏家的公子,沒藏狼晴?”
通過梁志海那副如遇鬼神的表情,念慈幾乎可以斷定眼前的這個男人,必定地位不凡。
由于怕給梁家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念慈主動示弱道:“如果說這鹿真是你們先盯上的獵物,那我與大哥哥不要了便是。”
梁志海亦道:“是是是!我們不要了,不要了!”
沒藏狼晴蔑然地看著他們:“狩獵追求就是將獵物殺死的樂趣,而不是稀罕這獵物的本身,這頭死鹿我不屑要。”
念慈深吸一口氣:“要與不要是你的事,與我們無關,大哥哥,我們回去吧。”
“站住。”
被沒藏狼晴叫停了腳步的念慈,心焦地轉過身道:“你還想怎樣?方才你的手下射了我哥哥一箭,差點沒傷著他!難不成你還要再繼續責難我們嗎?”
沒藏狼晴轉了轉右手中指的祖母綠戒指,用著極具壓迫的口吻道:“你覺得你們破壞了我的狩獵,我會讓你們就這么一走了之?”
怯懦的梁志海嚇得雙腿直發軟,他低三下四的苦苦哀求道:“沒藏公子,是小人狗眼不識泰山,沖撞了您!還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我這一回吧!將來您若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一定為您披肝瀝膽,身先士卒!”
沒藏狼晴掃了他一眼:“你們漢人賠不是,就是草草地說幾句表忠心的話嗎,這未免也太沒有誠意了。”
梁志海遲疑了下道:“那我該怎么做,您才會原諒我?”
沒藏狼晴森然一笑:“跪下叩首,誠摯的悔改認錯。”
念慈怒目而視:“你不要欺人太甚!”
沒藏狼晴冷哼一聲:“這樣就算欺人太甚?你信不信你若再這么桀驁不馴,我便殺了你們,填飽這附近豺狼。”
念慈瞪著烏沉沉的眼睛,怒道:“你敢?大夏《天盛律令》明確說了殺人抵命,即便你是謨寧令,也難逃追究!”
沒藏狼晴咯咯地笑起來,那滿不在乎的聲音委實讓人覺得發毛:“《天盛律令》是我們貴族制定出的法則,即是貴族制定的東西,又怎么可能會反噬到貴族身上?況且我沒藏家還是僅次于嵬名氏的皇親國戚!”
面色慘白的梁志海跪了下來,磕頭求道:“沒藏公子,我這就給您跪下賠罪!求您高抬貴手!”
念慈忙伸手去拉梁志海的胳膊:“大哥哥,你在做什么呀,快起來!”
梁志海推開她的手,戚然道:“二妹妹,這個沒藏公子我們得罪不起,你快跪下吧!”
念慈按耐情急,還欲再勸:“大哥哥!”
梁志海急道:“跪下!”
念慈的瞳孔緊縮著,一向有主見的她,在這一刻也犯起了彷徨。她緊緊地抿著唇,很不服氣的跪了下去,握拳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看見這兄妹向自己臣服,沒藏狼晴很是得意,只不過他不打算就此而將事情翻篇,他向貼身侍從使了眼色,喚道:“云獒。”
云獒會意一笑,上前一腳狠狠地踩在梁志海的右手上。所謂十指連心,一陣難言的疼痛迅速順著胳膊遍及全身,痛得梁志海是哀喚連連:“哎呦!沒藏公子,求求您放過我吧!我的手都快要斷了!”
這一舉措顯然是把念慈給激怒了,她昂起頭,用著不容置否的語氣道:“立刻把你的臟腳從我大哥哥手上拿來,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有沒藏狼晴撐腰,云獒怎會將念慈的警告給放在眼里,伸手便煽了她一巴掌:“臭娘們,竟然敢威脅老子,告訴你,我不但不準備把腳從這慫包的手上拿來,待會還要好好的教訓你呢!”
火辣辣的巴掌印從雪白肌膚上凸起,念慈雙眼血紅,渾身都激憤到發抖,再也無法忍受的她,迅速拔出腰間的金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砍向那只正踩在梁志海手上的腳。
伴隨云獒那嗷嗷的慘叫聲,他的跟腱處流出了股股殷紅的鮮血,他齜牙咧嘴的跌坐在地上,五官寫滿了痛苦的猙獰。
緩過神來的沒藏狼晴面色鐵青,他剛準備拔劍出鞘時,念慈那把鋒利的匕首已抵住了他的喉頭,這一始料未及的狀況,讓在場所有人都驚得瞠目結舌。
雖然沒藏狼晴脾性兇暴,但是此刻刀架脖領,他也只得化作一頭被馴服的猛獸,不敢輕舉妄動:“你要做什么,想造反嗎!你可知你若殺了我,你會被處以極刑!”
念慈凝著他那對騰起一絲緊張的眸子,語意清沉道:“放心,殺了你后,我便會自裁,用不著那些劊子手上刑。”
沒藏狼晴的額上青筋暴起,強裝鎮定:“你以為你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哼,只怕到時候你的爹娘兄妹都得連坐追究,為你陪葬!”
念慈冷笑道:“看來你似乎不清楚我的來歷呢,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梁念慈,原名馮錦織,是自東朝而來的宋女,梁氏夫婦只是我的養父養母,并非我的血親。如果我若因殺你而獲罪,他們只需將我與他們的關系公之于眾,撇清關系即可保全。”
沒藏狼晴詫異道:“你竟然是個宋女?哼,看來我今個是遇到個棘手的角色啊!行吧,狩獵的事和你方才砍傷我侍從的行徑,我不追究了,你把刀放下來吧,不管怎么說,也沒必要雙雙亡命在此吧。”
梁志海捧著破皮紅腫的右手,勸道:“二妹妹,沒藏公子都說不計較了,你就趕緊把刀放下吧!”
念慈皺了皺眉頭,警覺地環視了下四周劍拔弩張的家丁:“放下刀可以,前提是你得讓你的這些家丁,滾出我的視線之外!”
沒藏狼晴下令道:“云獒,你帶著人立刻離開。”
被人架著的云獒不放心道:“公子,我們走了,您的安危怎么辦?”
沒藏狼晴聲音沉凝:“我說了,讓你們離開。”
云獒擦了擦臉上疼出的如水冷汗:“是。”
待這些隨從消失于地平線后,念慈方才深吁一口氣:“看你的身形,應該是個練家子,如果我此刻把刀拿來,你會出手襲擊我和大哥哥嗎?”
沒藏狼晴淡然道:“當然不會。”
念慈面色冷峻,小心地觀察著他的臉色:“為何?”
沒藏狼晴略一沉吟:“因為一把被女人逼回鞘的劍,我沒藏狼晴沒這個臉面再將它拔出來。”
念慈喉頭微松,語調恢復如常:“希望你言行守一。”
念慈將刀緩緩地從沒藏狼晴的脖領處移開,但是并沒有立刻將它收起來。
沒藏狼晴轉了轉微微發僵的腦袋,邪魅地勾了下唇角后,便轉身上馬離開,約莫行出一段距離后,他回首望了眼站在原地的念慈:梁念慈,你是第一個從我手下脫身的獵物,也是第一個敢反抗我的獵物,你那剛烈的氣息,已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腦海里。放心,過不了多久,你和梁家都會成為任我宰割的羔羊。
念慈將金匕歸鞘后,趕緊詢問梁志海傷情:“大哥哥你沒事吧,手上的傷要不要緊?”
梁志海似乎對她很是不滿,埋怨道:“沒事?事大了!你知不知道那個沒藏狼晴是什么人?你怎么能將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把我們梁家置于萬劫不復的境地!”
念慈郁郁道:“我知道啊,他不是說過他是個謨寧令嗎,可即便是謨寧令也不能……”
梁志海厲聲打斷她的話:“他不是個普通的謨寧令!他是當今太后的侄子,國相的獨子,沒藏氏的未來家主!僅是他的這些出身頭銜,就已然讓人覺得生畏,更要命的是他的性情就如他名字一般,像頭即便是在白天,也會嗜殺的惡狼,睚眥必報,殘忍狠毒!你知道嗎,他為了處理那些沒藏家政敵,特地在家族別莊里豢養了一圈灰狼,每至深夜,凄叫與狼嚎便會在那里不絕回蕩。”
聽了梁志海的話,念慈不禁低頭看向手里的匕首,她忽然覺得渾身寒毛卓豎,脊背發涼,沉浸在后怕中她,仿佛覺得耳邊的風呼聲中,竟夾雜著陣陣令人心寒膽戰的狼嚎。
多吃己與梁仲鈅的利益糾葛,念慈與沒藏狼晴的結怨激蕩,使得賀蘭山上產生了前所未有的糾纏,風暴已在醞釀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