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憶璇在兩個丫環的攙扶下,終于在翌日上午回到了父親的大營。
桂王張潮天聽了張憶璇悲痛的敘說,摟著張憶璇悲嘆不已。
“女兒指揮不力,導致兩萬將士全軍覆沒,請父王責罰!”張憶璇在張潮天身前跪下,淚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張潮天連忙扶起了她,關切地說道:“傻孩子,父王怎么會責怪你呢。要怪就怪他們梁家的不肖子,要不是他失職,我女兒何至于落到這個田地。對了,他們沒有為難你吧?”張潮天臉上有些不自然,拉著張憶璇不停的打量。
張憶璇自然明白父王的意思,聽了這話立刻臉紅了,嬌嗔道:“父王,你把女兒看成是什么人了。如果那個土匪真玷辱了女兒的話,女兒豈有臉再見父王?”
張潮天清咳幾聲,臉上露出尷尬之色。他知道這個女兒性子烈,當初為了不嫁給梁國忠,甚至在王兄面前以死相逼。
“是父王不好,璇兒莫怪。”張潮天連忙向女兒賠禮道歉,張憶璇是他最喜歡的女兒,從小到大一直寵著不放。
“父王,大夏軍去攻打永州城了,你為何一點也不著急啊?”張潮天剛才的問題讓她想起了楊驍,臉上一陣發燒,立刻叉開話題。
張潮天詭笑道:“他們要去打永州城,我有什么辦法阻止。就讓他們去吧,哈哈?!?
張憶璇見父王一點都不擔心,不禁有些疑惑不解,好奇地問道:“父王難道準備放棄永州城?那可是我們進攻大夏國的跳板啊?!?
張潮天撫摸著她的后腦勺,慈愛地笑道:“璇兒,你畢竟還是年輕了些,眼界還不寬吶?!彼D了一頓,微微嘆息道:“與大夏國相比,我南越國偏居一隅,無論是人力財力,我們都非大夏的對手。本王當初打下永州城,其目的就是想誘使大夏朝廷派大軍前來迎戰。我軍長期在山林做戰,永州的地形又與南越極為相似,只有將大夏國的軍隊吸引到永州來,在高山大川之中消滅敵人,削弱大夏國的實力,我們才能高枕無憂?!?
張憶璇恍然大悟,難怪父王僅留下少量的軍力守備永州城,主力卻拉進大山之中,原來占領永州城只是個幌子而已。
“那父王為何不早說,害得女兒冒死從敵營中逃了出來?!睆垜涜氖乱蝗ィ滩蛔∠蚋竿跞銎饗蓙怼?
張潮天愣了一下,呵呵笑道:“逃出敵營有何不好,莫非那敵營中還有你值得留戀的?”
張憶璇聞言立刻羞紅了臉,半晌才恢復正常地說道:“父王,敵軍中有個叫楊驍的參軍,便是殺害梁國忠的那個人。此人心狠手辣,極擅于用兵,女兒多半便是栽在他的手上。”
張潮天的神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能夠讓我女兒稱道的人可不多,這叫楊驍的真有那么厲害?”
張憶璇微嘆一聲,點了點頭說道:“女兒絕無半點虛言,而且此人極為膽大,他將女兒擄去后竟然有私藏之心,要不是女兒趁他外出之際逃了出來,多半會落入他的魔掌之中?!?
張潮天沉吟了片刻,忽然急促地問道:“那你逃出來的時候可曾遇到什么阻礙?”
張憶璇搖了搖頭:“那楊驍甚是托大,營中并未設置警衛,女兒很輕易地便逃了出來?!?
張潮天聞言大嘆,拍著大腿懊惱道:“我的好女兒,你又上了人家的惡當?!?
張憶璇花容色變,驚呼道:“父王的意思是……難道是那狗賊故意放我出來,然后跟蹤我尋找父王的大營?”張憶璇本來甚是聰慧,經張潮天這么一點拔,立刻弄明白了其中的關節。
張潮天一臉的苦笑:“既然你將他說得如此厲害,又豈非讓你如此輕易的逃脫。”他望著驚慌不已的女兒,心中極為不忍。璇兒雖然號稱“女諸葛”,但畢竟心地純正,哪里是那些奸邪之輩的對手。
張憶璇失魂落魄地怔立當場,她回想起昨夜的情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楊驍豈會那么不小心,竟然將佩刀遺忘在床上,而且連警衛都不設,這明明就是他故意留下的破綻,可笑自己還以為天賜良機。
“父王,女兒……女兒對不起你。”張憶璇放聲痛哭,她的自信一再受挫,露出了最軟弱的一面。
“這事也怪不得你,敵人太過狡猾,如果換做是我,恐怕也會上當的?!睆埑碧焱聪У乇е?,溫語勸慰道。
張憶璇哭了一陣后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張潮天叫來心腹將領,吩咐他們派兵在四周十里之內仔細搜集,一旦發現有人在附近潛伏,立即予以劫殺。
離南越大營十余里的山溝里,楊驍所部的八百士兵和衣而睡,昨晚剛剛打完戰又急行軍數十里,實在是太累了。而楊驍卻興致勃勃地給沈陵、封騫上課,教他們如何在山林里偽裝以及一些基本的戰術思想。
這時,楊驍見鮑鍵帶著人從山下奔來,他立刻招呼封騫、沈陵迎了上去。
“果然不出參軍所料,那些女俘回到了南越軍大營?!滨U鍵臉上流著豆大的汗珠,向楊驍抱拳說道。
楊驍欣然點頭說道:“不錯,這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本將軍雖少了個女奴,卻換來個極其重要的情報。對了,沒被發現吧?”
鮑鍵面色一黯,忽然跪了下來:“屬下一路都小心翼翼,那些女俘絕無可能發現。但不知怎么回事,她們回到敵軍大營沒多久,敵軍派了上百人出來巡查。估計此計已被敵人識破,屬下有過,請參軍責罰!”鮑鍵暗覺得愧疚,楊參軍如此精妙的計謀,結果自己卻沒有執行妥善。
楊驍面容一沉,背著手原地踱步。沈陵和封騫以為楊驍在責怪鮑鍵辦事不力,想為鮑鍵說情又懾于楊驍的威儀,只好在心中微嘆。
“起來吧,此事應該怪不得你。”楊驍扶起鮑鍵,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看來是我小覷了天下英雄,敵軍中應當有高人識破了此計,而非你暴露了痕跡?!?
“楊參軍,我們現在該怎么辦?”沈陵見楊驍并未責怪鮑鍵才放下心來。
楊驍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如果你們是敵軍主帥,你們會怎么辦?”
沈陵三人面面相覷,紛紛沉思起來。
“如果屬下是敵軍主帥,我定會猜到對手定然會派兵在后跟隨,為了以測萬全,我會派兵將對手殲滅。”封騫首先給出了答案,他正容說道。
楊驍點了點頭,不排除封騫所說的可能性。
沈陵搖了搖頭,提出了不同意見:“敵弱我強,如果是我的話,我會舉軍逃遁,暫避敵軍鋒芒,另覓殲敵良機?!?
楊驍沒有任何反應,直覺告訴他,敵軍主帥絕對不會聞風而逃。他看著一言不發的鮑鍵,詢問道:“鮑鍵,你會怎么做?”
鮑鍵垂首緊皺眉頭,良久才說道:“我會化整為零,讓對手無從跟蹤,然后再覓地點集結或者遁入山林打游擊,不斷騷擾對手,直到抓住對手致命的缺陷,狠狠還以還擊。”
楊驍眼睛一亮,跟著問道:“敵軍尚有三萬大軍,并非沒有一拼之力,為何要化整為零?”
鮑鍵胸有成竹地說道:“楊參軍所言不假,敵軍雖然新敗,但并非沒有力拼的實力。但憑敵人這三萬兵力,自保或可,求勝卻難。南越軍常年在桂西大山中與大理國作戰,山林作戰的經驗十分豐富,而我軍并不擅長山林作戰,情報方面劣勢明顯。敵人利用小部隊沖擊我軍,不斷給我們制造麻煩,到時候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我軍必然疲于奔命,部隊產生厭戰情緒,軍心渙散,隊形疏松,無法形成戰斗力。而敵人卻暗中集結,抓住我軍的弱點,擇機進行決戰,勝敗可見……”鮑鍵這番推斷說得在情在理,封騫和沈陵聽了暗暗點頭稱贊。
楊驍深吸一口氣,鮑鍵的話對他沖擊甚大。他雖然經過現代正規軍校的學習,且具備了專業的軍事素養,但苦于對這個世界知之甚少,基本上是紙上談兵。而鮑鍵卻結合實際,推測的方案可操作性極強。敵軍主帥如果真的這般實施的話,那簡直就是無懈可擊。
“沈陵,衛護衛和趙指揮大概什么時候能到?”楊驍心情非常沉重,思慮了一會兒問道。
沈陵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如果不出意外,今晚酉時應該能與我會師?!弊蛲項铗斚氲竭@個計策后,便沈陵通知了趙狄、衛靖。他獨自率領著八百多人先追了過來,讓趙狄和衛靖今晨再趕路過來。楊驍主要考慮到士兵們剛剛戰畢,需要好好補充體力,如果讓趙狄和衛靖的部隊隨同連夜趕路的話,他們肯定會有怨言。
“時間恐怕來不及了……”楊驍喃喃自語地說道。他腦海里一直盤旋著鮑鍵那番話,在思索該如何破敵。
“楊參軍,我們該怎么辦?”沈陵見他這么躊躇難決,心中也甚為著想。
“擒賊先擒王,擒賊先擒王……”楊驍反復地說道這句話,在三人面前走來走去。
“鮑鍵!”
“到!”鮑鍵立刻站得筆直,他知道又有新的任務了。只有下達任務的時候,楊參軍聲音才會這般堅決。
楊驍拍著他的肩膀,失笑道:“不要這么緊張,我只是想問你一句,有沒有把握混入敵軍?”
鮑鍵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猶豫地說道:“敵軍并非占山為王的土匪山賊,而是成建制的正規軍隊,恐怕很難混進敵軍,除非……”
楊驍追問道:“除非什么?”
“除非裝成戰敗失散的士卒……”鮑鍵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出來。
楊驍和沈陵、封騫對視一眼,無不露出驚喜之色。
“妙哉!”沈陵一拍大腿興奮地說道:“還是老鮑辦法多,只要我們裝成失散的士兵潛入敵人內部,就算他化整為零,我們照樣能夠找到他們的老巢?!?
楊驍稍稍興奮了一陣,轉而有些疑惑地說道:“建制的問題倒是不用考慮了,只是從哪去弄敵軍的軍服?”
封騫聽了立刻喜道:“楊參軍,這事倒不用擔心,我軍不少士兵為了保存紀念,從死人堆里扒了不少軍服出來收藏?!?
楊驍長舒一口氣,強壓著喜悅說道:“你去把所有的軍服都收集過來,這次沒辦法了,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沈陵,我把剩下的兵都交給你了!”
沈陵連忙應是,轉而驚呼道:“楊參軍你不能去!”他很快明白了楊驍的意思,也明白這個任務有多么危險,萬一被敵人識破了,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殺的。
楊驍擺了擺手說道:“這是火中取栗,我必須要去。不過在實施計劃之前,我們首先要確定敵人真實行動,鮑鍵,還要辛苦你一趟才行?!?
鮑鍵二話沒說點頭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