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莫一再也無法鎮定，抬起頭看著他效忠這么多年的主人，突然抽出佩劍，直接向自己刺去。這一舉動來的太突然，莫擎空只來得及擋住一半，劍已經刺進去一寸，要是再深一點，怕是神仙也難救。

莫擎空心情很復雜，點穴止血，趕緊將他扶上榻，拿出幾個藥瓶，倒出一粒褐色的藥丸喂他服下，然后找來莫十二，給他治傷。莫擎空看著昏迷不醒的莫一，盯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看出個所以然，語氣煩躁：“你別以為這樣就可以逃過一劫。”轉身，一甩手，衣袖啪的一響，直接走了。

莫擎空出去之后，莫十二眉心皺起，眼中是化不開的復雜，對著莫一說：“別裝了，他走了，話說你到底怎么想的，下手不輕啊！”莫一慢悠悠的轉醒，臉色還是有些蒼白，平凡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淡漠之外的表情：“叛主之人，唯有一死！”　他低笑幾聲:“我突然發現我不想死了！一直這樣下去，其實也不錯”他望向窗外，落葉山莊，他一直守護的地方，手摸上心口，有了不想失去的東西，對一個暗衛來說怕不是好事。

莫十二聽著他的話，也沉默了，良久，開口：“當我第一天成為暗衛的時候，就在等我死去的那一天。”

莫一用力扯出一絲微笑，真的是這樣嗎？可是不甘心哪！大家都在一起不好嗎？你們都是我的兄弟啊！

影閣在初始便是為皇家培養暗衛的地方，只是后來才逐漸獨立，作為皇上仍然擁有調動影閣所出暗衛的三枚暗引，竟是沒想到為了除掉云王，用掉了其中一枚阻擋莫擎空。

另一邊，莫擎空從書房出來之后直接去了水榭。這里，他曾經和故友一起談天說地，還在一起喝酒，只可惜現在就自己一個人呢！云王爺，那個硬骨頭，真的死了嗎？

莫擎空越想越氣，越氣越急。他朝天大喊：“即使你死了，我也得去給你收尸啊！混蛋！”

莫霏雨已經看著滿園的薔薇一個時辰了。每當她心情不太好的時候，看著這些薔薇，心也就靜多了。可是今天，她的心并沒有平靜，反而愈演愈烈。她不知道云王爺是何人，但師父很少有這么暴怒的時候，平時的師父若是惰懶的貓，那此刻便是被侵犯領地的雄獅！

莫擎空心中從未如此焦急，那是他的好友，他唯一的朋友！他的朋友不多的啊！

莫擎空握緊雙手，指甲深深嵌進了肉里，他的朋友，才不會因為剿匪而死，他才不相信！那可是戰神！

曾經他因為不想趟入皇城這淌渾水，沒有關心過朝廷之事，看來現在，他是脫不開身了。

莫擎空想在走之前看一下小徒弟，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了難得的美景——不大的院子的里布滿了薔薇，墻邊還有墻邊的土地上，都有薔薇的影子，薔薇為籬，原來不是一句空話！似乎是因為今日陽光格外溫暖的緣故，前幾天沒有開放的也都在這一天綻放，滿園花香。

莫霏雨正在她的小書房里看書，莫擎空為了滿足她的好學，把自己的庫存都移到這里了。金黃色的陽光透過窗，流進了書房,一地金黃。

書本擺放整齊，布滿了書桌，卻又不顯得擁擠，每一本書的邊邊角角都被細心整理過，看的出主人對它很用心，不過，莫擎空看著那堆得滿滿的書桌，感到有點心虛，他好像沒有教導過自家徒弟，當然，天算除外，而且徒弟比他那時候要努力多了，這樣想好像有一點丟人來著。

定了定神，莫擎空大跨步走進了霏雨的書房，霏雨聽見進門的聲音，抬頭一看，立馬站起來，向莫擎空行禮。莫擎空沒等她彎腰，就把她扶了起來：“徒弟啊，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用這么拘禮。”

莫霏雨一臉認真：“師父，禮不可廢，莫一管家教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哪有誰家的孩子對父親這么不尊重的？”

莫擎空感覺頭又在疼，他到底是為什么要把好好的一個小丫頭交給莫一啊！還我一個活蹦亂跳的小丫頭過來，想當初他的師父就拿這些教條在他耳朵邊嘮叨了十幾年，后來就一直沒有人敢跟他說什么規矩、守禮之類的。人生得意須盡歡，守著那些教條一樣的東西非得成老古板。不過，現在他來糾正，還來得及不？

莫霏雨見師父扶額，還以為師父頭疼，雖然也的確是頭疼，于是便開口道：“師父可是頭痛？徒兒最近學了點醫術，可以給師父按摩舒緩一下。”

莫擎空連忙把手放下：“不用了，為師頭不疼，對了，你何時學的醫術？”

莫霏雨走到書桌前，翻出一本醫書，書角有些破皮，但不影響內容。莫擎空把書接過來一看，封面上寫著四個大字“游方醫書”，莫擎空的臉有點黑，他想起這本書是誰給他的了，當初有個姓李的小子硬要求他算卦，他躲了一年，還是沒能躲過，不過那小子說會給他送一本絕無僅有的醫書做報酬，哪知道只是一個普通的治頭疼腦熱之類的，這些最普通的大夫都會！結果那人到最后還萬分慎重的說這是他們家傳的醫書一定要小心保存，啊呀我呸！

明明就是個游方大夫寫的一本醫書，還說是家傳，他也不看看，這玩意兒都在書鋪里刻了幾十份了好嗎！向來只有他坑別人，可是那一次是他第一次被坑到，這種黑歷史，絕對不可以讓徒弟知道！

裝模作樣地咳了兩下：“徒弟啊！師父這里還有許多醫書，比這個要好多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看看？”

莫霏雨神色不變，不假思索說道：“不用了，師父，我的醫術才剛開始，十二先生說用這本書入門正好。對了，師父今天來找我，有何要事？”

莫擎空一拍手，故作震驚：“哎呀，把正事給忘了，為師要去暮雪城一趟，多則一月，委屈你一個人在家呆著了，有什么事就找莫一，料他也不敢對你不敬！”

“師父好像對莫管家頗有微詞，出了什么事嗎？”莫霏雨疑惑地問，“師父平時對莫管家極為信任的啊？”

莫擎空似有停頓，將書卷重重放下：“你不懂，人心難測。”

莫擎空說完這句話，眼神微微放空，像是憶起了什么往事，臉卻依然繃緊，看來心情似乎并未好多少。陽光耀眼，照不進他眼中的陰霾。

突然，莫擎空回身，看著霏雨，像是有千言萬語，卻又無從說起，直到最后，他還是忍不住說道：“徒弟，你還小，不過你也要記住，永遠不要完全相信一個人，做一件事之前，一定要留有退路。”說罷又輕輕搖頭，利索轉身：“師父我走了！”頭也不回。

霏雨一直看著他的背影，直到再也不見。