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殺招大成
熊倜一路跑到正堂,震驚了。
他這輩子也沒見過那么多的死人,原本的喜堂如今成了靈堂,滿地的尸體,挨個地疊著。
而熊倜很快發現了,躺著的并不都是尸體,仔細望去,有不少人身上并無傷痕,胸腹也微微起伏,顯然還活著。
“啊!”
正當熊倜疑惑之時,正堂后的內院發出一聲女子的驚叫。
熊倜一激靈,立刻趕了過去。
長廊曲通,紅瓦綠墻。
燭光畫影,透印紙窗。
逍遙子右手持扇,狹長的眉眼,略帶笑意,望著床上的新娘子,道:“姑娘,我長得如此慎人嗎?”
孫如茵睜著圓潤的杏眼,搖了搖頭,那略施粉黛的雙頰越顯紅潤,她顫聲道:“你……你是誰?怎會出現在這里?”
“呵呵,我是誰,不重要,不知姑娘可否認識唐玉?”逍遙子低眉淺笑,手腕一抖,收了折扇,目光掃向傻站在門口的熊倜,饒有興趣地打量起來。
孫如茵猛地站起身,急道:“你認識唐公子?他人現在在哪里?”
“城郊十里坡。他已打算離開江寧,不知姑娘有何打算?哦,險些忘了說,你夫婿一家都被我殺了,如今你已是自由之身,至于是要留在王府做寡婦,還是同小唐一起離開,由你自己決定?”
“殺……殺了……為……為什么?”孫如茵瞪大著眼睛地望著逍遙子。
她不敢相信,這比書生唐玉更文雅秀氣的男子,竟然把王府上下的人殺了!
“嗯,我是一個殺手,小唐喝醉了,說想王家的人都死,然后又把祖傳玉佩給了我。我想了想,這筆買賣挺劃算的,就接了。”
逍遙子把玩著手中的青玉環佩,一臉滿足的笑意。
熊倜好奇地望著那玉佩,他曾在富賈家為奴,好東西也見過,所以他可以判斷,這玉不值錢。
孫如茵咬了咬唇,道:“我隨唐公子去!”說完拎起火紅的裙擺,就往屋外跑。
“孫姑娘等等,你就這樣走上街?是否太醒目了?還是你已經迫不及待要改嫁小唐?”
孫如茵面色一紅,停下了腳步,低聲道:“我……我先換件衣裳,你……你出去……”
“好的,小生在外備車等候。”逍遙子執扇作揖道。
走過熊倜旁道:“小子,做門神呢?還是想偷窺人家姑娘?”
熊倜一愣,趕緊拉上門,跟著逍遙子到一旁牽馬。
逍遙子瞥了他一眼,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熊倜。”
“姓熊?不多見呢!”逍遙子套好繩索,輕搖紙扇,半倚在馬車上,又道:“你眼下已經自由了,為何不走?”
熊倜見此刻正是好時機,立刻雙膝跪地道:“求恩公收熊倜為徒!”
“哈哈!你求一個殺手收你為徒?你小子腦子被人打壞了吧?”逍遙子笑得癲狂,嘲諷之意不用言表。
熊倜卻不以為然,他沒有動,依舊跪著。
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也許錯過了這次,這輩子也不會有了。
逍遙子許是笑累了,他指尖輕抹眼角,收起了笑容,問道:“為什么想學功夫?”
“我想做大俠!像你一樣!”
“大俠?我?哈哈,肚子都笑痛了,我是殺手。拿錢辦事!你哪里看出我像大俠!”逍遙子捂著肚子,笑得前俯后仰,毫無半點殺手風范,也看不出這是一個已經四十的男人。
“那塊玉佩不值錢,而且正堂里還有很多活人。如果你真是一個唯利是圖的殺手,我應該也已經死了!”熊倜淡淡說道。
逍遙子不禁瞇起雙眼,面色越來越冷。
“嗡!”
一聲清嘯,似龍吟,長劍劍尾指向熊倜的咽喉。
逍遙子嘴角上揚,笑道:“你知道的太多了,所以,現在我要殺你!”
熊倜也在笑,“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拿去便拿去,我熊倜不會說一個不字!”
“呵!有意思。”逍遙子輕笑一聲,劍光一閃,入鞘。
“算你小子狠!我不喜歡做賠本買賣,你不是王府的人,我自不會殺你!好吧,我逍遙子就收你為徒。”逍遙子搖了搖紙扇,長發揚起,當真風流倜儻。
熊倜一愣,驚道:“多謝師傅!請師傅受徒兒一拜!”
“行了,這些繁文縟節就免了。孫姑娘估計還要一會兒時間出來,不過,小熊,你是不是該跟我說實話了?”
熊倜一個踉蹌,險些摔倒,他心中暗道:“小熊”這個稱呼是怎么回事?
他干咳一聲道:“徒兒不明白師傅在說什么。”
“為什么要學武?一個問題,我不喜歡問兩遍,所以,不要挑戰我的耐心!”逍遙子依舊輕咬紙扇,滿臉堆笑。
但熊倜卻覺得很冷,明明已經快要入夏了,卻如寒冬臘月!
他心中驚道:這就是殺氣?太恐怖了!
熊倜下意識地咽了咽唾沫,完全放棄了抵抗,他老實道:“我要報仇!”
逍遙子點點頭,問道:“為家人?兄弟?還是女人?”
“女人。”一想到嵐那凄慘的模樣,熊倜的雙目干澀而刺痛,心頭有火在燒。
逍遙子低頭沉思道:“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唉!”
一聲嘆息,繁華變遷。
逍遙子離開了,青衣趕到了。
他翻遍了所有的尸體,都是一劍斃命,要么是咽喉,要么是胸口,干凈利落,沒有半分差錯。
青衣眉頭緊皺,急忙將王府上下搜了個遍,都沒有看見熊倜的蹤影。
他沉吟道:“熊倜,你到底在哪里?”
片刻過后,青衣卻安下心來。
至少此刻不見熊倜總比見到熊倜的尸體來的好。
逍遙子送完孫如茵和唐玉,帶著熊倜回了綠柳山莊。
綠柳山莊是逍遙子的安樂窩,位于江寧以北,建于秦山山腰。
“師傅,你為什么幫唐公子和孫小姐?”熊倜洗了澡,換上了干凈的衣衫,那俊俏的模樣展露無遺,眉宇間竟同逍遙子有三分相像。
逍遙子望著熊倜,微微走神,良久道:“你怎知我在幫他們,其實我只是在幫我自己。”
“啊?”熊倜沒明白,索性問了第二個問題,“怎樣才能成為一個高手?”
熊倜捧著茶,跪在逍遙子面前,問。
他其實一點都不喜歡逍遙子,他喜歡更霸氣的男人,但作為一個男人的逍遙子過于柔美,這令熊倜很是別扭。
其實論相貌,熊倜也很柔美,他也穿著白衫,只是他的長發被束起,不同逍遙子,長發飄飄,是男似女。
但即使熊倜不喜歡逍遙子,但對于眼前這個人還是充滿感激。
當你的命都是他給的時候,他叫你做任何事,你也許都只有感激。
也許,這就是根植在每一個江湖人內心的江湖規矩吧。
逍遙子接過茶,笑了,他喜歡這個問題,“起來吧,我說過,不喜歡那些繁文縟節,你我師徒,亦是緣!”
如果是任何一個名門正派武術世家的老師傅,遇到一個什么武功都不會、任何基礎為零的家伙第一句話就問“怎樣才能成為一個高手”,一定會覺得這家伙太好高騖遠,一定會教訓他踏踏實實練好基本功。
但逍遙子沒有。
因為逍遙子既不是名門正派也不是武術世家。
逍遙子是個殺手。
這個殺手在當年第一次進入“暗河”殺手集團,第一句問教練的話,就是同樣的這句話。
怎樣才能成為一個高手?
很簡單!
逍遙子扔給熊倜一把劍,一把帶鞘的劍,劍柄上還帶著干枯的血跡,劍身上鑲嵌著很多寶石。
看得出劍主人生前不僅是位劍客更是個有錢人,當然也看得出,劍主人生前在逍遙子面前還來不及拔出劍就已經被干掉了。
“你拔出劍,刺向太陽。”
逍遙子對熊倜說。
“把這個動作練二十萬次,你就是一個高手了。”
熊倜一愣,問道:“怎么拔劍?怎么刺?刺哪里?師傅你什么都不教我,我怎么練?”
“你不需要知道怎么練,只需要練,在練的過程中自然就明白要怎么練了。”逍遙子站起身,撣了撣衣服上的浮塵。
“一直刺太陽嗎?”熊倜望著劍身,問道。
“嗯,早上朝東刺朝陽,中午朝天刺艷陽,傍晚朝西刺夕陽……你問題太多了,都問的我忍不住作詩了……”
“……”熊倜不再問,手握劍柄,望向夕陽,狠狠刺去。
日復一日,日升日落。
“你練了多少刺了?”
“第十一萬四千八百六十三刺!”
逍遙子望了一眼被扔在一旁的劍鞘,問:“為什么把劍鞘扔掉?”
“為了隨時可以更快的刺出一劍,我省去了從劍鞘里拔劍的那個步驟。”熊倜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
云卷云舒,花開花落。
“師傅,我已經練滿了二十萬劍!”
……
“師傅,我每一劍都是兩刺,這個動作也已練滿了三十萬劍了!”
……
“師傅,我每一刺出手就是三劍,光這個動作已經練了五十萬劍了,我還要繼續再練嗎?”
逍遙子望著傲立于夕陽下的少年,汗浸透了他的薄衫,風吹來,趕走淡淡的暑氣,卻拉長了他的身影。
“雖然你還無法練出傳說中的劍氣,但你已經是一個合格的殺手了。跟師傅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