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漆黑的夜空被無數枝火箭照亮,出谷口附近的草叢里到處可見燃燒的火堆,眨眼間便漫延開來,連成了一片火海。
火光沖天,出谷口附近的大樹很快被燒著了,噼啪作響的火苗瞬間將大樹的枝葉吞噬,火勢漸漸向山谷漫延而去。沈陵匆匆忙忙地趕了回來,一把抓住封騫的手臂急促地問道:“老鮑回來沒有?”
封騫緊咬牙關,眼睛里噙滿了淚花。沈陵茫然地望著楊驍,嘴唇嚅動了一陣,最終還是沒說什么。
楊驍的注意力始終盯著那片火海,火光已經照亮了整個夜空,五殿下應該能夠察覺到這邊的情況,這時應該已經下令攻擊了。
“沈陵!”
沈陵正沉浸哀傷之中,忽然聽到楊驍叫他,無精打采地應了一聲。
楊驍回頭凝望著他,冷漠地說道:“率領你的弓箭手看看盯著出谷口,絕不允許任何一個敵人逃脫?!?
沈陵默然點頭,很快消失在黑幕之中。楊驍望著他的背影,輕輕地一聲嘆息。他們畢竟還是太年輕了,希望他們能夠在這次戰爭中迅速成長起來。
沈陵率領著三百多名弓箭手迅速靠近出谷口,在山坡兩側的列陣集結。沈陵望著紅焰滔天的火海,感到一陣痛心,沒想到鮑鍵就這樣離他而去了。沈陵、鮑鍵和封騫本是同鄉,四年前朝廷召募兵卒,他們幾個兄弟一同進了京軍,沈陵三人被分在了騰武營。四年來三人艱苦磨礪,期冀能夠建功立業,這次隨五殿下征伐南越,又一同被楊驍選中,躋身校尉之列。原以為飛黃騰達指日可待,誰知鮑鍵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這時,山谷里隱約傳來廝殺吶喊聲,慘烈的戰事一觸即發。沈陵抹去臉上的淚水,咬牙切齒地對身后的士兵說道:“都給我精神點,敵人想逃,除非從我們的尸體上踏過去……”
“報!”
一名傳訊兵急匆匆地向楊驍跑了過來,納頭就拜:“啟稟楊參軍,趙指揮派小卒前來討令,是否向敵人發起攻擊?!?
楊驍見出谷口已經被燒透,到處都是灰燼,兩旁的大樹還冒著青煙,大火已經燒進了山谷,火海的中間留出了一條空隙,部隊正好可以從空隙里進入山谷。
“告訴趙指揮,按兵不動!”楊驍頭也不回地說道。
傳訊兵遲疑了一下,應聲而去。
“楊參軍,我們為何不趁亂沖進去?”在身后侍立的封騫有些不明白地問。
楊驍輕笑幾聲,轉身望著身材偉岸的封騫說道:“急著想殺敵建功?”
封騫將近兩米的身高,長得極為壯實魁梧,他握緊拳頭咬牙道:“我想為老鮑報仇!”
楊驍聞言默然望向他,良久后拍著封騫厚實的肩膀說道:“戰爭就是這般殘酷,你慢慢體會吧。鮑鍵的失蹤我也很難過,但不是現在?!睏铗斁o盯著出谷口,緊接著說道:“不要心急,還不到沖上去的時候。”封騫聽了楊驍的話陷入了沉思之中,但他腦海里始終閃現鮑鍵的身影,久久揮之不去。
“我去睡一會兒,一個時辰后叫醒我……”楊驍全然不顧封騫一臉的迷茫,轉身走進樹林深處。
封騫更加看不懂這位楊參軍了,他的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南越軍本以為埋伏在此,肯定會打大夏軍一個措手不及,全軍將士都已經在考慮如何慶祝戰后的勝利了。誰知剛剛入夜,后方的谷口忽然燃起大火,火勢蔓延十分迅速,南越眾將帥預感不妙,這絕對是敵人的奸計。
“報!”
傳訊兵慌里慌張地奔進了帥帳,還未看清座上主帥的模樣便撲倒在地。
“啟稟將軍,敵……敵人大軍從南邊殺過來了?!眰饔嵄鴼獯跤醯卣f道。
帥帳里站滿了將軍,一位年青美貌,英武不凡的女將軍端坐在帥座上,聞訊驚得站了起來,用嬌媚地聲音叱道:“敵人可是作戰隊形?”
那名傳訊兵偷偷瞄了女將軍一眼,結巴地說道:“滿山遍野都是大夏的軍隊,按方陣集結沖鋒,絕非行軍陣形?!?
女將軍穿著艷麗的盔鎧,胸前鑲著明亮的護心鏡,也許是這個消息讓她大為吃驚,胸脯有些微微起伏。
“梁將軍,你不是說敵人的行蹤已經全部掌握在你的手中嗎?為何敵人忽然殺到了前面,而且還包抄到我軍的身后?”女將軍盛怒之下,黛眉倒豎,纖細的手指戟指臺下一名白面無須的年青將領。
梁將軍嚇得連忙跪下,告饒道:“請郡主恕罪,末將確實未曾接到敵軍進攻的情報,派出去的游偵回來均說沒有發現敵蹤……”
郡主走下臺一腳踹翻了梁將軍,嬌叱道:“全軍上下兩萬將士就誤在你這混帳身上,還敢在本將軍面前狡辯。來人!”郡主黛眉一橫,雙眼露出憤怒之色。
立刻有侍衛應聲入帳。
“將梁忠國拖出去斬了!”郡主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
“郡主饒命……”梁忠國向郡主爬了過來,還未近身又被郡主一腳踹翻。
“郡主,我可是你未成親的夫婿,你不能殺我……”梁忠國知道郡主素來手段狠辣,說一不二,無奈之下只好祭出殺手锏來。
“你給我閉嘴!”郡主見梁忠國厚顏無恥地提到這事,更加怒不可遏:“我早已向大王稟明清楚,我張憶璇寧死不嫁你這草包?!?
“郡主,現在正值戰前,如果殺了柳州侯,恐怕軍心有失啊。”一名老將軍出列勸阻道。
“岑老將軍所言極是,還望郡主三思……”接連有人出列為柳州侯梁忠國求情。
郡主閉目長嘆,她何曾不知道梁忠國殺不得,梁氏一公三侯,在大越國可謂舉足輕重,梁忠國的父親梁復乃大越國大將軍,受封潮陽公;梁忠國的叔叔梁興駐守越西,與大理國激戰多年,戰功卓著,受封欽州候;梁忠國的哥哥梁秉國駐守海疆,抗擊南夷有功,受封梅州侯,這樣的家族豈能隨便就能開罪的。去年大王將她賜婚給柳州侯梁忠國,張憶璇死活不肯,所以婚事一直拖到了現在。
剛剛說要殺了梁忠國,一幫將領馬上跳出來反對,真不知道這大越國到底是姓張還是姓梁。
“暫且留你一條狗命,待戰事結束再與你算帳?!睆垜涜闹杏行饪啵D過身將淚花拭去。梁忠國是個出了名的草包,不學無術,仗著父兄的勢力橫行無忌,張憶璇對他極為厭惡,想到這輩子要與這草包一起度過,張憶璇心中的恨意便愈加濃郁。
張憶璇下達了迎戰的命令,將侍衛婢女悉數趕出了帥帳,聽著帳外殺聲起伏,吶喊震天,張憶璇竟有些厭倦這種戎馬生涯。想當初她對戰爭是那般狂熱,在與大理國的三次戰爭中,她率領著部隊屢建奇勛,被視為大越國的女戰神。上次凱旋回到都城廣州,沿街站滿了爭睹她英姿的青年男子,還差點引起了騷亂。
這次她主動請纓擔任先鋒,父親桂王張潮天是她極為信任,滿口應承了下來。張憶璇勘察地形后,便決定在此設伏。誰知道走漏了消息,反而被敵人堵在這四面絕壁的深谷之中,打了個措手不及。
肯定是走漏了消息,敵軍就算看穿了我的計謀,也只會派小部隊進行試探,絕對不會大舉進攻。張憶璇愁坐在帥座上,咬牙切齒地想著是誰最有可能是內奸。
“郡……郡主!”梁忠國的聲音在帥帳外響起。
張憶璇聽到他的聲音就來氣,怒叱道:“你不去前方督促打戰,跑到帥帳來干嘛?”張憶璇雖然喜歡帶兵打戰,但從不到戰場第一線指揮作戰,她不喜歡敵人看到她時那副模樣。她喜歡謀劃計策,喜歡決勝千里的感覺。
“敵人數量太多,我們抵抗不了??ぶ?,我們還是趕快后撤吧,大火已經燒過了谷口,正好可以沖出去。”梁忠國看到南越軍的節節敗退,已露頹敗之勢,而敵人卻如潮水般涌來,連綿不絕,他便拋下大軍獨自跑了回來,準備帶著郡主先逃跑再說。
“你這個混帳,敵人數量再多,我軍士氣正隆,你身為將軍豈能臨陣逃脫……”張憶璇氣得急踹幾聲,提劍準備出帳結果了梁忠國,結果剛出帥帳便被梁國忠的親兵綁了起來。
“你們干什么,要造反不成?”張憶璇沒想到梁國忠的親兵竟然敢綁自己,情急之下脫口叱道。
梁忠國跪下向張憶璇拜了兩拜,苦口婆心地勸道:“請郡主恕罪,我是逼不得已才這么做的,誰叫你心高氣傲,我又勸不服你?!?
張憶璇氣得破口大罵,梁忠國充耳不聞,押著張憶璇,率領著一千多名親衛軍便從出谷口奔去。
火勢越來越猛,形成了一條火帶,速度奇快地朝山谷中央襲來。
幸好山谷中央的小路樹木雜草不多,大火一過便焚成了灰燼,梁忠國令部隊排成一字長蛇陣,安然無恙地通過了火線,部隊前方剛剛走出山谷,便飛來一陣箭雨,山路本來怪石嶙峋、崎嶇不平,南越士兵無從躲避,一下子倒下十好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